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袁大善人的传奇故事
第一节
民国年间,河北通县出了一位姓袁的大善人。这位袁大财主之所以会被称为大善人且远近闻名,主要是因为每年春、秋两季只要是遇到外地逃难或逃荒的人群,他都会在城西三官庙前搭棚施粥。尽管施舍的大都是用仓底霉变的,或是虫蛀鼠咬的大米小米熬成的粥,且极其有限稀可照人,却仍然为许多难民和远近百姓所交口称颂。他就是靠着这样一副伪善外表和一张巧嘴儿,赚取了一个“袁大善人”的美名。其实这家伙为人十分悭吝且极工心计,盘剥手段可谓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吃了亏痛在心里却有口说不出。
譬如雇佣长工,他会统一给每人配备冬季一套,春夏秋两套粗布衣裤和鞋子;吃饭喝水一律用青花瓷碗;每月还能吃上一顿肉,尽管只有风都能吹得走的几片;挨了工头和管家打骂之后还能得到他的安慰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美其名曰:“只要是在我家干活儿,你就能享受到和我家人一样的待遇。”这让不少长工对他死心塌地,感恩戴德。可感恩戴德之余也有让人怕得要命之处,那就是怕摔碎他家东西,而且越是怕得厉害就越是会摔,躲都躲不过,因为有时你虽然没有摔,但它也会碎。只要是摔碎了一个碗或者是弄破了一个杯子碟子之类的东西,他就会非常惋惜地告诉你:“你咋这么不小心呐?你知道这古代玩意儿值多少钱吗?”然后你就成了他家的奴隶,一个永远只能干活抵债却不能拿钱的奴隶。
再譬如雇佣短工,他会以高出别家两成的工钱为诱饵吸引你来为他干活,早中两餐除了稀粥还有两个窝窝头儿。尽管在规定的时间内,你总是会差那么一点儿没能完成当天指定你完成的活计而经常拿不到工钱。可你在失望之余回家之前,却总能端回一碗用他家饭庄酒店里残汤剩饭煮成的香喷喷的稀粥给家人。这让许多做工的人,尽管为他白干一天活儿仍对他心存感激。更有甚者,就为了这一碗残汤剩菜煮成的稀粥,许多逃难的人宁愿不要工钱,也心甘情愿为他流血流汗卖力干活儿。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时间的指针指向一九三四年正月十九日上午,袁大善人到北平找人办事路过天桥,眼见“神算王瞎子”的卦帘迎风招展,心中一动便情不自禁来到卦摊前。
王瞎子听得有人走近,遂戴好刚擦拭的墨镜欠身问道:“先生此来是想算卦呢还是测字?我这里测一字大洋一块,算一卦大洋三块,如若不准分文不取!”
袁大善人说道:“王先生,我有件非常急迫而又闹心的事儿想请您帮忙,看看到底该咋办才好。可我这兜儿里只有两个铜子儿,不知可不可以?”
王瞎子笑笑说道:“没有什么不可以。来,请坐下慢慢说。”
袁大善人焦虑的脸上顿时露出几丝笑意。只听他对王瞎子说道:“是这样的。我姓袁,家住通县城关,是通县有名的大善人。去年七月初,我与北平潮白河边一工头儿商定好帮我新建一个榨油作坊。九月初完工后当天点火验收感觉还不错,不成想等到第二天正式开榨就全变了。十五公尺高的烟囱竟然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满屋子的浓烟呛得让人受不了,只得停工。我也不知那工头儿到底住在潮白河边儿哪个地方?请别的师傅来又看不出有啥问题,想请人把烟囱拆了重砌又没人肯接,这么一拖就是半年。刚才我又去潮白河边找人还是没找着,归来正好遇见您。我想请您帮忙给测个字算一下,看到底该咋弄才能让那烟囱冒烟,让我的作坊早日开榨。”说完一脸期待的望着王瞎子,看他咋说。
“你是不是克扣人家工钱了?不然咋会这样?”
“您咋能够这样讲呢,王先生?”袁大善人既惊讶又生气地答道,“我袁大善人咋可能克扣别人工钱呢?这不冤枉好人嘛!”
