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与土肥原的传奇故事(二)
第一节
“王道乐土”是古老中国的一个汉语成语。意思是指统治者施行仁政,把国家治理得很好,百姓安居乐业。可当公元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一群日本强盗恶魔依仗着飞机大炮、挥舞着战刀钢枪杀进北平城的时候,口中竟然也叫嚷着要帮助中国建立“王道乐土”。你说怪哉不怪哉?一方面在别人家中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一方面还恬不知耻地叫嚷着要帮助别人建立“王道乐土”,天底下哪有这样不要脸的逻辑呀?可是在当时积贫积弱的中国,只要有人胆敢对这种“王道乐土”说三道四,准定得不是被刺刀捅死就是被乱枪打死。更有甚者,被日本鬼子的战刀一劈两半,落得个身首异处的可悲下场。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当有一天,王瞎子在日本大特务头子土肥原的官邸中,义正词严地对这种“王道乐土”痛加批驳之时,一向以阴狠毒辣著称的土肥原非但没有杀了他,而且还送给他一百大洋,并承诺从今往后只要在街上遇到他,一定绕着他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天在土肥原的官邸之中,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九三九年春天一个上午,一名日军中级军官开车来到王瞎子卦摊前,恭恭敬敬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土肥原将军请你去他官邸一趟,有要事相商!”说完,也不管王瞎子愿不愿意,就把他拽进轿车带到了土肥原官邸。
在豪华宽敞的客厅里,土肥原非常客气地接待了王瞎子。原来在日本国内有两件事情最为盛行:一是崇敬神灵,二是崇拜英雄。王瞎子那天,不但以其神奇的测字功夫震慑了土肥原和他的一群下属军官,同时还以其瘦骨嶙峋之躯赢得了那场完全不对等的掰腕子比赛。这让平日里野心勃勃,早就痴心妄想把中国大地划归日本版图的特务头子土肥原,不由得不对他心生敬意。
在土肥原的官邸中,王瞎子原本应该胆战心惊、惊慌失措的,可王瞎子就是王瞎子,非但没有露出丝毫的惧色,反而与土肥原抽烟喝茶、谈笑风生,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样。这不得不令土肥原在原有敬意之上,又增添了三分。土肥原今天可不是特意请王瞎子来吃喝玩乐的,有几个问题一直缠绕在这位中国通的脑海中,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王瞎子请来,以解心中困惑。
此时客厅里酒菜业已备好,一位十分漂亮的日本女佣把王瞎子搀扶入席。酒席的丰盛自不待言,漂亮女佣殷勤地侍候也让他十分开怀。王瞎子也不客气,当真是菜来筷动,酒到杯干,时不时几句幽默得体的场面话,说得土肥原也是十分的受用。眼见王瞎子口中的进度渐渐慢了下来,土肥原也正在等候这个时机。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今天的酒菜你吃着还满意吧?”
王瞎子欠身答道:“十分满意,十分满意。承蒙将军盛情款待,王瞎子先谢谢了。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只要不嫌我心直口快,还请将军尽管吩咐。”
土肥原笑着说道:“按照中国人的说法,咱俩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了吧?今天把你请来,主要是有几个问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将军不必客气,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我王瞎子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
土肥原欠身说道:“上一次我请先生测字,你是怎样测出我写的是一个皇军的‘軍’字?又是怎样得知我身份的?还有,看你身上没有多少肌肉,可是你那一身神力又是从哪里来的?还请先生能直言相告,以解我心中困惑。”
王瞎子呵呵一笑说道:“常言说得好,字由心生且笔动有风,我的两眼虽瞎,然而我的两只耳朵与心灵间的感应却是非常的灵敏。能够听出抑或是感应出别人写的是个什么字,对于我这个盲人来说还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关于我是怎么知道将军你的身份的,其实这也简单得很。你想啊,像将军这样已五十多岁年纪,既精通中国语言和中国文字,又能驭将统兵的日本人,在咱北平城里可不多见。舍你其谁呀?至于我身上那点儿微末之力,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在我出生那年,天下大旱,我娘怀着我去山坡上挖野菜,不成想脚下一滑,一骨碌摔到了山沟里,野菜没挖成,倒把我给甩了出来。倒霉的是,我这刚被甩出后的哇哇一哭,竟然把两只恶狼给招了来。娘为了护我被恶狼咬死,我的这条小命儿,却是被一位路过此地的武当山老道长所救。从此我就跟随这位老道长,餐风饮露走江湖。眼睛瞎是娘胎里带的,骨瘦如柴是吃不饱饿的,一身功夫却是那位老道长十多年的亲身传授。不知我这样解释,将军可还满意?”
