北雁南归(连载)第三章
北雁南归(连载)第三章
唐万清
(八)进贡塆清晨诞异女 桃花溪蜜蜂泄天机
话说,这荷塘塆原本不叫荷塘塆,叫进贡塆。因曾进贡过贵妃而得名。这云娥山之谷因此又得名妃子谷。
原是秦氏先祖,明朝年代,湖广填四川那时,从湖北麻城县孝感乡迁来上川东一族,于此风水宝地,开荒垦壤,硬是从虎豹虫蛇的领地中拓出一块大坪地来。伐木建房,吊楼栖身,繁衍起后代子孙来。上川始祖第二代公,以打柴耕种狩猎为生,家贫无以娶妻。三十好大几,仍光棍一条,空有一身精力和干活的力气。但心特好,爱周济比自己更穷的亲朋邻居,难兄难弟。
有一次,他身穿短褂,扛了千担,捏了砍刀上凤凰岭深山砍柴。免不了像往常一样吼几声山歌:“凤凰岭上那个柴柴棒耶,粗又长啊,岭下那个幺妹儿啰哦,水又灵啊…”不多久,便来到山垭口,正欲攀了悬崖,抓了古藤飞过溪涧到对门山腰石磴上砍那早已干透的松树枝。却不料,看见一条巨蟒(松花蛇)正盘在对门石磴上,翘首望着空中盘旋的飞鸟。始祖二代公,立即回头,绕过垭口,往另一处石径深处而去。
早晨的太阳暖和地照着凤凰岭。岭上的杜鹃花红红地开着,好象燃烧的火焰。他来到一处陡坡向阳处砍起枯树枝条来,眼看着要砍起了。就坐在山坡石头上,歇气。掏出老母亲一早烙的和了豆豉的麦饼来,一边吃着,一边用汗帕搧着风。
“救命呀,救命呀!”突然从旁边半山坡路边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女子,还提根竹杖。
始祖二代公一看,这女子身后,追来一只花豹。说时迟,那时快,二代公提了砍刀,左手一把扶过女子,然后双手将砍刀一举,双腿一蹲。飞跑的花豹,一腾挪,跳起扑来,不料正中下怀,花豹肚子被二代公锋利的砍刀尖,生生理开一条深口子,肠肝肚肺一下子兜了出来。花豹惨叫一声,扑到二代公身后一块石板上,扳了几扳,不动了。二代公用千担一头杀了柴梱,一头挑了小花豹。领着女子往凤凰岭下家里来。
原来,这女子,是盲人,从小由父母照应,生活在凤凰岭外一山洞草房。前不久,父亲上山再次采药为她自瞎眼病,被大蛇咬伤,回家死了,母亲将最后一次草药为女儿敷了,告诉她,翻过这座凤凰岭,到大坪去投奔你远房秦姓亲戚去吧。然后,趁女儿不备,跳下悬崖,坠入涧谷深潭,去陪伴她男人去了。女儿只好痛哭一夜之后,凭着用多次草药敷过后几近恢复的视力,拄了根竹杖,挂了干粮袋和少许发了霉的烂碎银子,一早向这边赶来。偏偏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漏又遇顶头风”,刚好遇到花豹出来觅食。幸好父母泉下有灵,得遇二代公上山砍柴,救下小命儿。
