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亲情
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飞出县城,顺着平阔的大路,一直向西驶去。大约一小时,轿车放慢了速度,缓缓地拐到一条乡间的小路上。
小路一直延伸到荒山脚下一个小小的村庄。小路是小村唯一的街道,也是通向邻村的公路。轿车就停在村子的街道上。
此时,恰到下晌。见街道停着一辆轿车,男女老少便从高处低洼山前沟后,三三俩俩围拢过来。这是轿车第一次停在山村,人们围着这个锃光瓦亮漆黑耀眼的家伙,像是在观瞻一件神器。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幼孩,张着嘴,瞪着眼,好奇地摇摇晃晃地向轿车走来,就要摸到车身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马上把他抱开了。他的妈妈已经认定这是不能乱动的东西。
车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衣着打扮和围车的人并无两样:平头,一件半旧的蓝色中山装,土里土气的样子和豪华轿车的搭配极不协调。他就是刘家庄的张大胆。他坐在车上,不知是应该下来还是不下来:下来,不知和这些围车的家乡人说些什么,下来往家,又不放心把车单独放在这里,不如索性就在车上得了。他坐在轿车上显出少有的矜持,连自己都觉得与轿车不配,感到夸张和过分了。如果不是矿务局的安检科长再三撺掇,他是绝对不会买这个惹眼和铺张的轿车的。一是他不配,二是因为他舍不得。张大胆也是摆弄耬耢锄耙,耕种山田过来的。今天的富裕他觉得好像在爷爷讲过的暴富神话里。
那是84年春天,他进城办事,偶尔遇到了在矿务局当安检科长的老同学。老同学说,依村的荒山上有原煤,让他办个开采证开煤窑。荒山有原煤的事他早就听说过,但那就像故事中的牛郎织女,只是听听而已,做梦也没想去开采。但听老同学这一说,他倒是摇摇欲试了。可他一听说,办一个开采证要花两万多块,一下子就蔫了。老同学虽说能够贷款,可他一盘算,两万元钱一年要付一千多块钱的利息,他就又蔫了。一千多块钱,他连见都没有见过!
后来,老同学领着他走访了几个煤窑,看了看他们的经营状况,又给他算了算进项出项,张大胆才真的大胆起来。那时的政策比较宽松,张大胆拼着一身力气和旺盛精力,仅干了两年时间,就还清了全部贷款,还在村边盖起了一座全部用红砖砌成的四合院。当时村里盖房,都得先从深山里用钢钎和铁锤开出石料来。盖幢房子要用一年两年的时间,而张大胆只用了一个月就盖起了一幢明亮宽敞的住宅。当时把很多人惊得目瞪口呆。今天他又从城里开来了这个耀眼闪光的黑家伙。再一次给山里人带来了未有的震动。
当初,张大胆没明没黑在山间穿梭奔忙的时候,人们并没有觉得他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当张大胆盖起了宅院,开动了轿车,人们突然觉得张大胆不是张大胆了,好像突然比张大胆矮了一截,见了他就情不自禁地点头哈腰。就连那些准备看张大胆笑话的能人们,也和张大胆套起了近乎,梦想着向张大胆讨教讨教,学点经验,也开个煤矿。只有他的侄儿张朴思,对他的巨大变化视而不见,这个没爹没娘还傲气十足的年轻后生,从就不对他低眉顺眼,常常表现出不卑不亢的模样。他原以为自己有了钱,和侄儿的关系就可以好起来,谁知现在,他却隐约感觉到自己越是有钱,和侄儿之间的关系越是隔膜和陌生。每想到此,心里就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张大胆和张朴思的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83年,19岁的张朴思正在县一中上高三。他一直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一直抱着考上大学,出人头地的梦想。村里人谁也不相信小小的山沟里会出一个大学生,只有张朴思自信十足,认定自己会一鸣惊人,而且这一天已经离他不远了。就在他紧张应考的那一年,常年身体虚弱的母亲突然病情加重,因为家里没钱进行有效的医治,不久便撒手人寰。张朴思第一次经受了人生最残酷的现实。本不富裕的家庭欠下了两千多元的债务。父亲为了还债,到一个小煤窑上去下井。谁也不曾料想,一个更残酷的现实,正向这个本来就多灾多难的家庭悄悄走来。
