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归（连载）第一章

文／唐万清

《北雁南归》诗云：

北雁欲南归，一步一徘徊。

多少心中事，无诉独自哀。

家住古云州，云娥山里来。

凤凰岭下坪，荷塘月下载。

昔出金凤凰，迎来凤辇抬。

至今思凰女，七痣幻异彩。

惜母错封话，留下妃子哀。

至今幽篁鸟，妃陵哭声在。

罗盘东南车，风水轮流来。

庚申年八月，灵萝出母怀。

孝心共慧根，惊世逞英才。

十四豆寇开，离母去山外。

古道芳草远，频频顾山隘。

得逢奇君者，文词横异彩。

朗朗目若星，黛眉储大爱。

暗欲芳心许，心隔坚墙外。

思思复思思，寡言又徘徊。

十七修业成，更去百里外。

凤凰山有忆，泪湿春衫怀。

一约遥无信，二寄无羽来。

临池褪纱去，远飞万里埃。

梅州塆里泪，南国海滩迈。

漓江竹篙青，北海鲤缘来。

清池应有忆，居所无固载。

同心欲重挽，鸿信更寄再。

笺飞无回信，终使投人怀。

几度风雨后，秀云白首哀。

愁肠欲百结，独自向窗外。

海棠红又红，巴蕉碧连海。

人比黄花瘦，日日愁满怀。

蝴蝶绕花飞，蜜蜂闹春槐。

倦鸟思故林，游鱼归渊来。

秋来寒风起，冬至梅欲开。

北雁思南归，纠结又徘徊。

寄语南国人，何居无愁哀。

老家有爹娘，定居应称怀。

三山两谷春，煦风沐伊来。

入怀满是暖，开眼笑天外。

北雁南归人，凤凰筑巢来。

非梧不可居，择枝栖所爱。

飞归东南隅，栖枝西河台。

暂将奇技用，遍植樱花开。

产业愈做大，福泽被四海。

樱花树已老，花却一夜开。

听说君要来，月下复徘徊。

苍颜亦白发，能否认出来。

昔日嫩条柳，今日复何在。

北雁南归人，徘徊复徘徊。

何日遂所愿，不复独徘徊。

携手凤凰岭，赏月荷塘外。

一梦娥瑶池，痴情传万代。

                       第一章     

  （一）云州三山蕴宝地     凤凰荷塘出灵萝

        话说，古域云州有三山。一曰云秀山，一曰云娥山，一曰云羽山。云秀山居东，云娥山居中，云羽山居西。均自北向南，贯穿云州境内，呈三山夹两槽之势。两槽谷地丘陵密布，溪水纵流。自古为蛮荆之地，民风彪悍。自“湖广填四川”始有教化，民国期间乃设旧学，解放后方兴学校。民风遂至文朴。

        本文不说东山云秀山，也不说西山云羽山，单说这中山云娥山。云娥山传说是云中仙娥王母临池聚仙之山，四山仙桃形状，内有一池，碧波荡漾，粉荷摇曳，名娥瑶池。娥瑶池尽头纳一小溪，名桃花溪。桃花溪源自凤凰岭下。岭下溪源处有一大坪，坪上有五十来户人家，均以种植耕地打柴狩猎为生。明清时期先祖＂湖广填四川”上川东来，伐木垦壤，建了十来处院落，散卧于青山绿水之间，均为木瓦房，板壁木柱吊脚楼。楼下堆柴码粮开厨设圈附厕挖窖，楼上置床置座，为睡觉休憩，读书写字，款待宾客之所。大半院落古朴简洁，幽篁掩映。青松古柏撑于后，绿溪池塘抱于前。少数院落或吊于半山之上，或落于凤凰岭下，均石磊高坎，壁立悬崖，雕梁画栋，飞檐翘翅，自与别的院落不同，单是几十百把扇镂空雕窗就令人叹为观止。花式繁多，梅菊竹兰，栩栩如生；鹿鸽麒麟，活灵活现。凤翔蓝宇，凰栖梧篁。鱼游溪水，荷绽池塘。李果累累，桃蕊芳芳。世所万物，纳于木框。经木匠之雕琢，无不精致之入微；经翠林之掩衬，无不幽趣之雅生。实为民族山居雅构之遗珠。至今，仍惹山外游人络绎而来，一睹为快。当然，这少数与别处迥异的院落，自是山中富户所置。大多数山民所居则简朴多了。但均呈木质架构，吊脚两层，颇存明清架构特色。