这女子,就是后来的二代祖母。她随二代公回到家里,上川始祖母,见她除视力不好,头上有点不明显的癞疮外,其他尚好。头发也还算黑而长,皮肤也白,弯眉大眼,浪高身材,人也勤快。就托人作媒与了二代公。结婚那时,也没多少亲戚,就上川东来的几家近邻和二代祖母的远房亲戚,共四五桌人。席面极其简陋,大多是打猎来的豹肉,兔肉,野猪肉。再加几尾山涧深潭的冷水鱼,和了些野菜。酒是自家酿制的高粱杂酒团。用土窑烧制的罐子,肚大口小那种。盛满高粱杂酒。罐肚子贴了张大红喜字。罐口插了根新削的绿竹管筒,下端绑了纱布,上端口包了块红纱巾。用嘴含了,用力一吸,热热的甜甜的杂酒汁便汲入嘴里,滑入肚的,热乎乎的,感觉特好。每一张八仙桌上都顿了一罐,八个人轮流着喝,就着大块的豹肉,野猪肉,野兔肉,算是最隆重的待客之道了。
婚礼沿袭了湖广一带风俗,须有吹鼓手,吹唢呐的,打大锣的,敲包锣的,打钦儿的。新房,红烛,红帐,红被面,红床单,红鸳鸯枕。新娘需盖了红头巾。绕堂一周,拜天地,拜先祖,拜父母,然后夫妻对拜,礼成之后,再进洞房。新郎用新称杆掀了新娘盖头帕,然后,才御装就寝,行乌山云雨之礼。
当然,绕堂行婚礼之前,也依旧俗,请了些对堂会的姐妹和山中野小伙们对对歌,叫唱堂会。新郎新娘也是依律要出节目的,也是唱歌。川东一带最热闹最出名的堂歌,便是巜红盖头》了。不知何人所作,也不知传了多少代人。不过特长,很少有人唱完。大多数能唱个开头,意思意思就很不错了。二代公和二代祖母凭记忆,也唱了一段:“掀起你的红盖头,妹妹呀你跟我走。妹妹呀跟我走,跟我走。走走走呀走,永呀嘛不回头,不回头不回头,永远嘛不回头……”
二代公家贫,很多礼数从简。但也很是热闹了一宿。二代公和二代祖母自此夫妻二人恩爱有加,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二人都勤俭吃苦,又孝顺父母。第二年便因积德行善,善获凤女。
话说,一日清晨,天刚拂晓,突然凤凰岭上凤凰大叫三声,飞过屋顶,一道黄光照进二代公和二代祖母的卧房。二代祖母怀胎十二月多的腹部一胀,竟诞下一异女。满头癞疮,满脸疥痍,右手臂还有七颗彩痣,依序为红橙黄绿青蓝紫。二代公一看,十分震惊,以为怪物降世,必致家宅不宁。便悄悄使了塆里闲汉,偷抱了去扔于凤凰岭下草丛中。不料一天之后,二代公因二代祖母哭着央求,不忍心,便上山去看,是否活着。活着就抱回来养着,死了便就地掩埋。
但得到了岭下,突见几只长尾凤凰正偎在一起,围了异女,喂食东西。他驱开异鸟,上前一看,女婴竟大哭起来,声如凤鸣,悲戚异常。二代公心一软,赶紧抱了回来,放入被中,二代祖母立即纳入怀中,用体温温暖着女儿。二代公化糖水喂了才默默离开干活去了。
上川始祖听说凤凰喂女,心里骇然,想到,既得灵物喂养,必然命有异数,或许天意使然。若此,天意便不可违,还得善待之。一念即此,上川始祖便改变主意,好生善待这一奇异孙女儿。
山中无甲子,寒尽便是年。悠忽之间,二代公及二代祖母已五十多岁了。上川始祖夫妇也已归天了。癞疮女儿,年已二八。
这日,春暖花开。凤凰岭下小溪流淌,油菜花黄。蝴蝶翻飞,蜜蜂吟唱。燕子归来,衔泥筑巢。桃李花艳,樱花浪漫。癞疮女儿,照常背了背篓,捏了镰刀,到清水溪边油菜林里割猪草。突然,一只小蜜蜂,浑身金黄,身穿黑红相间花纹衣,紧紧贴在耳旁,嗡嗡叫,仔细一听,好像在叫她:“皇帝娘娘,皇帝娘娘!”
她十分奇怪,笑死人了,我一个癞疮姑娘,能成为皇帝娘娘?笑掉大牙了!