“兜里明明装着十几块大洋却偏说只有两个铜子儿,就冲你这股吝啬劲儿我就敢断定,你定然是克扣了人家工钱才会导致今天这般困境。既知现在又何必当初?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袁大善人尴尬地望了王瞎子好一会儿,才腆着笑脸低声说道:“那就算是吧。既然您连我兜里有十几块大洋都能算得出来,虽然话说得糙点儿,却也说明我还是找对人了不是?这么跟您说吧。只要这次您能帮我顺利迈过眼前这道坎儿,别说是一块大洋,就是八块十块大洋我也照给不误!现在就请您帮我测个字算算看,那烟囱到底该咋弄才能让它尽快冒烟儿好不好?今天都已经正月十九了,我的作坊不能老这么停着您说是吧?”说完,露出一副可怜巴巴样儿望着王瞎子。
王瞎子笑笑说道:“袁大善人,在我给你测字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和那工头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我只有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来龙去脉,测字才测得准,才能真正帮上你的忙。明白吗?但是请你记住,千万不要对我撒谎!”
袁大善人见绕不过去,只好如实说道:“那好吧。那是在去年六月份,我在北平永定门城门口贴了一张用工启事,说我准备开一家榨油作坊,需要砌一间大厂房、一个大灶台和一座十五公尺高的大烟囱,包工包料一千八百块现大洋,管吃管住。如有意承包者请速来与我联系。七月初,北平潮白河边儿一个姓曾的工头儿来找我说愿意承包这个工程,双方谈妥后便开了工。九月初完工后点火验收感觉还可以,结账时因为他的人曾在吃饭时不小心打破了我家一个价值三千大洋的明代青花瓷碗,我想他们也不是有意的,再说这大热天儿的在外做工也非常辛苦不容易,就没让他们赔,只用工钱相抵了事儿。谁知那姓曾的在一式两份‘两不相欠’的契约上签字后,大声说了一句‘你家有鬼’就拍屁股走人了。我当时以为他说的只是一句气话,根本没在意。不料等到第二天作坊正式开榨,发现烟囱不冒烟时,才知道问题严重了。
我知道是被那姓曾的给算计了。可作坊里的师傅们偏偏就听信了那姓曾的鬼话,硬说是我家闹鬼了。不然那烟囱昨儿还好好的,今天咋就突然不冒烟啦?更麻烦的是,这件事儿没过几天还真就他妈见鬼了!先是我家饭庄、酒店的烟囱,接着又是家中厨房的烟囱,好不蔫儿地全都罢了工!进厨房炒菜、做饭就像下地狱,厨子伙计们听说是鬼闹的,吓得全跑光了。从此饭庄、酒店歇了业,一家人吃饭也成了问题。我几次带人去潮白河边儿找那姓曾的,死活就是找不着。找别的师傅呢,硬说是我家闹鬼给多少工钱也不来。今儿个我又去潮白河边儿打听还是无功而返,归来正好遇见您,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我也是万般无奈才来向先生求救,还请先生万万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我袁某一定重金酬谢,绝不食言!”
王瞎子听完后冷冷说道:“原来如此。想那些做工的本来就没什么文化,且又粗手大脚,你怎么会糊涂到把明代青花瓷碗拿来给他们盛饭用?这恐怕只是你克扣他们工钱的借口吧?即便是他们中间真的有人吃饭时打碎了你家的明代青花瓷碗,那也是你‘叫花子背米,自讨的,’怨不得那些做工的。可你非但扣光了他们用血汗换来的工钱,还扣光了他们的砖、瓦、砂、灰原材料钱。一千八百块大洋对你袁大财主也许只是九牛一毛,可对那帮穷做工的就完全不同了呀!你连他们的本钱都扣光了,让他们往后怎么在外揽活儿?怎么维持生计?一家家老的少的吃啥喝啥?他们会因此而家破人亡你想过没有?人在做,天在看,离地三尺有神明。古往今来凡昧了良心做事的人,能有个好结果吗?
