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与迷惘青年的传奇故事
第一节
在六朝古都南京城,有这样一群即将走出校园、踏入社会的青年学生。他们面对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在南京城内肆无忌惮惨绝人寰的三十万人大屠杀,可谓深恶痛绝,恨到了骨髓里。可是当他们一想到堂堂数百万国军竟然畏敌如虎,一触即溃一溃千里的悲惨情状时,又感叹时运不济救国无望而心灰意冷。就在他们悲观失望之余,又被汪精卫、陈公博之流所鼓吹倡导的“战则亡,和则存”“与其抗战而亡,不如求和苟存”的惧日、媚日、降日论调所迷惑,一时懵懂,竟然成了汪精卫“和平运动”的追随者。
然而,当他们面对学校师生鄙夷的目光、疏远的身影以及“狗汉奸”的怒骂时,又惶惑难安而不知所措。就在他们徘徊在人生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之际,王瞎子与他们不期而遇。于是,在全中国抗击日寇的滚滚洪流之中又多了一群英雄儿女,他们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在中华大地上谱写着自己的传奇人生。
一九四零年六月上旬一个上午,在距离南京玄武湖不远处的中央路中央门附近,一群刚走出校门正无精打采四处闲逛的青年学生与正在出摊的王瞎子不期而遇。这几位见王瞎子长髯飘飘、仙风道骨般的模样,又见“神算王瞎子”的卦帘在树边迎风招展、十分夺目,心中顿生敬仰。他们相互对望一眼,竟然一般心思,都想请王瞎子帮忙给算个命,于是便兴冲冲走上前来。
王瞎子见刚支摊就来了一群主顾,自然十分高兴。遂和颜悦色问道:“这几位同学,不知你们是想算卦呢?还是想测字?可以让你们放心的是,无论你们今天是算卦还是测字,我都不会收你们一文钱,你们放心好了。”
“会有这等好事儿?”一位高个儿学生听后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对我们不收钱?您不会是哄我们玩的吧?再说,我们几个从学校出来一路闲逛刚走到这里,什么话都还没说呢,您怎么知道我们是一群学生?莫非……”
“莫非我的眼睛不是真瞎是吧?呵呵,你这小兄弟可真会逗我开心。”王瞎子笑笑说道,“这等好福气这辈子是不成了,只能平日里多做些善事、多积些阴德以待来生吧。不过,老天爷虽然夺去了我一双与你们一样明亮的眼睛,但却赋予了我一对敏锐的耳朵与心灵感应,也算是扯平了。你问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一群学生?其实这很简单。比如现在正从你们身后挑担走过的两个中年男子,虽然他们和你们一样也从中华门进来,行色匆匆,但步履沉稳,因为他们出于生计进货归来,目的明确,故而脚下沉稳有力。你们几位呢,属于一路闲逛经过这里,因为茫无目的、漫不经心,自然脚步轻而飘飘且杂乱无序,所以一听脚步声我便知道,你们只是一群校园里的学生。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至于为什么不收你们一文钱,因为我知道在如今这个乱世,家里爹娘能供你们读书到今日已属十分不易,我为算个卦或测个字再收各位卦金,是会受到良心谴责的。好了,既然我们今日有缘相遇,几位同学就不必客气,看有什么需要我王瞎子效劳的,不妨讲出来听听。”
还是那位高个儿学生戏谑地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您的卦帘上可是写着‘神算’二字,不知道是不是名副其实?我有个想法还请您不要介意。就是请您现在背过身去,我写个字您猜一猜是个什么字?我们找您又所为何事?猜对了,我们几个就算是饿上三天肚子,这一块大洋也照付给您。如果猜错了呢,也罚您一块大洋请我们几人吃顿饭。不知可不可以?”