“蜜蜂,蜜蜂,你别哄我开心了!谢谢你的好意!快去采花酿蜜吧,我娘眼睛还没好彻底呢?须卖了蜜,换了钱去治呢!”她对不肯离去的小蜜蜂说道,满脸忧郁的样子。
“皇帝娘娘,皇帝娘娘……”蜜蜂仍然围着她叫着。
(九)癞疮女溪边脱疮疤 英娥头洗水拢秀发
她不再理会蜜蜂的叫声,天渐渐热了起来,最近越来越多越长的头发,盘在头上,热得更不得了。于是便到溪边,闭着眼睛,洗起头来。
刚把水一撩上头,便听得剥剥的响声,一层头皮屑竞顺着头发掉了下来。再洗再掉,不一会洗好了,用双手一拢,油光水滑的头发又柔又软,还有弹性。她禁不住大着胆子伸开眼睛瞧一瞧,但又怕和以前千百次的担忧一样。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给自已打气,看一眼吧,就看一眼。她受着内心强烈的驱使,终于半伸了一只眼,突然,她呆住了:“咋了?哪里来了个大美女?这么美丽,这么迷人?”她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四周望,除了自已外,没有别人呀!她又一次
伸开眼向溪水看去。可不是,清清亮亮的水中,满头秀发的美女正眨着惊疑不定的眼睛呢!眉毛这么黑这么弯,尾端微微上翘。鼻子这么直这么巧,好看极了。嘴里咋还含着红樱桃呢?那么小巧红润。耳垂圆润像宝珠。脖子又细又白又长。两腮细腻白皙水嫩。尤其是 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像一泓水,亮亮的眼睛仁象黑夜的星星。
她拢了拢秀发,水中的美女跟着拢了拢秀发。秀发像乌云一样吻着水草。她笑了笑,水中的美女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红红的嘴唇一张,雪白的米牙晶亮闪烁。她站了起来,水中的美女也长高了许多,苗条的身材曲线的魅力,突然让自已心慌意乱起来。好喜欢好喜欢你哟,美女!我能每天来与你约会么?你能每边来溪里听我说话么?我可好久好久就没有伙伴了?她们都不愿意同我玩,嫌我头上有癞疮。看着村里小伙子约姑娘们说悄悄话,在篁竹林幽会,在清水溪边牵手,在桃花林里抚摸……我好生羡慕哟!可是,你知道吗?有谁愿意和一个癞疮姑娘约会呢?尽管琴棋书画都还学得不错!但,那又怎么样呢?哪个白马王子愿意娶这样灰姑娘呢?头上有癞疮的灰姑娘呢?
塆上好几个小姑娘都陆陆续续盖了红盖头,在“掀起那个红盖头,妺妹呀,你跟我走……"的迎亲歌声中,在幽远响亮的唢呐声里,在喜悦欢快的锣鼓声中,圆了女孩儿家的新娘梦。
然而,美女,你告诉我,我的新娘梦呢?
癞疮姑娘,想着伤心的心事儿,禁不住流下伤心的眼泪。水中的美女,也很同情似地流下了眼泪,泪珠落到水面溅起一圈一圈涟漪,涟漪弥散开来,像忧愁罩了一溪的水,也罩了水中美女的脸……
而右手臂七彩纹痣却隐约放出光来……
(十)英娥女落水遇奇男 贵东家救女逢凰女
癞疮姑娘,悲伤地背了猪草在夕阳下往回赶。那只小蜜蜂不知何时又追上了她,依然在她耳旁不停地喊道:“皇帝娘娘,皇帝娘娘……”
她回到屋里,放下猪草。在草芯灯光下,回想一天来的奇事儿,陷入沉思。在坡上劳作了一天的母亲和打猎的父亲也回来了。
“谁家姑娘?走错屋了吧?”母亲疑惑的声音。
“娘,爹,是我呀,您们的闺女呀!”
