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山村生活体验之大陈坑水碓头
我退休后,在一所民办学校任教。一个失散了四十年,当年在利坑口和梅岙村做工路打岩伴,寻找到学校,他家住朱溪镇栗树园村,他说早已经知道我参加教师队伍工作了,那次见面后,他数次来学校找我聊天。四十年的人生风雨沧桑,当年曾经共度岁月,再次相聚,难得重逢也是缘。近日,他的亲家公仙逝了,我去奔丧。他说自己当年提前离开利坑口工地,是因为遇到夏收夏种季节,意识到工程再做下去也是亏,所以,稍稍提前离开了工程队。他已经八十四岁高龄了,思维敏捷、反应灵活、精神矍铄,他问我当年离开利坑口路廊工地后的生活 ,令我尘封了半个世纪的往事,又在脑海里回荡,久久不能散去,心里却是无限惆怅。
一九七五年八月底,我离开仙居县岭梅公社利坑口路廊,回家路上,走到步路公社旺宅村、外宅村一带,看到田园里晚稻随风摇曳,玉米晒在路边,有几个小孩无愁无虑在户外玩耍。我的内心像一团缠绕的棉线理不清,剪不断,内心里空空的,有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走到第一故乡响岩村渡船头,张汝华要坐渡船过永安溪走官路公社石井村,我要向黄湖村走,在路口分别时,天空开始慢慢变黑,我俩含泪紧握双手,依依不舍的情感在心间流淌道别,暮色苍茫渐渐笼罩天空,我俩分道扬镳。回到家里,我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六神不安,思考接下去做什么?
上世纪七十年代,没有一定的社会关系,想找份工作赚钱,比登天还难。我在家里休息了数天之后,去步路村里街上走走,步路村是公社驻地,有口大塘,塘边就是步路街,分上街下街。走累了,我坐在台阶休息,一个年轻人,也坐下来问我说:“小后甥你是做什么的”?我说目前没有找到赚钱的生活,我与生产队里说好出门搞副业了。他说自己是油漆老师,叫我跟他学油漆,如果愿意,明天就带我去浮石园村学习做油漆手艺。在走投无路时,他给我新的生活机会,一技傍身、终身受益,美好的生活即将起航,我内心里激动得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当场拜他为师傅。
转天,我跟师傅在浮石园村一户人家里,开始学油漆工艺,师傅教我用砂纸在橱柜板面打光,磨平磨光之后,师傅教我在实木家具板面上打底漆,打磨清洁后,师傅画上荷花小鸟图案,然后,均匀刷清漆,每天工作结束后,我主动把刮刀、漆刷等工具拿到水里洗干净。做了一个星期左右,这户人家生活做完了,找不到新的活,师傅带我去他家里玩,他家里住在步路乡木杓头村鼻识坑自然村,山上只有一户人家,人烟稀少,四季幽静,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吃了早饭,我回来了。二十年前,我去附近村庄打听,说师傅患病,已经仙逝了。
回家后,我主动上门,找村里一个在林场工作的人,询问林场能不能找到生活做,他说:“林场生活有,要带锄头镰刀,砍柴挖山栽树,工资实做实算,地点在红卫公社大陈坑里林水库山上”。家里卖了一头猪,花了一百二十元钱,给我买了一辆杭州牌自行车。我怀着美好梦想与憧憬,带上锄头镰刀,向红卫公社里林水库山上林场出发。
从黄湖村开始,骑了九十华里左右路程,由于上坡路多,累得直喘粗气,到达林场居住区,整个人仿佛散架了一样,动弹不得。
