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白马风光 》(18)
长篇小说《白马风光 》(18)
十八
眼看就要到中午11点半左右,三十五队的业务员表弟很热情地要留我吃饭,我对他说道“我中午已经与朋友说好了到他家吃饭,现在就要赶路去思河”,之后我返回阿贵家。这天刚好嘉福村里有户人家新房入伙,在村里大摆酒宴。阿贵要我一起去喝杯酒,下午才去程雄家吃晚饭。我只好随他们的风俗包了五十元的红包给房子主人,就在他家吃了顿丰富的酒宴。
2012年7月17日晚,我和蒋毅以及嘉福村的阿贵到程雄家吃晚饭。从思河集市通往农村六队的路都铺上水泥路了,山脚下的河面上也修建一座水泥桥,进入农村这里的大道也是水泥路。算起来我也有三十多年没来程雄家,这里的农村变化真大。程雄的家还是在老地方,蒋毅也常到他家做客,所以我们不用问人就可以直接来到程雄的家。
在海南黎族苗族和汉族通婚是很常见的事,但黎族和苗族村里的孩子到农场与汉族的孩子一起读书就比较少见。那时因为地方政府有自己的学校,他们的教学多是用本地方言讲课,而农场的学校只用普通话。
程雄是南方农场白马中学里为数不多的苗族学生之一,也是我们同学里独一无二的苗族学生,我是在读高一时认识他的。那时程雄与我是同班的同学,可能是苗族的孩子体力好,班主任任命他为班里的“劳动委员”。每当上劳动课时,程雄总是最早完成班主任安排任务的那个人,同时又是最喜欢帮助其他同学的人,所以我们班劳动课程雄是最受女生欢迎的那个人,他也是最乐意得帮女生完成劳动任务。
读高二时班主任安排我与程雄同桌,他当上了副班长。而我因地理历史科目成绩优秀,班主任就让我任班上第二组的组长。负责帮老师收每个同学的地理和历史作业本,老师批改好作业后,在交给我统一发回给同学。
程雄的家在农村六队离我们学校不远,走田间小路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左右,所以他可以不用住校生活。虽然程雄不住校,但学校晚上的自修课他都要常来参加。因是同桌同学,有时天气不好刮风下雨,我都会主动把程雄留在我们宿舍,吃饭时我会买多一份饭菜请他吃。有时晚上学习活动太晚了我就不让他回家,拉他和我同床睡一宿。而他也常从家里带一些农村的小吃请我吃,就这样我与他成了好朋友,关系就如亲兄弟一样。
记得程雄外公过七十岁生日那年,他就叫我去他家吃饭。我与程雄在学校读书二年,这是他第一次请我到黎村他家吃饭,我不知送什么礼物去好。父亲知道后,就请服务公司的点心师傅做了一个生日蛋糕让我带上。当我拿着蛋糕走进黎村时,发现村里的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坐在地上喝酒了。原来程雄的外公懂些中草药,还是这个地区远近闻名的苗族民间草药师傅。一年三百六十天几乎每天都有人找他看病,跟他当学徒的人也很多。外公在这一带威信很高,难怪这次他老人家过生日来的人特别多。
海南的黎族和苗族人不但好客,还很融合交往。农村里有人办喜事时,全村的人都会主动参加帮忙,客人不用每家每户去请,只是提前通知远房亲戚,他们就会一个通知一个,这样大家都会知道,也很自觉地赶来参加喜宴。
不论是黎族或苗族人办酒席,村里人喝酒都很特别,他们没有时间限制,只要人来了随时随地都有酒喝。因来喝酒的人很多,他们把一张很大的竹子编的席子铺在地上,在竹席的中间没有菜碟,只是大盆大盆已经煮熟的鸡鸭鹅和猪肉等酒菜。大家来了就围在竹席随意就位。有的喜欢双腿交叉盘底而坐,有的两腿蹲在一旁,每个人都用大碗喝酒。他们或许互相陌生,但吃起来用手抓肉往嘴里塞也没人笑你。有时筷子不够用,就二个人用一双筷子,谁也不讲究。喝酒也是一样,一碗酒二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喝完了再添加。他们喝的酒都是自己家或村里人蒸的米酒,浓度不高,据说只有10度左右,但很醇香,喝多了也会醉人。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本地苗族人的酒宴,也是第一次与众多的人坐在地上喝酒,让我终身难忘。海南现在的农村已经没有人坐在地上喝酒,请人吃饭都很讲究,桌子板凳酒杯一样都不会少。
