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晨曦别样红

　　天刚蒙蒙亮，喜鹊在我住的教师村屋前的桂花树上叽叽喳喳叫着，喜鹊是我们这里的吉祥鸟。有道是“喜鹊叫，好事到”，今日，2021年12月8日，我家真的有好事——我儿陈曦到省直单位报到上班了。

　　我有早起散步晨练的习惯，照例沿着教师村的东门路、前进路、花园路、文峰路、蔚蓝家园、潦河景观（一河两岸）、人民路、教师村线路行走。这时太阳还未露脸，东方只有淡淡的红晕，我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儿子是家中的希望，他出生时，正好是晨曦时，故起名陈（晨，谐音）曦。记得那天我看着刚出生的他，不知怎的突来灵感，在医院床榻上刷刷地写出了我的第一篇小小说《升级》，也许情感真挚吧，一投稿居然发表了。

　　我从教师出来左拐两个弯就到了东门路。东门路右侧是建筑风格独特的“上海湾”，再往里走便是潦河大市场。潦河大市场由原来的县粮食局、商业局、供销社的办公楼和宿舍楼拆建而成的。途经此地，想起三十年前的往事：

　　那时爱人在商业局下属单位百货公司上班，我在远离县城偏远的原青湖乡学校工作，儿子上县幼儿园，家就安在百货公司宿舍楼的三楼职工宿舍的单间里。这是我无法忘怀的在县城的第一个家。公司宿舍楼是一幢瓦顶砖木结构坐北朝南的房子，它长有三十多米，高有十来米，一、二层为楼中楼，共十二间套房，住户从前方南面进出。我的家在三楼被一条幽暗通道隔开，相向排列的前排从西面倒数过来的第三间，面积12㎡，里面放张儿子写字的桌子和一张双人床就占据了大半个空间。进出家里的路七弯八转难行，得穿过一间间别人家低矮的火柴盒似的厨房，跨过整栋宿舍楼背后半米左右的出水沟，从楼房北面屁股进入，上楼是两段陡陡的台阶，从下往上看像个天梯，对小孩来说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感觉，幸好中间有一住户开了个侧门进出，故有一个平台可以歇歇脚。台阶宽一米左右，没有路灯，有一天晚上我十来点钟回家，忘记带钥匙，站在楼梯顶上目睹着妻子背着儿子扶着墙，左右摇晃着向上攀登……

　　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儿子读书竟然蛮好，在幼儿园每周都得小红花，房间的一面墙挂满了；在龙津小学读一、二年级经常考双百，以致后来转学时，班主任饶老师死硬不答应，还请来了王校长，上门给我们做工作。那时，他妈妈白天上班，下午下班后独自接放学的儿子，一个人忙里忙外，那时她晚饭经常到住在附近的粮食局的表姐家蹭饭吃，一来一天上班工作疲惫懒得做饭，二来也节省开支，当时还背着结婚欠下的二千多元债务呢。他妈妈吃完饭，不好意思就陪着表姐聊聊天或打打麻将，儿子独自玩耍，玩累了就席地而睡。想起这些，我愧疚不安，感到我在小孩的教育上曾经是多么失责啊！

　　我在自责中缓步前行，不一会儿来到了前进路。前进路中段东边有座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安义商城（原老商城改建），1994年百货公司宿舍楼拆除建潦河大市场后，我的家搬到这老商城二楼417铺面居住。这个铺面是我在青湖中学读书时的老同学易总参与老商城建设抵工钱得来的，这时爱人下岗，正好一举两得，既可安家，爱人又可跟着左邻右舍的商铺卖服装，做点小生意解决家庭经济困境。铺面层高3米，说建筑面积21.6㎡，其实内空只有18㎡。我们用优选法巧妙利用起来，为了不影响做生意，用木板搭了个不足1米高的阁楼，楼板就是床，天热里面像个蒸笼，我上楼睡觉得弓着腰，虽然生活艰苦，但苦中有乐！也许正如一位名人说的“贫困是一所最好的学校”，儿子乖巧懂事，成绩在逸夫小学数一数二，全县数学竞赛还得了一等奖，那天他高兴得蹦蹦跳跳，吵着要我张贴出来，我楼上楼下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张贴，只好张贴在方便顾客不足2㎡的卫生间的门上。后来看到和他当时成绩不相上下的同班同学考取了清华大学时，我真后悔那时没能给他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呢！