就按你的姓氏‘袁’字来说,如果减去它上边不该减的一横则成‘哀’;如果加上它中间不该加的一横则成‘衰’。上边一横是为‘善’,中间一横是为‘恶’,这就好比一个人脑袋上少了一‘善’,而胸中又多了一‘恶’,尽管他一时富贵荣华,却也早晚终将落得个鸡飞蛋打身败名裂的可悲下场。要知道古人造字一字一义均有讲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恩怨铭心,善恶有报。’这些千古遗训就是明白告诉世人须得勤勤恳恳做事、老老实实做人,千万别干那昧良心之事。否则一旦祸殃来临,谁也救不了你。至于你家有鬼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这样吧,按照我们这个行当的规矩你先出一个字让我测一测,看到底该怎么帮你。你说好不好?”
第二节
袁大善人连连作揖,红着脸对王瞎子说道:“谢谢!谢谢!随便啥字儿都行吗?我现在只想让那些烟囱赶快冒烟儿,那就烟囱的‘烟’吧。”
王瞎子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煙’字,捻须说道:“煙者,火气也。从火从垔(yīn)。垔,古通堙,有堵塞之意。”写完后接着说道:“根据‘煙’字卦象来看,你请那姓曾的工头儿砌的这个烟囱从一开始就有堵塞之象。这就有问题了。据我分析——
1)如果这位姓曾的与你往日有怨近日有仇,你是断然不会答应他来承包这项工程的,这一点可以排除。
2)如果你不曾克扣姓曾的工钱,而他却交给你一个堵塞的烟囱,于情于理说不通,这一点也可以排除,因为据我所知,在北平一带潮白河两岸就只有一位姓曾的工头在给人盖房搞建筑,且名声非常好。他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地胡作非为来砸自己招牌,毁自己名声;更不会傻到执意要在你袁大善人的太岁头上动土;因为这样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平日里常常会昧了良心做事,却又被那姓曾的知道了,那姓曾的为防你一手儿,便事先在烟囱上做了手脚。一旦你以莫须有的借口抵赖克扣他的工钱,他就拍屁股走人而绝不与你争辩。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让他难受一时,他让你难受一世。我这种分析和推测,从你吃了那么大亏并不报官,却只想私下了结便可得到证实。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至于你家的烟囱,还有饭庄、酒店所有的烟囱都不出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现在一时也说不清楚。恐怕得等到你与那姓曾的矛盾解决之后,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了。”
见袁大善人没有吱声,王瞎子接着说道:“我有个建议不知你想不想听?”
“只要能让我的榨油作坊、饭庄、酒店以及家中厨房的烟囱尽快冒烟,啥样的建议我都愿听!”
“这就好办了。我建议你先把所欠姓曾的那一千八百块大洋的工程款,再加上半年九十块大洋的利息交在我手上;然后再去永定门前贴一张通知,说明这笔工程款已经交在‘小腊八胡同’5号王瞎子手中。要那姓曾的务必在七日之内疏通所有烟道以保障正月二十六日上午榨油作坊顺利开榨,饭庄、酒店顺利开业,家中厨房能够点火做饭,然后再到我这里结账取钱。你看这样可好?”
“如果在这期间他没有看到告示,又或者看到后硬是不来,我该咋办?”
“这也好办。”王瞎子笑笑说道,“只要你把这笔钱交到我手上,我保证你正月二十六日上午一准开张!如果到时开不了张,我情愿赔你双倍的工程款!如果你担心我王瞎子拿了钱之后偷偷跑了,可以派两个人一直跟着我。”
袁大善人喜形于色说道:“既然王先生愿意从中担保,那可真是谢天谢地再好不过,我这就给你取钱去!”说完兴冲冲坐车走了。
七天时间一晃过去。正月二十六这天天刚麻麻亮,王瞎子正坐在蒲团上练功,却被一阵急促地打门声惊醒。原来是袁大善人带了他当警察的儿子还有两名小跟班儿兴师问罪来了。进门后只听那袁大善人厉声喝道:“王瞎子你给老子听清楚了!正月十九那天可是你亲口许诺,只要我把钱交到你手上,你就保证我今天上午榨油作坊和饭庄、酒店一准顺利开张营业。可是直到现在为止那姓曾的压根儿就没露过面儿,你说这事儿咋办吧!”