王瞎子一乐:“当然可以。请任赐一字。”说完转过身去。
高个儿与其他几位同学相视一笑,提笔在挂摊的纸上轻轻写下一个智谋的“谋”字。说道:“写好了,先生您请。”随即站起身来,看王瞎子怎么说。
王瞎子背对他们先赞了一声“好!”然后说道:“你这位小兄弟能将心中天大一个难题仅以一个‘谋’字便高度概括,堪称大才。我王瞎子佩服之至。”等转过身后接着说道:“所谓‘谋’者,虑也。求也。策也。《说文解字》有曰:虑难曰谋。《左传》有曰:咨难为谋。‘谋’,从言从某。五行属水。根据‘谋’字卦象可以推测出,你们几位目前正面临一个天大的难题,却在心中一直委决不下。偶见我卦帘上‘神算’二字,便想谋求我的帮助。不知我猜的对是不对?”
高个儿望望旁边几位同学,有些吃惊地点点头说道:“您猜的倒是一点不错,只是《说文解字》《左传》之类,再加上‘之乎者也’这些咬文嚼字的玩意儿实在太过拗口,我们有些听不太懂。您能不能解说得再清楚一些?”
“这有什么不可以?”王瞎子提笔舔墨一边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字,一边笑着说道,“直白一点说,在‘谋’字隐含的三个字中,‘虑’,有深谋远虑之意;‘求’,有谋求之意;‘策’,有方法计策之意。《说文解字》中‘虑难曰谋’指的是,面对难题深谋远虑是为‘谋’。《左传》中‘咨难为谋’指的是,面对难题咨询智者以求得解决的方法亦为‘谋’。不知我这样解释,几位同学都能听明白吗?”
高个儿学生一伸大拇指赞道:“王先生不但听力出类拔萃,猜测准确无误,解说更是深入浅出,一如我们所希求的那样清晰明了。该佩服的应该是我们几个才对。既然话已说到这份儿上,我们也就不瞒您了。现在我们已经毕业,即将走入社会,往后的路到底该怎么往前走,心中犹如一团乱麻,不知该何去何从。还请王先生能够为我们指点迷津,卦金我们一准照付。”
王瞎子叹道:“生逢如此乱世也真难为你们这些学生了。卦金我是不会收的,但仅凭一个‘谋’字不足以解开这团乱麻,还请几位再另赐一字。”
高个儿学生想想后说道:“那就请先生以心烦的‘烦’字测一测,我们几个往后的路到底该怎么往前走?然后再以三点水的‘汪’字,一是测一测我们几个的前程;二是测一测我们汪先生的病情。不知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请问你们汪先生的出生年月?”
旁边一女生答道:“应该是……一八八三年五月吧?”
王瞎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一拱手对他们说道:“抱歉抱歉!对不住你们几位!这两个字我王瞎子测不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第二节
高个儿不解地问道:“您不是神算嘛,怎么会测不了呢?有什么忌讳吗?”
王瞎子摆摆手,又指了指脑门儿低声说道:“这两个字牵扯太多,关系重大。测过之后,恐怕我这个吃饭家伙早晚都得搬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几位同学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那位高个儿学生打破僵局,轻声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您言重了吧?不就是两个字嘛,您不说我们不说又有谁知道?何至于一测就得脑袋搬家?我们几个无非就是即将走入社会的穷学生而已,又不是什么坏人。更何况我们萍水相逢又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要处心积虑加害先生?再说加害了先生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现在国难当头,又正逢人生十字路口,我们既不想走错,更不愿一失足成千古恨,成为民族的千古罪人。可我们又吃不准往后的路到底该怎么往前走,所以彷徨之下才来请教先生,还请先生体谅,为我们指点迷津。”
王瞎子想想后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这里人来人往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玄武湖’那边人少,我们还是去那里说吧。”说完,带上笔墨纸砚领一行人来到湖边的草地上。王瞎子请几位席地而坐,然后说道:“你们几位正值青春年少,都是人中龙凤,将来国之栋梁,我对你们有一说一绝不欺瞒。只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几位多多担待。
先说‘烦’字吧。‘煩’者,燥也。恼也。乱也。热头痛也。有外邪不尽头痛不休之意。”边说边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字,然后接着说道:“‘烦’字五行属火。从‘烦’字卦象看,小至个人、大至国家正面临外邪入侵,有亡国亡族之虞。现在不仅仅是你们哥几位头痛,上至国民政府下至平民百姓都在害头痛,而目前中国最令人头痛之事,又莫过于面对日本人亡我中华的‘战’与‘和’。战,日寇太强,国军几度交锋一溃千里,大好河山几年间已沦丧大半,让国人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和,日寇视我炎黄子孙犹如猪狗一般,而汉奸的骂名又沉重如山,压得人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实在难以承受。你们几位小小年龄就正好走到了这样一个人生十字路口,且根本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是不是这样?既然几位诚心诚意问我,我王瞎子今天就算豁出命去,也得替你们分说一二,以供各位参考。
我们老祖宗有句话,不知几位听说过没有?先哲有言:‘幸生不生,必死不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的意思是,面对外寇强敌,民族存亡之际,企求生而不一定生;抱定死却不一定死。宁肯作为玉器被打得粉碎,也绝不做瓦片而得以保全。这就好比你们家中突然闯进了一伙儿强盗,他们既要杀害你的父母兄弟,奸淫你的妻女姐妹,还要霸占你的田园家产。这时候,你是拉着你的家人,挺起胸膛与其作拼死一搏,把他们统统赶出家门去呢?还是任其在家中奸淫杀戮,作威作福而卑颜屈膝为奴?”
