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

　　别        离

　　郑勇浩（郑勇浩）

　　心

　　开着是门

　　关着是墙

　　西边的残阳，赤红如血。这是一个秋天的傍晚，黄叶被乍到的寒风吹去最后一丝梦想，忽地又落进幽静里。荒沟边缘绣出几丛如火的野菊，像珍藏秋天的记忆，刺痛了三五片泛滥的风声。寒冷并没有冻僵思念的翅膀，思念是永远不会有围墙的。

　　娟娟微微低着头来回走着，心里有所不安。她不停地望着左右，等待着金龙的到来。但，相约时间都过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他的身影。她的心倍感焦虑。

　　对娟娟来说最怕的就是等待了。等待带给她太多的痛苦和折磨。当然，也带来过幸福。这一辈子她是等怕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样的无奈，那样的漫长，使她焦虑不安，不知所措，急切纷乱。

　　每次的分别，似乎是诀别一样的痛苦，眼泪不知觉的流下，然后又是等待，等待下一次相逢。唉，人生多少无奈，剩下的总是孤独。

　　他不会不来吧？他答应过要来的，虽然他习惯性地食言，但今天他肯定会如约而来的。因为他知道她要永远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意味着要离开他。金龙不是那样无情无意的人。娟娟鼓励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远处疾驶过来一辆银白色的小车，娟娟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知道那是金龙的车，他到底是来了。金龙下了车走近娟娟眼前，并没有因来晚而赔礼道歉，只是很有风度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了握娟娟的手，用亲切的眼神望了一眼娟娟，点了点头。

　　几年不见，娟娟发现金龙好像更加成熟了，也变的高贵了。表情也比当年傲然的许多。这些完全看得出他现在很风光。一阵男人特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陶醉了娟娟的思维。以前金龙从来没有用过什么化妆品，更何况是香水。显然他也被老外们感染了，而且的这么深。总而言之变化很大！

　　“你过得还好吗？”

　　娟娟问了一句，但很快觉得自己问这句话是那样的多余。看的出来他过得很好。

　　怎么搞的？没有我的日子看起来他过的很好的嘛。说句实话，此时此刻，她很想看到他憔悴的面容。那样可以表明他也像她一样为思念而痛苦折磨，那样地在乎对方的存在。也许这就是人的本性吧！

　　“我很好。”

　　金龙两手一握，习惯性地两肩耸一耸，歪着头看了娟娟一眼。此时他不知道自己对娟娟到底是什么感觉，仿佛什么都有所麻木。

　　然，他的眉睫皱得很深，脸上还是藏不住伤感的表情。因为他发现娟娟的脸很憔悴。他有意无意地用上牙咬了咬下唇。

　　娟娟没有正面看金龙的脸，只是瞄了一眼金龙后，回避着他的眼神，无神地望着远方愣着神。

　　金龙历来令娟娟肃然起敬与崇拜。就因为如此崇拜，自然产生了对他的好感。况且，从表面来看，他是如此风光，确实能充分满足大多数纯真少女难以避免的虚荣心，娟娟未能免俗。

　　金龙发现娟娟的脸上多了几个豆豆，皮肤也粗糙了许多。以前保养的那么好的皮肤怎么变的这个样子了呢？也许真的如美容专家们所说的那样，人的皮肤和她的睡眠和情绪很有关系，是长时间的失眠和忧愁把娟娟的皮肤搞得这个样子。金龙心疼的咬了咬下唇，不知觉地摇了摇头。心里责怪着自己，这些都是他的罪过，如果不是因为他，娟娟还会变得这样吗？在她身上存在的一切坏事金龙都怪罪在自己的身上，不管是哪一点。

　　他们沉默着沉浸在各自的深思中，无意识无目的地慢慢向前走着。

　　月色真美，他们踏着月色温柔地走着。

　　想当初，娟娟温柔典雅，裙裾飘然，款款深情的含蓄涩羞，飘逸着空灵的仙女风采。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那一刻的风情，足以让他已然陶醉，天地化零。她回首时的嫣然一笑，也足以让他魂魄丢失，意态迷茫。

　　可今日虽然娟娟还是那样动人，满脸的惆怅藏不住满身的烦恼。娟娟时而欢喜，时而忧伤。她那多情的眸子，她那纷乱的心绪，像针一样扎在金龙的身心，心痛不已。金龙紧紧地握住娟娟的手，强忍着肆意要流下来的任性无言的泪水。

　　“你丈夫对你还好吗？”

　　“还好。”

　　“啊，那好，那就好。”

　　“您家里也不是一切都还好吗？”

　　“很好。孩子也很好吧？”

　　“是啊，很好呀！”

　　一提起孩子，她的声音显得快乐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仿佛看到从前的像含苞的花一样她，是那么的美。想起了那个爱笑的她，又阳光又灿烂的她。

　　其实娟娟从心底里并不是很甘心蜷缩在和王凯的世界里。可是，这个家还是很具诱惑力的，虽然没有太大的温暖，但王凯肯接受这个并不是自己的孩子。这是何等的宽厚和美德？足够柔软着她僵硬的身躯，温暖着她的心灵。一份对丈夫感激的感觉，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就是王凯的这个宽容美德拉近了他们之间彼此的距离。娟娟相信这也是一个缘份，是天注定的命运。她深信有了孩子的世界一定会一片湛蓝。她的心空升起淡淡的感激。虽然没有太大的激情，再平淡不过的日子，但还是很满足现在的这个家。这份平淡的生活，或许就是人们最后要追寻的一种永恒。