“呀,硬是俺闺女哩!他爹,硬是俺们闺女哩!”老母惊喜地道。
“闺女,是怎么回事?你头和脸?”父亲也惊呆了。站在灯光的哪是俺那癞疮闺女,分明是月窟里仙女下凡呢!头发漆黑铮亮,像黑珠瀑布一样。脸是那么白嫩水灵。
“是这样的……”望着父亲不敢相信的眼神。闺女英娥,讲述起今天遇到的怪事来。
“哎呀,闺女呀,你撞大运了,好运气来了!可怜二十年来,因头脸生疮受尽了多少白眼,受尽了多少委屈。眼看着塆里的姑娘都嫁人生娃了,俺闺女还没找上婆家,俺和你爹心里那个愁呀!你是不知呀,闺女呀!你爹在人前都抬不起头呀!这下可好了!苦尽甘来!”母亲又悲又喜,又哭又笑。
“原来,俺闺女是块璞玉呀,是皇帝娘娘的命呀!”父亲喃喃道。
“爹,娘,我真的可以作皇帝娘娘吗?真的吗?”英娥,禁不住在灯下,伸开臂旋转了起来,边转边打量着脱胎换骨的自已。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一定是菩萨派小蜜蜂来放信的!”看着灯光下旋转的闺女的曼妙身影,闻着闺女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老父老母深信不疑。父亲立即回想起刚生下英娥被凤凰喂养的奇异往事呢,心里又内疚又庆幸。内疚的是不该听信别人瞎说弃女于草丛,差点酿成大错。庆幸的是听了她娘的话,拾回精心抚养。想不到闺女还是贵命!
一夜无语。英娥美美地睡了一觉。觉中梦见白马王子娶她为妻呢,一路鲜花盛开,阳光明媚,小溪流淌。白马王子身穿皇冠,英俊潇洒,挽着自己的手,慢步走向婚礼的殿堂。金黄的小蜜蜂变成了白马王子的贴身护卫,在后面,托着美丽轻盈的婚纱……
次日,英娥,又来到昨日洗发的溪旁,坐在石头边,望着水中的美女,又忘神地遐想起来。女孩玫瑰色的梦,像轻纱一样笼着这清清的溪流,笼着这清清的溪流的青青的草,笼着这青青的草丛中各种不知名儿的好看的花……远处,粉红的桃花更加绯红了脸颊,金黄的菜花更加灿烂了笑容。桃枝上的鸟语更加婉啭流丽柔美,仿佛是从娥儿心底发出的声音:那个英俊尊贵的他,声音也这般迷人么?
他“娥儿,娥儿”的呼唤,会不会把我软化成软稀稀的糖粒儿?
女孩的心思像捉摸不透的云儿,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一会儿清亮,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娥儿这会儿的心思,正是烟花三月空中的云随多情春风忽东忽西起来。一会儿忧郁儿得紧,一会儿又悄笑得酣。
终于,春分这天,娥儿在溪边等来了两个俊俏健硕挺拔的男人。前面那位手执一柄精致黄绸折叠扇,头戴黛青绿锡金丝帽,帽后垂溜光水滑粗粗长长大黑辫。身着暗黄佩绦悬丝的通条长袍,腰束一根宽若三寸黑金绸带。通体气质高贵,玉树临风,正从从容容,潇潇洒洒地行在横跨在桃水溪桃叶渡上的古石桥上,口中仿佛在吟诗弄词一般,隐约听得"杏花雨,柳叶风,画船雨眠,清溪烟帘笼"等词儿。他身后跟着同样俊朗高挑修条的男子,不过眉毛浓黑了些,眼睛恁圆大了些,不似前者眉含彩,眼秀长些。这身后男子短身打扮,左手牵了一白一黄两匹骏马,右手握着紫黄真皮长马鞭,也随前面男子跨上桥来。