“这怎么可能呢?你把通知如期贴在城门口了吗?”
“为了能让他看到,我一共写了四份通知,永定门城门口和城外路口、通县城门口和城外路口我全贴到了,可直到现在仍然没见到他的踪影!”
“不对呀?你来的时候点火试过了没有?”
袁大善人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根本就没来,老子凭啥点火?上一次熏得还不够吗?你当是熏香,熏着舒坦好玩儿呐?”
“你没再点火试试,怎么知道那烟囱现在还没修好?那姓曾的可是潮白河两岸出了名儿的奇人呐!这样吧。为了让你放心,我身边还有一张去年帮助警察局破案,警局朋友送给我的五千大洋银票,现在我把它带在身上和你一起去你的作坊看看。如果姓曾的到那时还是没来,又或者是点火后烟子还是出不去,我手上这张五千大洋银票就归你了。就算我失信于你给你的补偿。并且我还负责找人帮你把烟囱尽快修好!你看这样行不行?可是,如果那姓曾的早就去过你那里,并且已经把你所有的烟囱全都修好了。你说又该咋办?”
“这可是你说的!”只听袁大善人高声嚷道,“如果我们回到作坊后那姓曾的还是没来,或者点火后烟囱还是不冒烟儿,你手上这五千大洋银票归我!然后还要退还我七天前付给你的那一千八百九十块现大洋;而且还得负责帮我找人把所有烟囱尽快修复。你可得说话算数!如果那姓曾的早就来过,并且已经把全部烟囱都修好了,就算我输。我们双方从此两清,并且还心还甘情愿当众再输给您五千大洋。绝不食言!”
两人话刚说到这里,忽听门外有人朗声说道:“好大的气魄!这是哪位朋友说话如此豪气干云?我吴菘倒想见识见识!”
王瞎子笑笑说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知今天一大早儿是什么风儿把吴兄刮到我家里来了?来,让我给你介绍一下,刚才说话的这位是我新结识的朋友——河北通县有名儿的大财主袁大善人。”然后又对袁大善人介绍道:“袁兄,这位朋友就是刚才我给你讲过,送了我五千大洋银票的北平警察局侦缉处吴菘处长。今天正好就请吴处长为我们俩做个见证,免得到时有话讲不清楚。不知你们两位意下如何?”
吴菘鼓掌说道:“这可真是赶巧了。本来今儿个我休息,想来请您出去吃碗面说说话儿的,没想到竟然遇到您与朋友打赌,而且还是位豪气干云的朋友,这个见证我愿做。另外,能够结交上袁大善人这样的朋友我打心眼儿里高兴。今天早晨我请客,请各位吃上一碗大肉面,然后再一起上路。不知几位尊意如何?”
袁大善人见一位警官愿意从中作证,并且还主动请客吃面,他又何乐而不为呢?等去馆子里吃完面一行人驾车赶到榨油作坊,太阳已升得老高。袁大善人还没下车便急忙问作坊的榨油师傅:“那姓曾的工头来过没有?”
可还没等榨油师傅开口说话,就听门外急匆匆闯进来一辆大车。车上一人高声对王瞎子说道:“实在对不起啊王先生!前些日子我在河北邢台接了一个工程忙得两脚不沾地。听内人带信说,您为我和袁大善人去年的工程做了我们中间的担保人,我就按照约定时间不要命地往这儿赶!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晚到了一步,还请您多多包涵呐!”
袁大善人一见姓曾的刚刚坐车赶来,又听他口中连连为赶来晚了而道歉,不禁喜出望外。只见他笑容满面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曾工头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吧?古人说得好,愿赌服输!现在有北平警察局的吴处长作证,你不会对我俩打赌的事儿不认账吧?”
王瞎子叹了口气对曾愚说道:“你老兄可是把我给害惨了呀!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说了话不算数那还叫爷们儿嘛!”说着便去兜儿里掏银票。
袁大善人心花怒放地说道:“王先生,不就五千大洋嘛,小意思!搁得住您这么唉声叹气的吗?”说完不禁哈哈大笑。
袁大善人笑声未落,就听那边儿曾愚冷冰冰对他说道:“袁大善人,你可别把话儿听岔了啊!我刚才只是说我赶来晚了一点儿,却并没有说这烟囱我没修好。你听我说过吗?”