         这少数院落之中，有个院落，叫荷塘塆。又别于他处院落，竟座落于凤凰岭中出脉下一坪地处，凤凰岭如翠屏山，其左右两枝出脉环抱于塆的两侧，形成龙虎二砂。左龙砂弯弯，分出一枝向东南延伸分擘而去，成为云娥山之左山脉。右虎砂起伏，分出一枝向西南延伸分擘而去，成为云娥山之右山脉。两山脉踊跃南去，至九峰处交勾后向渝州而去。其间形成中山之内的山中槽地，地势平夷，略有丘笋呈二十四个望娘丘。槽谷之地出过美妃，又称作妃子谷。荷塘塆面前有个半月形的堰塘，终年水清不涸。塘之东沿自然山石垒成山字形案山，略成笔架。架外东山巍然耸立，如骏马飞驰。案山幽篁成簇状若御笔，东山松柏杂树苍翠如盖，状若锦鞍。真正是处风水宝地，清幽山居。

         这荷塘塆有户秦姓人家，祖上出过状元，但人丁单薄，直至十七代孙秦君公才出四子，长子家出了几代富人，二子家文武双全，男贵女贵。三子家出了些闲散文人，四子家出了几代武人。二子秦国公膝下三子，二子秦晋公出了一子一女。女儿名萝，儿子名玉。儿子自幼好学，以文闻名，连升重点，终以优异成绩进了上海一名牌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央企工作，至今富贵双全，一生顺遂，按下不表。单单说说其女儿秦萝。

          秦萝，小名萝儿。庚申八月十一日辰时生人。母亲花氏诞之前刻，偶得一梦。梦中居地华光四起，粉红英华，状若莲瓣，瓣中金星一粒，腾跃而起，跃入花氏口中，滑入腹底，顿感腹部热流涌动，红光迸射。偏是上界下一老者，白髯银须，拄拐杖前来，缓口说道：“老夫人夫家祖上积德，得孕奇贵之胎，乃上仙紫萝缘到，借腹历练，九旬过后得返天庭为大萝神仙。尔等好生看顾，不枉仙缘一场。造命该当辰时，以应命逢三庚，官煞贼重，一生坎坷之劫。切记，切记，天机不可尽露，须是好生看顾！”言罢如烟逝去。花氏顿感腹动，一声“哇”地脆响，竟梦中诞下一粉嘟嘟女婴，偏又无有一点痛觉，心里甚异，但谨记仙戒，不便言说。只缘梦之境，取名萝儿。萝儿出生奇异，偏又是才貌出众，古灵精怪，言出非凡，自幼顽劣机敏而又多愁善感。一年，一远游禅师，路过其家，歇脚一宿，得见萝儿自带佛根，欲渡了去佛门，免除众劫，修成菩须正果。然而，奈何秦晋公本就人丁单薄，四十好几，修桥补路，勤积善德，方才得了一男一女，怎肯舍了萝儿去佛门，自是不肯。禅师无奈，只好叹息一声，迤逦而去。身后扔下几句唱词：

        菩提须菩提，须是菩提根。

        菩提根非根，种在灵萝心。

        灵萝堕红尘，历劫三道经。

        劫后佛性满，莲峰圆上庭。

（二）灵萝百日宴高朋，开荤抓物测先机

      眼看禅师扔下几句唱词迤逦而去之后，不多久，萝儿满百日。父母按中山习俗，准备了百日宴，邀请山中好友，平地亲朋，前来一聚，共享萝儿满百之乐。

        头天午后，就开始磨豆腐点卤水，压豆腐切豆腐块。打欠和麦面，二两酒五个蛋，不稀不干，扯丝不断。再切细块瘦肉块儿，排骨节，或红苕磴，干鱼儿，揉了佐料，混酱油，倒入麦面浆糊中。然后，下锅油炸，先炸豆腐，后炸酥肉。再架火卤鲜肉，安板剔鱼鳞，烧白覆干菜，扣碗盖糯米，放于蒸笼，腾腾蒸起。当日晨早，洗白萝卜，淘红蕃苕。斩干海椒，捣存蒜泥。切细葱，抹麦酱。切海带，炖鸡肉。剥兔皮，做兔丁。忙得不亦乐乎！终于，琳琅满目，香气四溢，深具山村特色水八块席面，呈于庭院坝上。

亲朋好友，咸来祝贺。推杯换盏，热腾腾，闹哄哄，好不热闹。萝儿父母自是十分欢喜，逐桌敬酒，以表谢意。

          按山中规矩，百日盛宴，还有两事须做。一者为萝儿开荤，一者让萝儿抓物。

         开荤人，须本村德高望重，福寿齐全，能说会道者。秦晋公思来想去，非本村支书罗缘公莫属。于是以酒相请。罗缘公鬓髯飘飘，仙风道骨，也不推辞。借着酒力，端了金碗，执了金筷，夹了块肥肉，往萝儿红嘴唇上边抹边朗声唱道：