　　1999年我家乔迁到教师村集资房的新居，虽然不到100㎡，但相比以前，一个地上，一个天上。居住环境好了，没想到陈曦的学习成绩却下降，我想，可能是青春叛逆期惹的祸吧？刚上初中时他脸上长着痘痘、粉刺，那时他妈妈胆结石病发作，常痛得喊爹叫娘的，做不成生意了，跟随我到离县城较远的石鼻工作，我也工作忙，我们只在双休日才回家，请他外婆照看他。他外婆慈眉善目，干净勤快，可惜只上过小学二年级，是个文盲。老人家哪里是他的“对手”，哪里“驾驭”得了他呢？他放学回家晚了就撒谎说老师留下他做作业，老人家却信以为真，其实他是在游戏室打“传奇”游戏。在家里表现十分投入听英语的样子，老人识不破，还在我们面前夸他学习挺认真的，其实他是在磁带两面贴上英语标签听着流行歌曲呢。《天龙八部》热播时房间贴满了偶像刘亦菲青春靓丽的照片……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陈曦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绩可想而知，滑铁卢似的从高峰跌入低谷，那时我深刻体会到“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的苦心，父母的陪伴、交流、管教是多么重要啊！

　　2002年下半年，组织上安排我到安义中学工作，陈曦被正常“照顾”进安义中学读书。一直放养的他有了管束，一颗孤寂的心有了陪伴，一只泄气的皮球有了充气。我还将他田地里疯长影响禾苗正常生长的“稗子”（不良习惯）逐渐铲除掉，他渐渐做作业、读英语、背古诗了，在高考前三个月，奋起直追，每天凌晨四点钟“闻鸡起舞”看书学习，确有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天道酬勤，他居然喜出望外地考取了南昌大学。当时我感到墨蓝的沉重天幕徐徐撤去，那美丽的蔚蓝色晨曦露出了光芒。

　　2011年2月的一天，我平静的心海又被一石击起千层浪——陈曦要去寻找诗与远方。那天冷风寒雨，晨曦迷雾蒙蒙，他毅然决然地踏上前往上海的求职之路，也许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吧？我虽然知道这是他非走不可的弯路，但是无力阻栏，只好尊重他的选择，让他这只雄鹰展翅飞翔。他妈妈与他的几个好朋友来到长途汽车站为他送行，打着摆成8字型（寓意在外发）比蛇还长的爆竹，目不转晴地望着他乘坐的汽车渐行渐远，直至汽车消失在视线中，雨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心中是多么的不舍啊！我远远地看着这幕，心中五味杂陈。

　　陈曦在上海先后找了3份工作，分别是做法务、国际贸易和知识产权维权，前两份工作均只做了短短的2至3个月就辞职了，知识产权维权工作坚持了一年多，不仅是因为此工作与他大学学的法律专业对口，而且该工作能到处飞，全国处理侵权案件，符合他追求自由、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性情。儿行千里母担忧。陈曦在上海的工作和生活，像高飞风筝的线始终牵着我和他妈妈的心。

　　2012年底陈曦辞去知识产权维权工作回家一趟，我与他在县绿地广场绕了三圈，进行了一次从他“叛逆”以来没有争吵、没有硝烟的友好交谈，他勉强接受我参加公务员考试的建议。他拿起了许久未拿起的书本复习，应付我面子参加了2013年公务员考试。他报考了宜春市公安局民警的岗位，这个岗位招6人，他笔试出乎我的意料排名第四，可见功底还好。但他面试不上心，不但没有报名参加面试机构的培训，而且面试西服和白衬衣都不肯买新的，借小叔的敷衍一下，面试还是他年迈七旬的爷爷陪同去的，结果可想而知，他以第八名的成绩与该岗位bey bey。事后他说不十分想去，还想到外面去闯一闯。