袁大善人一愣:“你说这话啥意思?你人在邢台就把通县的烟囱给修好啦?你当你是神仙呐?今儿我还就不信了我,灶头儿点火!”
灶头儿顷刻间便把早已架好在灶膛里的柴禾点着了。明亮的火光闪烁在灶头儿的脸上,一切正常,并无一缕黑烟从灶口向外冒出。
“老板,烟囱是好的,可以往锅里倒芝麻啦!”灶头儿一边开始往灶膛里架硬柴,一边兴奋地向袁大善人报告。
袁大善人急忙跑到外面向烟囱上边望去,但见一缕青烟从烟囱口冉冉升起,被徐徐的东南风一吹,犹如蜿蜒的河水一般缓缓向远方流去。他有点儿玩不转了:“明明这姓曾的刚刚才从邢台那边赶过来,就更别谈修了,可这烟囱忽然间咋就通了呢?莫不是真的闹鬼啦?”
第三节
就在袁大善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曾愚笑着走过来对他说道:“袁大善人,麻利儿再派几个人去你的饭庄、酒店还有你的家中问问看看,看那些烟囱是不是都没问题了?如果是,那就麻利儿地把你打赌输给王先生那五千块银票拿出来,交给王先生我们好走人。我要特别告诉你的是:
1)上次我结账走的时候说了句‘你家有鬼’,其实是真事儿并不是胡说八道,因为你最清楚,这个鬼一直就藏在你的心里。
2)我和王先生已经说好,你输给他的这五千大洋银票我们一分一毫也不会要。我们会去钱庄兑换成现大洋,然后替你一一发还给那些被你克扣了多年血汗钱的长工和短工们。
3)我奉劝你,千万别再利用你那警察儿子为你助纣为虐了。否则有一天,你会为毁了他一辈子前程而追悔莫及!
去年的事情到此为止就算两清了。希望你能接受教训,再不要变着法儿的去盘剥穷苦百姓。今天我曾愚在这儿撂下一句话,‘假如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仗势欺人,克扣和盘剥那些穷工友们,我会立马让你和你儿子去西北军的兵营里服苦役。你可千万别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吓唬你!’”说完,从身边包儿里掏出一张印有“西北军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的片子,在袁大善人和他儿子面前一晃。
当天晚上王瞎子、吴菘随奇人曾愚一起回到他的四合院家中。酒桌上吴菘笑着对王瞎子说道:“王先生,今天白天经历的这件事儿,我怎么感觉既像是古代小说《三侠五义》《七侠五义》里面发生的故事,又有点儿现代传说中朱毛红军打富济贫的味道呢?说真话,今天一大早儿我误打冒撞撞入到你们俩为那个蛇蝎心肠袁大善人设置的圈套之中,看到你们既狠狠惩治了那个所谓的假善人,还能亲手把他这么些年的盘剥所得再返还给那些穷工友们,我感到非常幸运也非常开心。尤其是当我看到那假善人父子俩痛在心里却有苦说不出,既尴尬又难受的样子,更是让我尝到了一种平生从未有过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快感。直到现在仍激动不已。出于好奇,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曾先生——
1)你是怎么与那袁大善人结下这段梁子的?又是怎么做到让他那些烟囱想冒烟就冒烟,不让它冒就不冒烟的?
2)你口袋里那张宋军长的名片子是咋来的?该不会是蒙他们父子俩的吧?