土肥原一脸神往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那一手儿神奇的测字功夫,也是那位老道长传授的?”
“是啊,就是那位老道长为我能在这乱世间得以生存而量身所授。”说完,王瞎子那双泛白的眼中隐隐泛起自豪的泪光。
土肥原想了一想又接着问道:“如果我一次出两个字,向先生求测同一个结果,不知可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只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将军该不会一言不合,又要你的部下用钢刀把我一刀给咔嚓了吧?”
土肥原哈哈一笑:“先生请放心,我土肥原还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更何况这是在我的官邸中,你又是我请来的贵客,怎么会呢?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对我们大日本皇军讲真话,我不但不会为难你,而且还会有重金酬谢。这样吧,我现在就以‘王道乐土’中的‘王’‘道’二字,请你测一测我们大日本皇军要在中国建立‘王道乐土’以及‘大东亚共荣圈’,究竟会有几成把握?”说完,在早已准备好的白纸上,提笔用心用意写下“王”“道”二字。
王瞎子捋了捋长须笑着说道:“承蒙将军如此真诚相待,我王瞎子敢不据实直言相告?只是得罪之处,万望将军海涵!
所谓‘王’者,天下所归往也。将军大概有所不知,在我们中国的古文字里,‘王’字上边一横代表天,下边一横代表地,中间一横则代表人,能贯通天、地、人者为‘王’。”说完,从土肥原手中接过笔来,在纸上凝神静气写下一个颜体示范。然后接着说道:“可是在将军的笔下,代表天、地、人的三横只是被中间一竖刻板地连接在了一起,并没有实际上的融会贯通。如果今日所测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倒也无妨,可将军今天所要测的是,在中国建立‘王道乐土’以及‘大东亚共荣圈’究竟会有几成把握。如此,问题就来了。从将军笔下这个‘王’字卦象来看,上边一横应是‘生’字的最后一笔,下边一横当是‘死’字的最初一笔;而中间的‘十’字就像一个‘十字架’。请恕我直言,单从字面分析,将军想要在中国建立‘王道乐土’以及‘大东亚共荣圈’,就意味着会由‘生’的最后一笔,背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一直走向‘死’的最初一笔,其结果不言而喻。”
王瞎子的一番话把个土肥原气得呀,简直把胸膛都快要炸了开来。这个说法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让他难以接受。可他也非常清楚,这个王瞎子是断然不会、也万万不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的。只见他忍了又忍,然后沉声问道:“照王先生这么说,如果我笔下这个‘王’字,能够写得也和先生一样凝重规范、融会贯通,那么要在中国建立‘王道乐土’以及‘大东亚共荣圈’之事,就可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王瞎子正色说道:“将军请息怒。在我们测字算卦这个行当里,最是讲求‘顺乎其然’。既然已经写下了这就是天意,任他天王老子来了也无可更改。”
土肥原强忍怒气接着说道:“那好,这个‘王’字我们暂且先放在一边不提,那个‘道’字又怎么讲?”