张朴思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惊心动魄的夏天。当时正是五月麦收的季节。前几天,他还回家和父亲一起忙完了麦收。五月对他来说并不难过,家里统共只有5分可以种植麦子的水田,每年只有200斤小麦的收成。收完麦子,父亲还说:“朴思,今后家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他还对爸爸说:“没事,耽误不了学习的。只要有心,那里都是课堂。你看,我打着麦子还背会20多个英语单词呢。”
回到学校,张朴思就一头钻进了紧张的复习之中。
几天来,毒辣的太阳无情地暴烤着大地。农历五月十八,老天终于憋出了一场大雨。这天下午,李朴思正在市第一中学的教室里上数学课。天上浓云低垂,教室里一片昏暗,每一个教室都亮起了荧光灯。窗外的瓢泼大雨下得正紧,恶雷不时地从天上滚过,想要把浓密的云雾炸开一道裂缝。
这时刘家庄一个人正冒着大雨急匆匆向学校走来。
来到学校他已被雨水浇成了一个落汤鸡。他站在教室的窗外向教室里张望着。张朴思认出了堂弟张小田,就给老师说一声,急忙赶了出来。张小田对他说:“你爸爸在窑上出事了,现在正在市医院。你赶快去看一下吧。”
张朴思给老师告了假,就和张小田飞一般地消失在茫茫的雨雾中。他跑着。他不知道爸爸发生了什么事,想到井下工人常被砸死的传闻,眼泪便禁不住流了下来。
张朴思来到医院,父亲已经在太平间了。当他钻扒着医院的人流来到太平间,太平间的人立马给他让开一条通道,看到用白单蒙着的父亲时,他一下子愣住了。父亲静静地躺在那里,已经不能告诉他曾经发生的一切。他呆在那里,喉咙像被什么堵着,巨大的痛苦侵袭着他的全身,眼泪止不住迸流出来。他突然猛扑在爸爸的身上嚎啕大哭。他的叔叔婶婶和村子里的人,站在他的周围,谁也不知道如何宽慰解劝这个可怜的孩子,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流泪。他哭了不知多久,身子瘫软了,无力地爬在爸爸的身上抽泣着。他没有勇气抬起头来接受周围人怜悯的眼光。这时,张大胆把他拉了起来,搂着他,抚着他的背,哽咽着说:“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孩子,往后就跟着叔叔吧。”张朴思听着,眼里的泪水又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他双手捶着叔叔的前胸,不断地重复:“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叔叔,为什么会这样啊!”可是谁能回答出这是为什么呀!
在叔叔的主持下,村民对他的父亲进行了简单的安葬。当时窑主只赔了家里三千块钱补偿费。除了安葬父亲的费用和偿还妈妈看病的借款,叔叔交给他一张500元的存折。
父亲的去世,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常和命运的难测。他变得沉默而不能安心。但命运的残忍并没有灭掉他的生存锐气,反而更激发了他考上大学的决心。但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以前的专心。他变得敏感而没有定力。她害怕学生的目光,无论是可怜的还是鄙视的,他都无法忍受。特别是他拿着饭盒打饭的时候,他总是想起父亲。想起父亲给他送衣送钱的情景,想起父亲不让他误课,自己一个人承担家务的托辞:“学好是你的事,做好家里的事是我的事。”想着,他就禁不住眼中的滔滔热泪。他的成绩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成绩慢慢地下滑着。他总是着急而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84年6月7日高考结束了。在平时考试中,不管考好考坏,一出考场就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如果在期末就会早早的打点行装,已经归心似箭了。可这次考试结束,他却感到异常沉重,他真想立马来一场倾盆大雨,哭一个天昏地黑,才感到痛快。他看到其它同学匆忙收拾行装,急不可耐的回家样子,他心里却搅和着一片凄凉。
他也在宿舍里收拾着东西,却是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书本打摞到一起,怎样把被子用床单打成包裹的。他背着行李走出校门的时候,学生已是鸟散状,稀稀拉拉地在校门口消失着踪影。
他出来校门,习惯性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却没有一点回家的感觉。他正低着头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朴思,考的不错吧?”