“东家,好像张铁嘴算得不准哟。说什么‘春分龙凤鸣川东,七彩凰女纳贵后’,我们走了这许多日,姑娘倒是见了不少,却相貌平平,姿质庸常,并不曾见着位什么七彩凰女!不如回去罢,故弄玄虚的张铁嘴不过欲糊弄几两银子,东家岂能当真?”他俩走得近了,随从男子的话娥儿听得真切,方欲站起身来看个究竟,却不料脚下一滑,扑进溪里。
“再走走……"
“扑通!”突然一声落水声打断了执扇男子的回话。
执扇男子,猛抬头,石桥左上方溪水中,一个女子正在挣扎,一头黑发散于水面,两只雪白手臂在水中胡乱地抓着……
“扑通!”又一声响,执扇男子,不假思索,立即跳下溪水,向落水女子游去。一手托了女子后背,一手在水中奋游,向岸边游来,执鞭随从早已几个空翻腾挪到了刚才英娥坐的石块旁,协助叫东家的男子将英娥救上岸来,平放于草地中。英娥呛了几口水,缓过气来,看见两位男子正盯视着自已湿透了的凌乱的衣服,一阵心慌意乱,赶紧紧了紧衣裙,蜷缩着身子冷得瑟瑟发抖。同时,下意识地捞了捞袖子,却不料,右臂上七颗彩痣竟发出耀眼的光来,七色光彩在空中交相辉映,纠缠混合,幻出若隐若现的凤凰来,凤凰翩翩,七色焕然,久久不肯散去。三人被这奇幻的异彩惊得呆若木鸡。
还是执鞭男子蓦然醒悟,惊喜得大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啦?”一身湿漉漉的东家愣住了。
“七彩凰女呀!东家,七彩凰女!”执鞭男子激动得有点失态了。
东家这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位姑娘来,长发漆黑,眉含春烟,眼若秋泓,鼻似悬胆,唇若樱颗,雪白肌肤,不愧玄女下凡,楚楚迷人中透出一股非凡的尊荣气质来。尤其是玉藕一般的右臂上果然有七颗彩痣,极似北斗图形。这奇异的凤凰翩跹的奇观正是这七颗彩痣发出的色光所成。
于是,问了英娥姓名和家居,便命了随从,从马背上取来自已换洗的春服来,裹了英娥,抱上马背,骑马向桃花溪深处,凤凰岭下庭院疾驰而去。
英娥父母在家庭院处干活儿,却遥见两匹高头大马朝庭院驰来。近了,才见两位男子和女儿骑马而来。女儿头发湿漉漉的,心里正在惊疑出了什么事儿啦。这时,两名男子将女儿放下马来。女儿方才将刚才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告知爹娘。爹娘也才放下心来。“多亏两位大哥救了女儿!”言罢,奔向内室换了一身干衣裙。随从男子也从马背上另取了长袍给叫东家的男子换上。
英娥出得内室向庭院缓步而来,惊得两男子差点再次发痴。仿佛一轮明月在心里升起,又似一束幽兰暗放清香,背后还随飞着两只白娥儿。
英娥父母感谢了两位男子救女之恩。英娥也蹲了个万福,表示谢意。
随从正欲表明身份,被叫东家的男子使眼神止住。叫东家的男子随手从腰带上摘下一块翡翠玉来,递与英娥,道:“姑娘刚才落水受了惊吓,这块玉是我祖上留下来的,虽不名贵,却十分能镇神袪邪,温润除寒湿。你随身佩戴,一定不会感冒!谷雨前后,我命家人来取,你不必推辞!这大半天了,家父家母定然着急,我们就此别过!"英娥面红耳赤,十分害羞,正不知如何是好。男子已将玉塞于她手里,转身匆匆而去。