苗族人每年都有自己喜庆的节日,那就是“三月三”,我第一次过“三月三”也是从程雄那里知道的。记得有一回他从家里带了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到学校请我吃,我看到他带来的东西是用树叶包的。打开树叶,看到里面是竟然是几种颜色的小饭团。程雄告诉我这东西叫“五色米饭”,是苗族人每年“三月三”特有的美食,因制作工序繁多,所以平时难得见到,苗族人只有每年的三月三才有这种美食。
我们宿舍的几个同学也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到程雄拿来的这种“五色米饭”,大家都很好奇,但谁都不敢先吃。出于对程雄信任,我壮着胆子好奇抓了一点点放到嘴里,但觉入口粘粘的有一种糯米的感觉,不咸也不甜,淡淡的什么味道都没有。我坦白地对说道“程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颜色的米饭,心里有些害怕,还是不敢吃,你不要见怪”。
程雄见宿舍里的同学都不敢吃“五色米饭”,就解释说道“海南苗族人每年的农历三月初三,家家户户都会用山兰米蒸成熟饭,再把从山上采集来的黑、红、黄、紫等几种天然树叶放在一起捣烂,然后再放到锅里加水煮开,分别染在蒸熟了的山兰米饭上。之后就用大张的树叶包好,这样就可以吃了”。
大家听了程雄的介绍还是不敢吃,最后程雄只好自己慢慢吃完,免得浪费。往后他再也不拿“五色米饭”给我吃,而是拿用山兰米包的粽子给我吃。
虽然我不敢吃苗家人的美食“五色米饭”,但我对他们在山上种的旱稻“山兰米”独有喜好,我觉得用山兰米包粽子的味道比水稻的糯米好吃。在海南时每年的端午节或过年的时候,我都会找程雄要上几斤山兰米。他知道我喜欢吃,有时也会主动送几斤米到我家。
山兰米是海南特有的一种旱稻,种植环境要求很高,容易受到山鸟,老鼠和野猪的破坏,产量也很低。并且同一块土地不能重复播种,而是要选择一个新的地点开垦才能播种。按现在的说法,种植山兰米也是对山林的一种破坏。
这次回海南参加同学会活动我又跟程雄提起山兰米的故事,他告诉我“山兰米是种在山上的,每年种植一次就要破坏一次山林。政府早就封山了,所以现在我们这里已经没有人种这种米,算是绝种了”。
山兰米绝种,在中平地区绝种,这令我很吃惊,据我所知中国只有海南地区有这种物品。我原本想借这次参加同学会活动,可以多带些山兰米回广州慢慢吃,看来我的计划要落空了。
在海南生活三十多年,除了山兰米是我喜欢吃的东西之外,还有一种“甜蜜蜜”的东西让我想入非非,那就是野蜜蜂糖。记得很小的时候,父母上山开荒时偶尔都会从山里带些蜜蜂糖回家给我们冲白开水喝。因当时商店的糖都是按“糖票”供应,有“糖票”还不行,还要花钱买,所以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有糖吃的。而山上的野蜜糖虽然难得,但它不花一分钱就能当糖吃,所以我小时候每天都盼着父母上班时能从山上带些蜜糖回家。长大成年后,我在三十五队工作,发现这里的苗人每年都喜欢山上采蜜,我也会主动与苗村的朋友上山找蜜蜂采糖,当然采蜜糖的时候少不了会被山蜂追杀,整个过程刺激又精彩。
这次回来参加同学会活动,我还是想带些海南正宗的野蜜蜂糖回广州。但程雄告诉我“因早些年海南的山林被砍伐严重,现在正宗的野蜜蜂糖已经很难见到,就算偶有人找到少量的蜜蜂糖拿到思河菜市场卖,也要120元一斤。你不要看这个价钱贵,手慢了你还买不到呢”。听了程雄说的话,我心里凉凉的。
看我失落的样子,程雄接着又说道“阿辉,我也很想你这次回来能带些海南特产回广州,毕竟三十多年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但实在可惜的是现在我们这里真的很难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也苦笑了笑说道“这里的山兰米和蜜蜂糖,都是我儿时的记忆,能用钱买的回来都不是问题,现在没有了希望,实在可惜”。
欲知后续发展如何,且看下回更精彩。
邱建辉笔于羊城
2012年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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