几位青年学生直听得血脉喷张如大梦初醒,个个握紧了拳头,一个劲儿的点头。高个儿学生激动地对王瞎子说道:“先生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我们明白了。那么还有一个‘汪’字和两个问题,不知先生又作何解答?”
王瞎子摇了摇头,用右手食指凌空写了一个‘汪’字,缓缓对他们说道:
“《通俗文》记载:停水曰汪。池之污浊者。‘汪’字从水从王,一如落水之王。根据‘汪’字卦象看,你们用此字一测汪先生病情,实在是不吉利得很。既然身处‘污水一池’,其人又一如‘落水之王’,你们说这结果能好得了吗?哥几位今后如若跟了他,岂不是把各位的锦绣前程也给葬送了?
另外,从这位汪先生的出生年月来看,他的命相五行属‘火’,乃炉中之‘火’,而他的姓氏五行却偏偏属水,自古水火难容。这就注定了他的性格、他的一生之中,矛盾与坎坷相伴;懦弱与偏激共存,是以绝无善终的可能。
再者,普天之下除沙漠绝地之外处处皆有水。这又注定,天下虽大却难有他的容身之地。即便是倾尽身家和颜面而侥幸争得一席之地,那也只能是苟延残喘,势必不能长久。至于他的病情,基于以上种种原因,不但肯定好不了,而且只会一天天加重。哥几位请千万记住!如果有一天他必须要出去看病或者是养病的话,你们得劝他只能去西边某个地方,而千万不能向东,因为向东必死无疑,而且会死得更快。切记!切记!”
那位女学生十分诧异地问道:“为什么只能去西边某个地方,而绝不能向东?为什么向东就必死无疑,而且会死得更快?先生能解释一下吗?”
王瞎子捻须答道:“按阴阳五行学说而论,南方为火,北方为水,东方为木,西方为金。你们汪先生是火命,火能克金,故去西方无事;而东方为木,木能助火,以他那久病之躯,再得木助火势,仅凭他姓氏中的三点水如何能够与之相抗?其结果不是‘必死无疑’又是什么?而且只会死得更快!”
顿了一顿,王瞎子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们哥几位能听我王瞎子一句劝,以尽早离开此人为宜。否则有一天,你们会追悔莫及。另外,南京五行属火,你们刚才所出‘谋’字五行属水,自古水火难容,故而南京绝不是几位的久留之地。早走早安!如果你们已决定要离开此人此地的话,只能往北走,因为北方五行同样属水,主你们几位得其所哉从此一帆风顺,个个都能成为时代的栋梁与英才!”
几位青年学生强抑住万分激动的心情,返回了校园。他们果然言而有信,不但没有出卖王瞎子,并且还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迈出了最关键一步,一行共计十七人真的往北悄悄去了延安。
据说他们一起在延安抗大学习,毕业后又各奔东西。有的成了记者,有的成了作家,有的成了演员,那位高个儿学生还成了八路军高级政工干部。个个都是国家栋梁、抗日英雄;而他们先前所盲目跟从的那位“汪先生”,终因病情恶化向东去了日本,果然不久就死在了日本名古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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