　　“公司还好吗？”

　　她望着他。

　　“还好，托你的福。”

　　金龙应付着娟娟的无关紧要的提问，沉浸在深思之中。

　　此时，他想起她扎着辫子的摸样，是那样的天真。也想起了投进他的怀里，是那样的百回千转惹人怜爱。更是忘不了她那热烈得让人窒息的激情。甚至她那无理和专横的性格也是那样的难忘。

　　他想不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意无意地争吵过。但他们都很清楚那不是因为什么太大而很重要的事情而生气，都是因为很小的原因而耍小性格。比如，因为金龙在公共场合和别的女人多说几句笑话什么的。真得很像所有的恋人一样，因对方的每一个小小的动作和很平常的一句话，互相影响着对方好一段时间。然，他们自己都知道，从来没有明确过互相之间的那种说不上到底是什么的特殊关系。

　　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这样究竟为了什么？难到真的就像和人们所说的那样，无非是赶着潮流，做一场感情游戏？把对方变成情侣，又将情侣变成陌生人的游戏？如果真的是这样还会那样用心去面对这份感情吗？还会摔得会这么痛？

　　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不后悔有过没有确定过的这份感情。

　　或许他们本身真的是很容易满足的那种人。用对自己影响终其一生代价，来换取触动心灵的一时的激情。不管结果会怎么样，痴情与对方还是那样的愿意，不后悔。金龙也知道娟娟之所以这样选择离开他，也是为了怕失去这份痴情才这样做。

　　有时金龙也特别羡慕那些大声说笑的人。同样的生活，他们能把万事看的那样简单，什么都无所谓，生活的那样能有滋有味，丰富多彩。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娟娟的存在给金龙的内心世界注入过明媚的回忆。无论结果是怎样，都是生命中一道亮丽的风景。金龙知道，过分的爱和痛，也会成了一种习惯，最终还是成了一种负担。所以互相之间选择分离冷静一下头脑也是很应该的。

　　他们俩无目的地一直走去，他缓缓的走着，她走在另一边，故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人越来越少了，天越来越黑，天气越来越凉。

　　他俩走着走着默默无语，当然和平常一样、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向来沉默胜过交谈。

　　“你冷了吧？”

　　金龙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娟娟的肩上。金龙的这一小小的动作娟娟感动差一点流泪，把头靠在了金龙的肩上。

　　“其实我也很想你。”

　　金龙眼见充满着忧伤的娟娟心很痛。无意之中表白出了掩藏在心里深处的思念。

　　“我以为时间真的可以抹去一切，可是到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

　　她搂住他的腰，紧紧地抱着。仿佛要把这两年的思念全部传给他的心里。

　　金龙抚摸着她的头发，哽咽着，强忍着眼泪滑落。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滴落在她的手上，热热的，凉凉的。

　　娟娟有所惊吓，但很快陶醉在幸福里，更加紧紧地依偎在金龙的身上。

　　“娟娟，我们不要这样，不应该这样。”

　　金龙转过身，两手托住娟娟的脸，看着哭泣的她。她的泪水变成一股血流流进了他的心里，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碎了。他慢慢地把她的脸拽过来贴在自己的嘴上，狂热地吻着她。她同样有所挣扎，却又更紧紧地抱着金龙的腰……

　　“金龙，我们不要这样，今天约你来并不想这样，只是再想看你一眼，告个别。你把我放开好吗？”

　　娟娟嘴上这样说，紧搂着金龙的手，还是不会放开，更加用力地紧紧抱着。

　　金龙没有放开她， 恨不得把这些年的狂热，一次性地都要发泄出来似的。

　　有的时候一个拥抱可以胜过很多甜蜜的话语，娟娟切实地感到金龙火一样的热情，一下子融化了这冰一样的身心。

　　“金龙，不要这样，你还是放开我吧。再不放开，也许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到那时你想放开也来不及了。那样也许我们会后悔的。”

　　娟娟微闭着双眼嘴里喃喃着。

　　金龙紧紧地抱住她好久好久，但最终还是慢慢地松开了她。

　　“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说的对，我们不应该这样，这样下去会毁了我们的。”

　　金龙为了把娟娟送回家把车启动。

　　一路上他们谁也没说一句话，只听的见娟娟凄厉的哭泣声。

　　“多保重。”

　　到了娟娟的家门口，金龙只留下这一句，掉转车头疾驶地走了。只留下娟娟孤单的身影……

　　金龙以为把娟娟放走，心里踏实一点。然，泪水还是慢慢的落下来模糊了前方的路，不得不把车停靠在路边，把脸埋在了方向盘上。空空的车里，他的心更空了。他傻傻的坐在车里，呆呆地愣着前方，一无所见，茫茫然然。他的心叫发动机绞得粉碎，满飞遍野。整个世界像是停止一样。

　　其实，人的心就像是一扇门。开着是一扇门，关着只是一面墙。万事只看你去怎样去想罢了。

　　生活当中，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失去并不意味着不是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