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十二月（外五首）

这个十二月（外五首）
卢习洪（贵州）

后山上，该落的已经落了
该留的还在那里
比如，叶子没了，忧伤还在
鸟儿飞了，鸟窝还在，老屋也在

姥姥摔一跤，假牙掉了
冬阳留不住鸟鸣，老屋留不住炊烟
山上多了一块站着的石头

落叶归根。最后一滴泪留给故乡
村庄把麦田留给了荒草
小溪的笑声留给了山谷，我的童年

故乡。再看一次太阳升起
目送一次夕阳下山
火烧云燃烬我的昨天，和今天
明天，何去何从？

2023年12月12日


药店里的一把三人椅子
卢习洪（贵州）

你比冬天公园里的椅子抢手
不像公园里的有阳光
但，你至少让人不那么恐惧和害怕

坐下来起身离开的人
他不想把太多的痛苦说给别人听
坐下来没离开的人
他一定是遇到麻烦，求人解惑

我是偶尔走进来坐一坐
椅子上两人，他们手拉着手
两人走后，我才感觉到这椅子冰凉

高烧。整个冬天的冰块
都在骨头里穿梭
阳光就像从天空伸来一双温暖的手
窗外的雪渐渐地消融了

2023年12月15日


床撑破了
卢习洪（贵州）

加班，加班，加班

一个月。连续作战
二十八天，从未间断过
每晚十点开始，次日凌晨五点结束

一张床的寂寞，和孤独
让人感到这个城市和世界的害怕
就像寡妇熬过一夜又一夜

今年，冬天比以往都寒冷
鏖战下来的人体力透支
气温零度，比我的体温低40℃

休战一夜。愤怒，痛苦，苦水，被子
它们通通压在我身上，我只能压在床上
今夜，床撑破了

发烧，发烧，发烧

2023年12月19日


母亲陪我熬夜
卢习洪（贵州）

婴儿床早就不在了
母亲哄我入睡的那一支童谣歌
却，响彻耳边

我高烧不退，房间里
气氛不太好，紧张
母亲，与父亲时不时会争执两句

汗流浃背。灯光明晃晃的
刺痛我的眼睛
今夜，它把所有的能量都给了我

灯光下，母亲的头上
集满一层白霜
我以40度的体温没能融化它

母亲嘴里唱着：
《小兔子乖乖》
在我的案桌上多出来一张空白纸

2023年12月26日


追火车的人   
卢习洪（贵州）

铁道游击队，个个英勇善战
小时候，母亲告诉
我父亲是一位追火车的人

他们不杀鬼子
却，常年与大山和孤独对峙
杀日月，和寂寞——自己的岁月

父亲。我一生的偶像
二十出头，开始学父亲追火车
从故乡追到黔南，黔北，黔西……

快三十年过去了
在城市与村庄，大山与丛林间
我追跑了慢火车，追上了和谐号和复兴号

2023年12月27日


高山日出
卢习洪（贵州）

山连着山，村庄被远山遮挡了
鸟鸣在山谷回荡
太阳升起的地方应该就是河流的源头

山如一道道屏障，伫立天地间
太阳节节攀升，爬高
以树为梯。她淌过大江大河和鸟鸣

清晨，北盘江强忍着分娩的疼痛
血色的江面不平静
岸上沿途的炊烟袅袅升起

这一刻，感觉到江水湍急的剧痛
露珠从峭壁上一粒粒淌下
血液。新生命打乱了眼前一片安静

2023年12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