下午,林场工作人员带我去山上,交代我工作任务。我独自一人,在深山先砍柴后挖山,挥舞柴刀,砍了部分柴后开始挖山,为了生计,我弯腰挥动锄头,忍受身体的疲劳。干了几个星期,完成任务后,由林场工作人员检查合格后,用皮尺丈量实际挖山面积,计算工资,领到十四元八角人民币。我仔细想想,独自一个人在荒郊野外砍柴挖山,一是遇下雨天不能干活,二是考虑如果有野兽出没,难以对付,长期这样干下去,也不是久留之地。我把脚踏车停放林场小屋里,向有烟火的山上徒步前行。在一路廊里歇脚休息,一个四十多岁男人,皮肤黝黑,从下山走来,问我去哪里,做什么的?我说去打杂,没有目标,他让我跟他学修手电筒,学做番薯面。我说反正我们一起上山,我就一路跟你试试吧。十月份,我跟着师傅,在山峦叠翠道路上寻找手工活,路边金黄稻田映照,秋日暖阳,群山连绵起伏,农民种的蔬菜长得茂盛,成熟的玉米,犹如金秋的挂坠,沉甸低垂在田园里,高山气温略低几度,农作物收拾比平原地区稍迟。
走到一个村庄,他高喊:“修理手电筒,做番薯面”,村里没有人接应。突然,一只黄色狗,翘起尾巴狂吠嚎叫,我想起童年时光,听别人说:“狗来蹬地、马来挽袖裸臂”,我蹬下身体,佯装捡石头, 狗怕了跑开,我们有幸离开了村庄,一路上,我和师傅吓得惊恐万状,魂飞魄散,我看到师傅脸色苍白,我说师傅休息一会再走吧。走到另一个村庄,师傅说让我喊,我调整心态,口若悬河“做番薯面,保证质量好,吃我们做的番薯面长生不老,越吃越有味道;修理手电筒”,我和师傅在村里边喊边走,没有一个人出来接应。十月是水稻、红薯、玉米等农作物成熟收获季节,社员们还在地里忙着秋收冬种。我俩在林坑口村、三丘田村、大陈村、水碓头等村,海拔六百多米山村,仙居县与磐安县交界处村庄盘旋数天,修理了二把手电筒。七十年代,手电筒是村干部夜里开会用,属于奢侈品,山区普通人家很少有夜生活习惯,吃了晚饭上床了。
走到水碓头村,我看到一户人家,正在筑泥墙,我说同志你家里需要人工帮忙吗?主人看了看我,他问我几岁了,我说二十一岁,主人说帮他家里扛树,工资每天一元三角管饭。我留在这户人家里干活,师傅继续闯荡江湖。我从扛岩石头开始,肩膀已经练得扎实,木材背在肩膀上,眼睛紧紧瞪着山路,心里想着,我不能向命运屈服,与修理手电筒相比较,不如脚踏实地,赚体力钱容易,夜里,主人叫我和一个年近九十岁老前辈,一起在野外看木头。到了下半夜,这位老前辈梦话叫喊“啊娜妈啊”,我吓得瑟瑟发抖。白天,泥水师傅,看我杠树卖力,叫我木头扛完之后,跟他学做泥水匠。山上木头扛完后,我继续留在这个村里,跟泥水师傅学泥水手艺。当年山区建房,在地里挖掉表层,挖出墙脚坑,先用岩石块,填在屋基坑道上堆积成墙脚,墙脚筑到高出地面三十公分左右,放上夯土墙模具,将黄土和水搅拌柔和均匀,这样容易塑形,倒入模具里,我和师傅用木质夯柱打夯。一日三餐主人家负责管饭,早晨吃玉米饼,中午吃玉米条,夜里吃米饭。
我在山村,泥水工做了几个星期,村里召开了社员大会,通知社员整顿建房秩序,暂时停建,我们做泥水手艺人只能先回家。红卫公社,二十多年前,已经更名仙居县埠头镇,我回家后,担任村里民兵干部,村里认为我有铁锤打岩、开山放炮技术,让我负责在永安溪西门段建造防洪坝。十多年前,诸永高速公路开通,经过埠头镇,设有埠头出口。几年前,水碓头村从高山迁移至永安溪畔,离镇政府只有一公里左右路程。
笔者近日走访移民后水碓头村,据村民说,行政村调整,四个村合并一个村,已经改为大陈坑村水碓头。注:本文首发中国作家网,中国作家出版集团版权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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