一会儿,两男子翻身上马,拱了拱手,策马而去,乡间小道上扬起一道烟尘……
(十一)堂上母喜极封错话 尊贵妃登峰惜丧身
堪堪到了谷雨,连降三天大雨之后,溪水涨绿,万叶争荣,油菜籽粒饱浆,杏李桃儿初结,麦苗青青,筒树叶翠。娥山娥瑶池碧波如练,桃花溪芳草鲜美,凤凰岭下荷塘塆周围竹木栅栏的月季,玫瑰等蔷薇科刺花怒放,瓣粉蕊红,灼灼其艳。桑树叶绿果紫,殷红、紫红、黑红的桑葚果密密悬于枝头,掩于叶间。樱桃儿黄中泛红,已经熟了,美丽的山楂鸟、锦鸡飞来正准备贪吃起来。
英娥,在吊脚楼闺房里,倚窗而坐,手里握着那块翡翠玉佩,眼望窗外路口,愣愣出神,痴痴的样子几乎令人担心。
“是不是害了啥病呢?”二代公禁不住问二代祖母。
“别瞎说,好好的呢!”二代祖母知道,女儿这是长大了,怀春了,在想赠玉人呢。
也是,春分那天救她那位赠玉的男子那么俊朗,英气逼人,任谁女子见了不动心?玉树临风,眉宇轩昂,鼻挺口阔,双耳垂肩,稀髯飘飘,言谈举止,颇中礼节,目若朗星,行如脱兔。何其俊采丰逸。二代祖母搜肠刮肚,将毕生捡来的戏词儿全用上了,也形容不出的俊俏后生。
“莫非,是位大贵人?”二代祖母突然想起,不久前,蜜蜂追着女儿喊“皇帝娘娘,皇帝娘”和春分日臂放七彩幻化凤凰的奇事儿。心里是想到了,但不敢说出来。只好夜里于被窝里按捺不住告诉二代公,怕是皇帝救了英娥哟!
“啥?皇帝救了英娥?”二代公吓得赶紧捂了二代祖母的嘴,悄悄说:“这话能乱说,谨防隔墙有耳,弄不好会杀头的!”
二代祖母快要狂喜得蹦出来的心,又被强压回去。也许是吧,也许不是吧,只好等着取玉人来吧,取玉人来了,就都明白了。
原来,明朝年间,建文帝朱允文被其皇叔朱棣篡了皇位,按先皇遗计化装方丈从火海逃出,流落西南渝州,在鲜为人知的中梁山下嘉陵江畔龙隐镇龙隐寺隐居起来。后又逆长江支流寻访旧臣杜景贤于幺滩小三峡。再后来,又在杜景贤等旧臣陪同下逆幺滩河流北上,游览古云洲三山两谷来。一日在小重庆地带一乡场上得遇闻名古云州的命理神算麻衣祖传张铁嘴为其占卦看相推四柱,得句“春分龙凤鸣川东,七彩凰女纳贵后”批章。君臣二位兴趣陡增,方扮着东家随从主仆身份,借春游踏青为名,暗地里巡访其“贵后”来。
朱允文自那日见了英娥,深信这就是张铁嘴所言的贵后不疑。于是与近臣杜景贤商议聘娶之事。
至于落难天子如何与遗臣商议聘娶凰女之事按下不表,另说七彩凰女如何等候小蜜蜂所言实现。
且说,七彩凰女英娥谷雨那日手握翠玉倚窗而望。心里正痴痴呆呆怀想着那日那男子救自己的情境,一幕幕,一环环,一丝儿都不放过,逐一细细想来。心里荡漾不已,时时泛起涟漪,想至男子用有力而温暖的臂膀抱自已上马的细节,男子稀疏的须髯轻轻拂过脸颊,痒痒的酥着;男子温暖的气息,仿佛三月的兰花,香气馥郁,甜甜的醉着;男子坚实强健的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仿佛醉人的春风,暖暖的响着。英娥兀自心跳不已,怀里仿佛揣了只兔子,蹦跳不已,呼吸急促起来,脸红红的,像绯红的轻云。
“醒醒吧,英娥!别痴心妄想!”英娥突然刹住狂想,惊醒过来!责备起自已来:“不害臊?女孩子家家的想些啥哟!”