他先是一怔,发现叔叔张大胆,骑着自行车正停在路边。他突然明白了张大胆是特意赶来接他回家的。他眼睛里的泪水禁不住扑簌簌流了下来。心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考的不好啊?”
“嗯。”张朴思点点头。
张大胆从张朴思的肩上卸下行李,用绳子绑在自行车的外侧,这样张朴思还能坐到车子的后座上。
张大胆骑着自行车拖着张朴思走着,一边问:“题很难吗?”
张朴思说:“嗯,有一些不会作。”
张大胆说:“难不怕,不是光难你一个。要不好都不好。也别光往坏处想。事情只有到最后才知道结果。”
张朴思的心平静了。失去家的心像找到了归宿。
暑假张朴思就住在张大胆的家里,每天到张大胆的矿井去干活。不过就是照看一下或者跑跑腿。他一边帮忙一边学习,无论走到那里手里总是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书和学习用具。他感到,只有把心思投入到学习中,才能消除他空闲时等待高考结果的紧张和焦虑——这次考试他实在没有多大的把握,所谓的希望纯属是一种侥幸。他已经做了来年继续复习的打算。
晚上在家没事,他就在卧室里看书学习,时间一长,他这种习惯就被人看不下去,特别是婶子张芙蓉。他感到婶子的眼睛里已经透出一种鄙视和嫌弃来。这经常引起他的不安和慌乱。
一天晚上,张芙蓉正在卧室学习。张芙蓉走进来说:
“朴思啊,在学校学习,到家里了,干一天的活,就让脑子轻松一下吧。不要埋头苦读了。”
“不累。”张朴思应付着,心思还在书上。
不一会儿,张芙蓉又进来说:“看你占的地方都乱成什么了。有空把屋子收拾一下,别让人见了笑话。”
张朴思离开桌子,就赶紧收拾了一下房间。
不一会儿,张芙蓉又进来,见张朴思还在看书。就说:“快11点了。睡吧!整天在灯下看书,会把眼看坏的。”
张朴思知道这是怕费电,就熄了灯,躺在床上思考问题。
84年8月初,公布了高考入取分数线。张朴思的成绩差录取分数线20分而名落孙山。虽然这是张朴思早已预料的考试结果,他还是禁不住委屈地哭了。他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委屈,也说不出委屈原从何起,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在和他作对。
这是一座不能算山的山,没有高度,没有深川,也没有险壁,其实说是丘陵也许更加合适。山路是新开辟的,也算开阔,拉矿的汽车能在上面摇摇晃晃地行驶。虽比过去的羊肠小道宽了好几倍,但看上去却更加坑坑坎坎,凹凸不平。此时张朴思和张大胆正走在这条路上。
准备复习参加高考的事,张思朴已经向叔叔提过几次,张大胆认为考大学并不容易,但又不想给可怜的侄子泼一瓢冷水,总是说,不要考什么大学了,就在咱矿上好好干吧——张大胆已经越来越看重自己的侄子,断定他是一位忠实得力的助手。
张大胆瞅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侄子,知道他又在揣摩上学的事。听说学校就要开学了。张大胆也真不知道对侄子的去留怎样才是明智的选择。心想:如果侄子执意再提上学的事,就决定随了他的心愿。
由于两人心照不宣地思量着同一件话不投机的事情,各自都踌躇着难以开口,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九月的天气还有些燥热,处境的尴尬更增加了气氛的沉闷。
