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不知跑到哪去了
还有几天,春节就要到了。街上的红灯笼,也挂起来了;晚上,霓虹灯也闪烁起来了;人们脸上,也洋溢着节日的喜悦。零星地也听到了些许鞭炮声,各大商铺也换上了新桃符。与同事们闲聊,都道出了一个共同的感受:年味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积贫积弱,百姓生活在半饥饿状态,小孩盼着过年。过年,意味着有肉吃。俗话说:“叫花子也有年(意思是说:到了除夕,乞丐也要准备一顿好吃的)。”我就是那个年代的苦命儿。打从娘胎里,我就饥肠辘辘,瘦骨嶙峋。出生时,不超过3斤。奶奶捧在手里,见我伸腿,骨节咂咂地响,心想:“这么小,能活吗(奶奶语)?于是给我取小名‘忧忧’(谐音:友友)。”
友友来到世上,带着一身“排骨”,根根可数。从我知事起,就盼着过年。因为过年,家里要杀猪,要打糍粑,还有现在孩子们都不瞧上的,那少得可怜的“松花糖”和“兰花根”。
记得那时和奶奶睡,每到年关,天还未放亮,常常被那杀猪声惊醒。那杀猪般地嚎叫,打破了公溪河谷黎明的宁静。那垂死挣扎地凄厉声,声声入耳。之后,便听到猪落气时地哼哼叹息。这时,奶奶就会告诉我:这是谁家在杀猪。第二天,一打听,确实如奶奶所说。那段日子,几乎是天天上演如此高亢而又短促的“猪高音”。如果自家的猪还未杀,我就会催问奶奶:“什么时候杀猪?”奶奶会告诉我:“等家里的糠(喂猪的)吃完了,就杀。”听母亲说:“那时多养一天,猪可多长一斤肉。”有时,奶奶不惜到邻居家借点肉,为我与弟妹打打馋虫,杀猪后归还。现在想起来,那时也怪可怜的。
杀猪那天,我的母亲最辛苦,早早地就起床烧一大锅水。这时,我也会为母亲搂柴、添柴。等水烧开时,师傅差不多也就来了。父亲自然是帮助师傅杀猪,扯猪后腿。猪已然上凳,师傅捂住猪嘴,叫得特凄惨。等到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那叫声可以说是嚎,嚎破了公溪河谷的夜空,泛出了东山之鱼肚白,与溪河潺潺的旋律,汇成了一首“屠刀进行曲”。嚎叫声随着血流,有节凑地起伏,渐小渐无。接下来给猪洗澡,吹猪剖肚,挺肠卸肉,师傅是一气呵成。相比腌制猪肉,灌血粑,要单纯得多,可那是高强度的体力活。繁琐地腌制和灌血肠,自然就落到母亲和奶奶头上。而我与弟妹,就整天围着灶台,吃“油渣”,尝“血粑”。从这天开始,天天能吃上香甜的猪肉,直到元宵节。那才是人间的美味,孩提时的年味。
猛一抬头,就瞧见了八九十年代,听到了改革开放的号角声。吃肉不再是过年才有。人们可以走进市场,琳琅满目的物品,百姓可以随意挑选,但那时购买力低,还不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因此,每逢过年,人们还是照常杀猪,照常灌血肠、打糍粑。只不过,年味变醇厚了,由原来单纯的香猪肉,增添了鱼肉,羊肉,牛肉等味,糖果种类也增添了不少,更让我嘴馋的是,‘文革’吃不到的豆腐,水果,也混进了年夜饭。到后来,春晚诞生,也过来凑热闹,给亿万观众,带来了视觉大餐。(散文阅读:www.sanwen.net)
豆腐,现已是家常菜。在计划经济年代,什么都得凭票供应,我们农村孩子是很难吃到它的。偶尔,奶奶也弄到一块,那味简直是人间珍馐。分到家人,就只有一小块,我会慢慢地品,点点地尝,能吃上三大碗饭。直到现在,那味还萦绕在我心头。
南方的柑橘,北方的苹果,海南的香蕉,天山的雪莲果等,稀疏相继登场。这些过去见都未见,甭说闻了。记得还是在“文革”,我生病住院,第一次见到了橘子。那是奶奶特意花贵价钱买的,一共23个。每天限我吃一个,奶奶一个也没尝。只是在我吃时,硬是喂奶奶一瓣,奶奶才肯吃,并说:“等友友长大了,给我买好多好多!”我天真地回答奶奶,做着手势比划,“等我长大了,我一定给奶奶买好多好多!”直到奶奶去世前,奶奶还常常说起此事,并满意地说:“友友,你小时候答应奶奶的事,你都做到了。”想起这些事,常常让我潸然泪下。
84年春晚,悄无声息地搬上了荧屏,但很遗憾,我家没有电视。因为我那时正值读高中、大学,家里穷,买不起电视。直到90年,我结婚时,家里才有了第一台电视机,而且是寨子里第一台彩电(20寸的厦华彩电)。从那以后,每逢除夕,我与家人又多了一道视觉大餐---春晚。
跨入新世纪,高楼如雨后般的春笋,高速如蜘蛛网状,动车如离弦之箭。肉香的年味,已然过去二十余年。人们不再为吃肉发愁,天天都闻着肉香味。想吃啥,四季皆有。过去春节才能有的,现在天天在享受。久闻年味,故不觉其味美。真所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别了,我肉香的年味!
美哉!我泱泱大国,日日有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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