第二节
王瞎子淡淡一笑:“这个‘道’字就比较复杂一些了,我这里有三解——
一)道者,自然也。观天地之间,日月不燃而自明,星辰不列而自序,禽兽不造而自生,草木不种而自荫。风不扇而自动,水不推而自流,山不堆而自高;人不教而自聪。凡此种种,无不出乎自然也。我们祖先把‘道’看成是天地万物发展变化的自然规律。认为,凡处世必须‘因阴阳之恒,顺天地之常。’如果违反这个客观规律,就必然会招致祸灾。
二)道者,道义也。它是人间道德与正义的统称,是我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做人之约束,行事之规范。凡违反这个道义准则,必遭天谴。比如蒙古国,昔时曾依仗金戈铁马、强兵悍将,强占我中华大好河山九十八年,最终为朱明王朝所灭。就连蒙古国也归入我央央中华版图,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
三)道者,道理也。也就是‘道’之理也。大道无形生育万物,大道无情运行万物,大道无名养育万物。道之理者唯自然也。自然之理者,顺‘道’者昌盛,逆‘道’者衰亡。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世间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必须讲‘道理’,而任何‘道理’皆出自自然,按‘道理’行事则昌,逆‘道理’行事则亡。天道没有亲疏,常常付与善人。不知我这样解释,将军听明白了没有?”
按说土肥原是个中国通,王瞎子这番话虽然十分高深,但他还是能听得懂的,只是他一肚子的强盗逻辑,根本就装不进这番大道理。只好对王瞎子胡搅蛮缠:“王先生的这番道理实在太过深奥,我有些听不太懂。不如这样,我再以‘日’‘中’两个字请你测一测,我们日、中两国究竟谁更有资格,更有能力做这片土地的主人?不过在王先生测字之前,我得先声明一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日’字,就是太阳的意思。我们大日本帝国也叫‘扶桑’,就坐落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先生切不可忘了!”说完,得意洋洋地跷着二郎腿,看王瞎子怎么作答。
王瞎子依然淡淡笑着说道:“将军你这一声明,倒也提醒了我。我现在也声明一下,我们中国的‘中’字,无论是在古代的甲骨文、还是金文中,都是一面高高飘扬的大旗,”边说边写下一个“”字。然后接着说道:“你是中国通你应该最清楚,在世界几千年的文明发展史中,恰恰是我们中国的四大发明改变了世界,改变了人类。就连你们日本国的国名,也是报经我大唐武则天女皇御批后,方才使用至今的。中国引领世界几千年的史实,这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更何况我们中国的‘中’字,如果横过来看,那就是一轮‘带翅膀、能飞翔的太阳。’我们之所以一直不横过来写,那是因为我们祖先顾念邻邦——你们日本人的面子。这一点将军也切不可忘了。”
王瞎子这一通声明虽然声音不高,却着实把土肥原给激恼了。只听他叽里咕噜用日本话骂道:“好你个王瞎子,你可真是敬酒不吃你吃罚酒哇!老子好心好意好酒好菜款待于你,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大日本皇军和大日本帝国!你抗日竟然抗到老子官邸里来了,真他妈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今天要不一刀把你劈成两半,老子土肥原就是你王瞎子十八代灰孙子养的!”说完,一把抽出战刀就欲劈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听得一声:“将军杀不得!将军杀不得呀!”紧随着这一声喊叫,好几名前些日子曾见过的日军军官从客厅外面冲了进来。
“八嘎!你们怎么来了?谁叫你们来的?”土肥原怒气冲冲问道。
还是那位名叫松本一郎的军官,急忙在将军耳边轻声说道:“外边像潮水般一下涌来了好多中国百姓,整条街都站不下了还在朝这里涌。我们几个就是随着这股人流挤过来的。将军今天如果当真杀了王瞎子,恐怕会激起民变,这与军部的‘怀柔’政策有点儿相悖,还请将军三思。”
其实土肥原并不是真的就想杀了王瞎子,只是他被王瞎子刚才那几句话呛得一下失去了理智。现在听松本这么一说,顿时冷静下来。就在此时,只见王瞎子竟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走过来,笑着对几名军官说道:“抱歉抱歉,今天是我王瞎子口无遮拦得罪了将军,如果不让将军砍上一刀消消气,那还真有点儿不近情理了。不如这样吧,请将军命人就在这间客厅里,沿一条直线画三个相连的,直径一公尺的圆圈,然后就在两边各自的圆圈里,我让将军砍上一刀且绝不还手。或死或伤我自认倒霉,与将军无关。可是如果将军砍过之后,我依然没事儿并从圈子里走了出来,你说该咋办?”