“叔叔,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去上学。”张思朴终于开了口。
“孩子你要执意去复习,我也不能死拦着你。不过有数不清的牛毛,这牛角只有两个啊!能考上大学的毕竟是极少数。不过你愿意试试也行。其实考不上也无所谓,叔叔这里真巴不得你来帮忙呢。”
“叔叔放心,我一定能行的。”
“如果你主意已定,就不要犹豫了,今天准备一下,明天就走。”
“行。”
张大胆从口袋里掏出500元钱说:“这是你的工资,如果在学校缺钱花了,就跟叔叔说。”
“工资怎么给这么多。叔叔我还有钱,我不要工资。”
“拿着。今后上学用得着的。到学校吃好,可不能让身体吃亏。”张大胆硬是把500元钱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一阵清风出来,两个人都感到了一种异样的凉爽和轻松。
夕阳的余晖还在山上继续燃烧,爷儿俩默默地向家里走去。
一到家,张思朴就向婶子说了自己上学的事,婶子听了脸上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好!好!遇上假期和星期天记着来家看看。
你赶紧收拾一下,明天让叔叔送你去。”
晚上,张思朴一夜没有睡好,他没有激动,也没有悲伤,父母相继去世不久的那种失落,再次占据了他的心头,虽然叔叔对他的照顾让他有一种重温家庭的感动,但他总是觉得和叔叔之间还有一种隔膜,这隔膜是什么,又说不出道不明——他决定明天到坟上先去看看父母。
第二天,他备好上学的行装,就到坟上去了。张大胆说去山上交待一下就回来。早晨就只有张芙蓉一人在家了。
不到七点,张思朴就从坟上回来了。回来走到自己的卧室,发现婶子张芙蓉,把自己的行装包裹全打开了,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大概张芙蓉没料到张思朴这个时候回来,张思朴的进门把她吓了一跳。张芙蓉满脸涨红地向张思朴作着解释:“我口袋里的500元钱不见了。你没有见吧。昨天晚上还在的,今天就那里也找不到了。”
“我没见。我如果见了还能不说吗!你翻我的东西干什么!”张思朴带着一点气愤。
“没有没有吧,我不是急了吗!翻翻你的东西又没动你什么。”说完张芙蓉就怯怯的回自己的房间了。
张思朴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行装,一边抹着眼泪。他也没等叔叔回来,就往学校去了。
到学校后,叔叔给他的500元钱哪里也找不到了,他明明记着是掖在被子里的。
张大胆从山上回来不见了张思朴,又没了行李,就问张芙蓉侄子的去向。
张芙蓉恶狠狠地说:“那去了,上学去了呗!”
“怎么不等我回来就走了。”
“等你回来,他还有脸等你回来啊!”
“你不是让我去送他吗!”
“不用了,自己走了。”
“你和思朴吵架了。”
“我和他吵什么!他偷了咱家500元钱走了。”
“他偷钱?思朴不会吧!你怎么知道他偷钱了?”
“我的钱昨天还在口袋里,第二天就没了,家里也没其他人来过,还能跑得了他吗。”
“他承认了。”
“这种事只有傻子才承认呢!”
“你没有证据,光凭胡猜,和人家吵什么?”
“谁跟他吵了,我就翻了翻他的行李他就不行了。”
“你怎么随便翻人家的东西!”
“翻东西咋了,我还没揍他呢!”
“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什么,我们也不能这样对一个孩子吧。”张大胆说。
“怎么?越做错了事就越恭着他啊?”