尽管极力克制着诱人的青春躁动,英娥还是无法从眼前挥去那男子俊朗迷人的样子。无法抹去那男子特有的温暖气息给她留下的深刻而致命的印象。
英娥,确实病了,病得不轻。
“哐,哐哐,哐哐哐……”正当英娥倚窗愁绪满怀,无法排解的时候,突然路口走来一队百十人的迎亲队伍。鸣锣开道,八人红绸大轿缓缓而来,后面尾随三十几架两人抬的盒架,盒架吃的,穿的,睡的,用的五彩缤纷,琳琅满目,十分华贵。
看看来到庭院,一鸭亲似声音的公公,颠着脚儿,手挥拂尘,前来高声宣道:“秦府接旨。”秦二代公及二代祖母,赶紧跪地听旨。只听圣旨上说,秦府敦睦,所诞之女凰女英娥,秀外慧中,淑敏贤德,堪配妃位,特封云娥贵妃。即日携父母入行宫!等语。二代公及二代祖母,赶紧叩拜谢恩后,收起圣旨。欢喜入内告知英娥。叫二代祖母伺候娘娘沐浴更衣,及时入宫。自已出来,陪伺公公等人说话儿。
二代祖母喜极而泣,边伺候女儿,边兴奋地说:“女儿啊,你这下就好死啰,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安逸死啰!恭喜恭喜!”
不一时,英娥穿戴整齐,便在鞭炮声中上了八抬大轿鸣锣而去,父母随伺其后。
然而,行至半途,滑坡轿顷,接亲队伍顷刻间跌落谷地,被山体滑落泥石悉数掩埋,无一生还。掩体三天三夜,层层叠叠,形成一座山体,仿佛贵人模样,立于云娥山内娥瑶池旁。邻里叹其不幸,感怀其事。特检英娥旧时衣物葬于娥瑶池旁贵人山丘半腰幽篁竹下,以为妃子坟。坟周树林长年有鸟凄凉的鸣叫声,过往人无不闻之泪下。
远在行宫旧天子得其噩耗,嘘嘘不已。深叹自己德浅福薄。于是,再不纳妃,一心修行,后亦终老山林。
可这凄楚迷人的传说故事,却在云娥山妃子谷代代相传,令人不胜嘘息!
若干年后,一远道 游方士,经过此凤凰岭风水秘地,暂歇进贡塆。闻说此传奇,心下顿悟,地理果不误人,舆典早云:“娥眉弯弯砂拖枪,凤凰出名必有丧。若还他年出灵凰,必定更名荷叶塘。”于是,与村里宿儒粗通地理者秘谈更塆名,改进贡塆为荷塘塆。并预言:“五百之年出何行,凤凰再诞异萝藤。痴情为谁蹉跎多,北雁南归醒世人。”
秦叔公在萝儿家,夸奖萝儿一翻后,被秦晋公和花氏夫妇留下晚餐。晚餐上,与秦晋公推杯换盏,多喝了两杯,便乘着酒性,将云娥山家喻户晓,长辈们耳熟能详的陈年传说硬是添油加醋地狠狠演绎了一翻。因注了秦叔公的文学功力,硬是演绎得活生生的一般,许多细节如在眼前,自是非同平常粗略的传奇,仅作概述而已。
谁知,秦叔公一席酒后演绎却把旁边的萝儿听得如痴如醉,没想到叔公老师还有这般手段,将干瘪瘪的虚诞传说竟说得这般感人。只是,我长大后,绝不作这空欢喜的什么妃子。一定要作位才华横溢的女状元。
秦叔公斜着眼,于烛光下,偷窥了一下萝儿那专注的神情,知道已在萝儿心底种下了文学艺术的苗儿。心里竟不由泛起得意的快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底还是让你个高傲的娃服贴了一回儿!”眼里却极力掩藏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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