土肥原冷笑一声对王瞎子说道:“这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并不是我强加于你的。现在我就指定一人,按照你提出的条件与你赌上一局,你们两人当场立个字据,如果要是你输了,你就自认倒霉,怨不得别人!如果你赢了,我送你大洋一百,从今往后只要在街上遇见你,我就绕着你走,绝不食言!”
原来土肥原这人生性狡诈多疑,眼看王瞎子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既担心由自己亲手杀了王瞎子,万一激起民变军部会怪罪;又怕万一是王瞎子赢了,自己的脸面不好看。而他指定的这个家伙名叫冈田雄一,自幼崇尚武士道,曾拜名师学习剑术,堪称日本国剑道高手。由他出马即便王瞎子功夫再好,就凭他赤手空拳立在指定的圈子里且承诺绝不还手,不身首异处也是必死无疑。
就这样,王瞎子与冈田雄一一式两份立好了字据各自收好。王瞎子轻轻走进自己的圆圈,微笑着问冈田雄一:“我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不知你的剑磨过没有?锋不锋利?到时间可千万别拖泥带水。”
冈田雄一也不答话,更不稍看王瞎子一眼,只见他快步跨进自己的圈子,在闭目静默片刻之后,缓缓拔出利剑两手紧握剑柄,突然间随着一声怪叫,他挺步上前就欲挥剑将王瞎子从肩到腰劈为两段。其实这一招正是冈田雄一赖以成名的杀人绝技之一,即便是没有划定圈子,对方也极难逃过他这凌厉无比的惊魂一剑。
谁知就在这性命交关电光石火的刹那间,王瞎子突然将身子向左侧一缩,猛然登出右腿。大家只听得一声闷吭,就见一个人影直向客厅入口处飞了过去。紧接着就听王瞎子一迭声说道:“承让!承让!多谢冈田先生剑下留情。”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连土肥原和那几名日军军官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赌局就已结束。眼见王瞎子毫发无损地站在他圈子内,那飞往客厅入口处的肯定是冈田雄一了。正当几名日军军官快步向冈田雄一走去之时,奇事再次发生。只见冈田雄一四脚朝天在地上愣了一愣,随即一骨碌爬起也不拾剑,只是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摘下军帽恭恭敬敬走到王瞎子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王瞎子嗵嗵嗵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定要拜王瞎子为师。任王瞎子怎么拉,只要不答应,就是不起身。
王瞎子此时还真是有点儿作难。土肥原和其他几名军官也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一时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王瞎子仰首想了一会儿,然后对冈田雄一说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拜师之事容我们以后再议,现在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怕辛苦,从明日起每日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钟,我们石景山山顶见。”
冈田雄一自是万分高兴,那位名叫松本一郎的军官见土肥原将军并不反对,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下头去,他也要向王瞎子学习功夫,王瞎子全都答应了。
王瞎子带着一百大洋离开了土肥原官邸,满街的百姓见他安然无恙走了出来,全都向他欢呼致意。突然间人群里又挤出几条大汉,又像那天在大雪中一样,一把把他高高举起,大喊一声“走啦!”他们又把王瞎子顶在头顶一路狂奔,跑了个无影无踪。
据说他们又去了那家小酒馆儿,王瞎子先拿出二十块大洋付了众人两次的酒资,然后把剩余八十块大洋,委托酒店老板全部送给了北平美国教会孤儿院,最后又一起喝了个不亦乐乎,吃了个不亦乐乎。至今还有岁月的幸存者,对王瞎子当年的那段故事仍记忆犹新,且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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