张大胆没再说什么,这些无谓的争论除了伤害彼此的感情,不会有其它任何意义。
事情过去好几天了,这件不快的家庭事一直纠结在张大胆的心里,他觉得因该到学校去看看侄子,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此时一定非常伤心。他应该有一个好的心情,才有利于自己的学业。
那是一个星期天,他来到学校。其它学生都回家了,宿舍里就张思朴一个人在洗衣服。张大胆怎么也没想到,见到侄子是这样一种情形:张思朴见他来了,好像那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张思朴不仅没有站起来迎接他,竟然连一句话也没有。张大胆说叔叔相信你的人品,关于偷钱的事那纯粹是婶子的误会,他无语;张大胆说,你婶子也是一时糊涂,你不要和她计较,他无语;张大胆说,你不要想得太多,应该把心思和精力主要放在学习上,他无语;张大胆问,你住的好吗,吃的好吗,钱够用吗,一切的一切他皆无语。张大胆真的有些气恼,几次想发脾气都一次次压了下去。更可气的是,张大胆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张思朴竟然连欠欠屁股都没有。
张大胆经过“热脸强贴冷屁股”之后,心里好不是滋味,帮不上侄子他感到内疚,想起侄子那铁石心肠的样子又使他伤心和不满。
一年多来叔侄二人就这样冷冷的僵持着,谁也没有屈尊去作和解的努力。后来张大胆越来越有钱了,但钱并没有给叔侄二人的和解带来什么机会。85年高考,张思朴被天津工业大学入取,张思朴一下子成了家乡街谈巷尾的美谈。但这也没有成为叔侄二人和解的有利条件。
张思朴考上大学之后,张大胆从心里感到高兴,但叔侄之间的误会纠结在他心里越来越大,心情也变得越来越重。几次想送钱过去,几次想用自己的轿车把侄子送到天津,又怕再次遭到拒绝。
终于有一天,他听说侄子上大学走了,他才觉得误失了叔侄和解的最好机会。
张大胆万万没有想到,九月十五日竟然收到了张思朴从天津工业大学给自己写来的书信:
亲爱的叔叔、婶子:
二老好!
到校后的第一份书信,我想是应该写给爸爸妈妈的。但我到校的第一天想到的,就是写一封信给你们,因为你们就是我现在最亲的亲人了。在父亲去世后的那些日子里,是你们让我重新找到了家的温暖和感动。我也深信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叔叔婶子一定会向我无偿的伸出援助之手,这种深信不疑的念想,使我在学校里始终有一份自信和感觉切近的依靠。在中学的日子里我所以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是因为我没有遇到自身难以逾越的难题。
也许这封书信是叔叔始料未及的吧,也许我以不理不睬的态度对抗叔叔的好意,叔叔感到我是不可理喻吧。我所以对叔叔不理不睬,是因为我与婶子之间的误会一时还不能解决,担心叔叔在我和婶子之间左右为难而已。在这里请叔叔接受我深深的歉意。
至于婶子,我也没有丝毫的责怪,对我们家里来说,那个时候丢失五百元钱,也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给了谁都会着急的。妈妈的死,爸爸的死,不都是死在一个穷字上的吗。对钱的敬畏和恐惧,我是有更深切的体会的。当时我也是有错的,对婶子也确有不敬之处,我想婶子对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也会予以谅解的吧。
如今叔叔有钱了,我们终于摆脱了贫困,我真的为叔叔感到骄傲和高兴,我也知道你们也会为我踏入大学的校门骄傲和高兴的。
如今我在学校很好,国家供给的生活费,足够我在学校吃喝用度了。不要为我担心。
不说了,年假回去拜望你们。
祝家里平安、快乐及叔叔的事业蒸蒸日上!
侄儿 思朴敬上
85年9月10日
张大胆接到侄子的来信,不知看了多少遍。一个在他心中盘了好像很久很久的心结,终于被一封家书彻底解开了。
没过多久张大胆就和张芙蓉开着桑塔那飞到了天津工业大学。张芙蓉亲自给张思朴塞了一千元钱。
张思朴送走叔叔的那天夜晚,是张思朴到天津工业大学第一次失眠的夜晚。
上一篇: 悠巷寻春
下一篇: 邬兰亭将军:刚正廉洁家风好
评论[0条]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