今日为良辰，为汝来开荤。

开荤，开荤，为人至尊。

开荤吃了油，富贵为一流。

开荤吃了肉，金玉满堂屋。

开荤吃了菜，读书状元才。

开荤吃了谷，才华众人服。

开荤喝了汤，长大能争光。

开荤言语雅，能说会道闯天下。

开荤笑囗开，健健康康惹人爱。

开荤，开荤，为人孝顺。

孝顺父毌养育恩。

开荤，开荤，为人感恩。

感恩亲朋帮扶情。

今辰为汝开了荤，吃香唱辣病不生。

咬金断玉福无穷，幸福一生安且荣。

恭喜，恭喜，恭喜萝儿开荤喜。

开荤礼毕，禄寿无比。

         唱腔朗朗，金口玉言，似祝似歌，笑声连连。萝儿舔着肉油，伸了粉拳，竟笑将起来，好生可爱。萝儿父母，见罗缘公如此尽力，吉言祥语，出口成章，顺顺溜溜，爽爽朗朗，心中又自是十分欢喜，笑呵呵送了红包与罗缘公。罗缘公也不客气，直纳了衬包之中，顺口而祝曰：“取了你的金，一辈子都顺心。取了你的银，富贵来得勤。取了你的钱，富贵万万年！！”祝得满座人等，无不皆大欢喜。均纷纷称赞支书才学了得，顺口溜溜得嘀溜溜地啭，如炒黄豆，如唱清泉，嘎嘣脆又悦耳。更赞萝儿好有福气，得蒙支书金口封印，大必平安顺遂，荣华富贵。

        开荤毕。又端出新米筛来，内盛笔墨纸砚，书帕荷包，红旗挂饰，仿真手链之类。花氏在阳光明媚的庭院席桌前，在众亲朋好友嘻笑中，抱着萝儿，弯腰于筛上，尽萝儿一双粉嘟嘟的小胖手伸上筛面抓取物件。偏是萝儿勾着小腰身，不抓饰物红旗荷包香帕之类，却堪堪抓了笔纸书本。旁人一老者立即抚须注目赞道：“恭喜晋公，令媛文心已现，大必以文闻名，又出女状元矣！”

        “借您老吉言，但愿萝儿兰心蕙性，喜爱读书作文，出个女秀才也便满足，怎敢奢望状元之说！”秦晋公内心甚悦，口中却如此道。

   （三）古怪灵萝闹童心    大慈凤凰醒顽灵

     春夏秋冬轮番去，花开花谢复又来。转眼间，便到了第五年，萝儿已是五岁多了。秦晋公夫妇诞下一子，取名秦玉，自更是粉白如玉，惹人喜爱。不料萝儿见了小弟弟玉儿却高兴不起。此前活蹦乱跳，欢喜异常的萝儿却少言少语起来，偶有言语，也精灵古怪，什么爸妈喜欢小弟弟些，离小弟弟亲些。妈妈睡觉也不搂她了，专抱了小弟弟睡，像心肝宝贝似的。萝儿常撅了嘴，颇为生气。秦晋公和花氏以为小孩脾气，不过夏日天气，时晴时雨，实属正常，便未太理会。萝儿心里见爸妈不理不睬，意见便与日俱增，慢慢大了起来。小脑袋骨碌碌转：得想法重获爸妈宠爱。于是，竟破天荒从小脑袋里迸出个精灵古怪的主意来。

        看看冬天来了，漫天风雪。萝儿穿着小花棉袄在吊脚楼上，坐根小板凳，痴痴地望着对面东山上的积雪和从积雪中冒出头的梅花朵来。积雪压着幽篁，青松翠柏，覆盖了坡地，田野，沟谷，一片粉妆玉砌的世上界，好象天婆婆不小心打翻了天庭的麦面盆，撒得满天满地都是，又象苇儿絮纷纷扬扬地下着。连吊脚楼下的荷塘枯萎的荷茎荷叶也覆盖着棉花一样的白雪。荷塘畔李子树，桃子树光秃的枝桠也直硬硬地挂着冰棍，晶亮晶亮的。树下供平时玩耍的秋千索也冻得冰硬冰硬的，坐板上也盖了层厚厚的雪粉，如白盐一般。一股冷风吹来，萝儿缩了缩脖子，将冻得红红的手互伸进棉袄袖里。靠着板壁墙，透过雕花吊楼的木栏缝隙向远处望去。可怜的梅花被冻得血红血红，在雪坡上迎风摇曳。这座小山坡，去年热天去爬过，爬上去又梭下来，坡面的草皮被梭得玉麻玉光的。

        “到山坡上瞧雪去，到山坡上瞧雪去。”