　　2014年4月正是春暖花开时，陈曦带着美好的青春梦踏上了开往深圳的列车，去寻找春天的故事。梦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他仰望着一幢幢摩天大楼，欲风光无限进入却被无情地拒之门外；漫步在依山傍海的小梅沙海滩，遥望花花世界香港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游览到气势雄壮的世界之窗，一道道美丽风景展现在眼前却囊中羞涩；投出了一份份求职简历，都在期待中石沉大海。于是乎，几个月后他足不出户整天在出租屋内玩游戏，在虚拟的世界里游戏人生，妄图逃避这个现实社会。我与他打电话他常常不接也不回，就是通话也感觉到他说话有气无力的。我与他妈妈心急如焚要去看看，他就发脾气挂断电话，无奈之际，只好委派他小叔叔借故探望。他小叔叔回来向我们哭诉说，屋里汗臭味刺鼻难闻，一次性饭盒遍地“开花”，整个人篷头垢面，脸色肌黄苍白，眼神浑浊无光……我愣住了，一夜白了中年头！

　　正如《爱拼才会赢》歌词所说“人生就像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儿子正处在人生最低谷，走在悬崖峭壁的边缘了，怎么办？全家人都纷纷想办法帮助他，首先他小叔规劝他回家，回家后不用天天吃盒饭度日。紧接着他姑爷给他在罗亭工业园区找了份办公室的工作，既有面子，又不至于闲在家胡思乱想，世上最苦是闲人啊！他大叔将自己开的中空玻璃胶工厂交给他做，这项工作对他吸引力最大，燃起了他的激情，他的眼睛开始发光发亮了：一来可自己作主，做自己的事，还可延续尚未做完的梦； 二来一夜之间当上了董事长兼总经理了，名片亮出来既体面又威风。这就是他想要的理想的自由工作啊！

　　那时他干劲十足，从早上7点干到晚上11点，有时客户要货急，凌晨四点开起机器干起来。每天要扛4、5吨白灰粉，一袋袋倒入搅拌机，一个人推着几顿重的成品放到液压机下，分装到一个个塑料桶里，然后一桶桶提上车，最后开着一辆破旧的昌河一家家送货。有时为了省钱，从客户手中回收旧桶，洗干净，再使用。巨大的粉尘跟有毒的化学物质対他的健康产生了极大的伤害，他怀疑身上骚痒的皮肤病就是它的“杰作”，曾笑着说这是上天留给他的“礼物”！那几年我和他妈妈每个休息日雷打不动坐班车去搭把手，帮着洗洗桶，甘愿做着义务劳动。因为我们看到晨曦的曙光，看到了希望！

　　好运有时总是一个接一个的。在陈曦精神飒爽当着厂长时，上天又赐给他一件礼物。市直单位一位清秀善良的姑娘不知怎的看上了他，她是大连大学双学位毕业，每年还有不少文章见报。陈曦同志真是瞌睡碰到了枕头啊！正如他在《我的十年》中所说：十年磨一剑，苦难是宝贵的财富，这些经历让我无比珍惜现在的生活，珍惜苦难中相拥的爱人和每个亲人……

　　近几年来，陈曦与爱人携手共进，他生产之余摸起了久违的书本，参加了全国律师考试，这次在数十人报考一个岗位的情况下，脱颖而出，金榜题名。他的成绩取得真是不容易啊！

　　儿子起起落落的人生经历，也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课。他应验了一位作家所言：在人生的路上，有一条路每个人都非走不可。那就是年轻时的弯路。不摔跟头，不碰壁，不碰个头破血流，怎能炼出钢筋铁骨，怎能长大呢？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触景生情自然想起儿子陈曦许多往事。不觉散步到了蔚蓝嘉园，我站立在连接南北两岸的彩虹桥上向着南昌方向张望，凝视着东方。这时红彤彤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霞光万道，大地一片光芒。我感觉到今日晨曦别样红、别样红啊！

　　作者简介：春耕，江西省南昌市安义县人，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1987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知名文学微刊《作家》，《中华诗词》《江西日报》等国家、省、市级报刊和《咱们村》《天津散文》《武汉文学》等网站发表诗词、小说、散文百余篇（首）。2008年出版诗集《故乡拾韵》。现供职于中国（南昌）现代职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