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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帽儿

作者:人雨而 阅读:267 次更新:2023-12-29 举报

       那是好几年前的一件小事。按说,它早该被时间打磨一空了。可它却像经常受到时间拂尘的擦拭似的,在心里仍然这样鲜亮,这样生动。像获得了生命,盘踞在心里,久久不忘。

  那是一个深冬。天很冷。风携带着冰刀,还嫌这个世界不够寒冷,严厉地穿行在大街小巷雕刻着冬天的塑像。

  路变得更加坚硬,树摇着僵直的枝条,发着尖利的叫声,人都尽力向大衣棉袄中紧缩着身子。

  天上凝滞着铅云,像在策划着更加寒冷的阴谋。

  街面上,我有一个小小的店铺,专门买煤球火的。

  天冷,生意就特别红火。近几天,光临店铺的无一不是买主。就连那些为了一分钱也要磨破嘴皮子讨价还价的人,也不去打听价钱了。满嘴说着动听的话,央求着硬把钱塞到你的口袋里,少给上一块两块。

  才下午四点,街上的人已经稀稀拉拉的啦,都被寒冬撵到了温暖的家里。

  近几天的货非常紧俏,一直发不过来,店铺里的火,只剩下两个了。其中一个是被摔扁了外壳的样品。这样品本打算5块钱就处理出去的。可顾客一看那又旧又扁的样子,横竖没人想要。我想白送给门市两边的“邻邦”,好赚个人情。可人家说:“你扔到街上也没人拾。”

  我有点气急,说:“今天这火再处理不出去,我立马把它扔到垃圾箱里。”

  天气虽然很冷,火红的生意却让人温暖。街上的客流也渐渐少了。我也准备开溜大吉,早早回家享受暖气的温馨。关于那摔扁的火,我已经决意要扔到垃圾箱里了。省着看了挠心。

  正准备关门,发现店铺门口站着一个老伯。他站在门口向里张望着,上身穿着一件古旧的粗布皂袄,腰间系着一条围脖子一样宽的灰色腰带。他站在那里,不敢开步,好像一开步就要被寒风吹倒似的。

  我急忙从店里走出来:“大爷,您买火吗?”

  “嗯。”

  “想要什么样的火?”

  “便宜点的。”

  我把他引到门市里。指着那个样品火说:“这个便宜。不好看。不当用的。行,你就拿走。”

  “多少钱?”

  “大爷,您就看着给吧,多少钱也行。”

  大爷说:“我转了好几个门市了。这样的火最低要10块。我只有七块钱,你看行不行。”

  一看我就明白大爷是扎实没钱,扎实需要,否则绝不会转好几个门市的。

  我心里一怔,说:“大爷,没钱,您就拿去用吧。”

  “有钱,有钱。”说着,他就解开第一个扣子,把手深深探到皂袄里。

  我急忙上前,把他的手从皂袄里拽出来。说:“大爷,不用给钱。这火旧的没人要,我正准备扔到垃圾箱里呢。你拿着用吧。不用给钱。”

  “不行,不行。我有钱的。”

  他把手从我的掌中挣脱出来,又把手探进了深深的皂袄里。

  他费力地在皂袄里摸了大半天,终于掏出一个手帕大小的包裹来。

  他走到桌子前,把包裹放在桌子上,专注地把系着的包裹一层层打开。我发现里面只有7块钱,一个5块的,还有两个硬币。

  我的心突然被什么震撼了。觉得钱是绝对不能再收的。我把包裹重新给他包住。可他决意不行。我拗不过他,只好把钱收下。

  “大爷,你怎么拿?”

  “我扛着就行。”

  天越发冷了。街面上,还不断有车辆蹿过,我看着他那不大灵便的手脚,突然生出一种不祥和担心来。

  我说:“大爷,我有车,送送你吧。”

  “那好,那好。我真遇上贵人了。”

  我向街面上的出租司机一招手,出租车便开到了门前。我先把大爷扶上车,然后再把火搬到车上。

  “谢谢!谢谢!”他感激而兴奋地道着谢。

  出租车开走了,我望着他消失在寒风中。

  我是把那个好火搬上车的。那个样品还蹲在那里,我反而舍不得扔到垃圾箱里了。我突然有了信心,觉得这个火一定可以卖出去。如果扔到垃圾箱里,我感到是一种奢侈了。

  一会儿,出租车回来了。我付给司机五块钱。

  第二天,我对样品火作了一番修理,摔扁的外表几乎恢复了原状。

  “邻邦”串过门来,见那扁火不在了,便问:“怎么那火真扔到垃圾箱里了。”

  我说:“卖了。”

  “卖多少钱?”

  我说:“7块。”

  他说:“嘿!还不少呢!你小子交上好运了。”

  没有全说真话,心里便觉得虚慌。全说真话又觉得实在不合适。说了,他又要取笑我的傻帽儿了——谁愿意被人称作傻帽儿呢?

  现在流行的是机灵和精明,不会机灵和精明的傻帽儿,还是作一个无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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