         突然，一个强烈的喊声从萝儿心底响起。瞧了瞧屋里抱着弟弟正在烤火的妈妈，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裹着弟弟的小被条，炉火火苗正在用血红的舌头舔着黑糊糊的水壶底。壶中的水正在暖哄哄地唱着歌儿呢。

        妈妈似乎没有在意在吊楼上呆望的女儿！更不会问：冷么？要不要烤火？别感冒了！

        是的，她们不会问的。他们眼里心里只有弟弟。

        不再犹豫，萝儿说走就走。她站起来，扯了扯衣角，蹑手蹑脚地出了角门，下得楼来，穿过李子树桃子树林，看了看在风雪中冷得打抖的秋千索。然后沿荷塘畔的小径向对面小山坡走去，一步一滑，有些吃力。原野，山坡，树林，塘畔，小径上，空无一人。人们正在屋里，床上，炉旁暖和着呢？怎会出来瞎逛。所以，萝儿的出走去小山坡瞧雪掐梅花儿的事儿，并无人知晓。爸爸正在堂屋划篾吧，他习惯了冬闲时间织篾活儿。妈妈还在眯着眼幸福地拍着小棉被烤火吧，她就偏爱弟弟，经常用好看的嘴唇亲弟弟红朴朴胖乎乎的脸嘟了。“妈妈，好久好久，就没亲过萝儿的脸了！妈妈先前亲我时，好柔好柔，好暖好暖哟，直暖得萝儿心底打颤，直想唱歌儿呢！”萝儿想着。

        终于登上小山坡，攀住了一根梅树。梅枝上的雪末洒了下来，落入颈中，冰凉冰凉，萝儿不禁打了个寒颤。梅枝上的花朵殷红殷红的，五个花瓣。走近了，掉下桠股来瞧个仔细吧。萝儿想罢，踮着脚跟儿，奋力上掉，却不慎脚下石头一松，连人带石头，滚下山坡，跌入一个土坑。这土坑是打猎用的，专门捕促野山猪的，又深又阔。平时，四壁就光滑，被雪一冻，更是滑溜溜的了。萝儿跌落土坑，昏了过去。醒来，天已黑下来。吓得哇哇哇地哭起来。外面的风凄厉地叫着，像熊家婆的叫声，可怕极了。萝儿哭了一会儿，突然不哭了。生怕哭出声来，惹来毛狗，狼崽咋办？想到毛狗那长长的硬尾巴和一身臭味，想到狼崽那蓝蓝的眼睛和红红的舌头，白森森的牙齿。萝儿就禁不住打起抖来。不一会就睡着了。

        晃忽间，看见一道彩虹从坑口飘入，彩虹又化作长有长长漂亮尾巴的凤凰。凤凰用彩色温暖的翅膀抱着自己，开口对萝儿说道：“灵萝灵萝，得此蹉跎。梅开五福，佑尔灵河。父母之恩，岂可忘落。此劫一脱，慧根婆娑。何分彼此，同享同乐！”言罢，徐吐虹气直入萝儿口中。萝儿顿感神清气爽，热暖丹田。同时，猛听得凤凰大喊：“萝儿醒来！”

       一个激凌，萝儿醒来。发觉自已正躺在妈妈怀里，床旁火炉正燃烧得轰轰着响。

      “醒了！醒了！”妈妈泪流满面地吻着萝儿。

        “妈妈，你终于又亲我了！”萝儿竟高兴得流下泪来。

        “傻Y头，萝儿永远是妈的心头肉！咋不亲你呢？你可再也不要吓妈妈了！我的萝儿”妈妈抱萝儿的双手又紧了紧，把萝儿紧紧贴在自已胸口上。萝儿顿时感到自己是世上最幸福最幸福的小公主了，比白雪公主还幸福呢！

       原来，古怪精灵的灵萝，想试试妈妈还爱不爱萝儿了，有了弟弟后，还爱不爱萝儿了。本想，只让父母知道，萝儿还小，还要父母的爱，如同对弟弟的爱一样。没曾想，竟跌入土坑，差点丢了性命。左邻右舍，打着灯笼火把在雪地里找了几遍，才在小山坡下土坑里找到。当时，萝儿已冻得奄奄一息，吓得花氏两腿一软，扑倒雪地。幸好，左邻右舍，齐心协力。秦晋公脱下棉衣往萝儿身上一裹，抱起就跑，回屋，在炉火旁烤着，并用热开水，喂了萝儿。萝儿额角发烫，用伤寒颗粒研化开水喂了，放于床上盖了棉被。花氏早被邻里几位婶婶搀了回来。整夜未睡，抱着流泪不止，直到萝儿醒来。    

        正所谓：一念灵萝闹童心，吓煞父母痴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