3)王先生又是何时参与进来的?万望曾兄以实相告,这也许会对我以后的破案有所帮助。”
曾愚望望王瞎子笑着说道:“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就听说通县有个蛇蝎心肠,吃人不吐骨头的假善人,仗着儿子是个警察盘剥百姓极尽所能,早就想去会会他。碰巧去年夏天见到他在永定门外贴的一张用工启示,我就带人去了。为了防止他耍心眼儿,我就在烟囱砌到两米高的地方,从里边加装了一个铁皮活动翻板。他不使坏则烟囱永远没事儿;只要他一使坏,我就在翻板下面预留的小孔里横向插进一根钢筋棍儿,翻版一平烟囱立马就不冒烟了。等什么时候问题解决了我再把钢筋棍儿拿掉,烟囱又会恢复如初,事情就这么简单。等到工程结束那天果然如我所料,在我钻进他父子俩预先为我设好圈套的同时,我为他俩设置的连环套儿也展开了。当时我也不与他父子俩争辩,就在他们预先写好的两不相欠契约上签了字。走的时候我大声说了一句‘你家有鬼’,这是连环套的第一步;悄悄在夜里爬上烟囱插上那根钢筋棍儿这是第二步;几天后再指派几个弟兄用茅草堵死其他几个烟囱,并散布他家闹鬼的消息这是最最关键的第三步,从而坐实‘他家有鬼’这一说。任他父子奸似鬼,还是喝了我曾愚赏给他们的洗脚水。其实王先生和你一样,也是误打冒撞撞进来的。但你们两位的参与的确给我帮了大忙,让我的连环套儿变得天衣无缝并提前达到预期效果,我真得好好谢谢你们。
关于宋军长那张片子是怎么来的,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一年前我路过一个地方,看到路边操场里有许多士兵正在操练,一个当兵的因枪打得不准被长官用马鞭子狠抽。我一时气愤就脱口说了一句:‘兵熊熊一个将熊一窝,自己没本事教怨不得当兵的笨!’
谁知那长官一听就火了,只听他用山东话高声冲我吼道:‘奶奶个熊!是哪个三孙子在那边儿上穷木乱?不服气就拉出来溜溜!不溜就他妈孬种!’
这一来我就和他叫上板了。因为从来没有摸过枪,我只好对他说道:‘只要你敢当着我的面连开三枪,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不信就试试。’那位长官神气地从一名士兵手中拿过一支步枪,果然当着我的面啪!啪!啪!连开了三枪,结果两枪打在靶心外,一枪正中靶心。士兵们鼓掌替长官叫好,然后又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知道那些当兵的心里想的是啥。接过那杆步枪后我依样葫芦学他开枪的样子,装弹上膛然后举枪瞄准打了一枪,结果打得不好,离靶心还差了一截儿。士兵们的脸上顿时多云转阴,露出担心的样子。
那长官开口就骂:‘原来也是个嘴皮上跑马的家伙,赶紧给老子滚蛋!’
我也不理他再次装弹上膛,学猎人打猎的姿势把枪放在腰间对准靶心开了一枪,正中靶心!接着又开一枪,并排打在了靶心正中。那帮士兵顿时掌声如雷轰然叫好。我原本以为那位长官定会恼羞成怒要和我打架的,谁知那家伙竟然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对我抱拳、鞠躬。碰巧这事儿又被前来视察的宋军长看见,硬是好酒好菜强留我在军营里呆了三天,让我为他的官兵讲授怎样打枪才能打得准。那位长官其实是宋军长的警卫连长,还与我拜了把兄弟。
临走时宋军长送了我这张名片子并对我说:‘你小子十分对我的脾气,我二十九军军营的大门随时向你开着,无论你啥时候来,我警卫副官的位置都给你留着!还有,假如以后你遇到啥麻烦事儿,就拿我的片子去找就近的西北军,他们一准会帮你的!去吧!’关于片子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吴菘不由赞叹道:“曾兄奇人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吴某佩服之至!”
王瞎子笑着说道:“他这奇人如果不做出点儿奇事儿来,那还叫奇人嘛?”这顿酒他们仨一直喝到很晚才尽欢而散。
后来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奇人曾愚先把蕙兰母子安顿到石大娘乡下老家居住,然后召集了上千号难民、乞丐和泥工瓦匠,加入了宋哲元的队伍与日寇血拼。再后来因不满蒋介石一撤再撤的命令,遂带着他的那支队伍改投了八路军,并开始在革命生涯里书写他新的传奇。一九五二年三月,不幸牺牲在朝鲜清川江大桥上,牺牲那年刚好四十五岁。
据说,为防止桥梁承重能力不够而使用的“顶牛过江运输法”,还有为提高夜间铁路桥运输能力而使用的“片面运输法”等,都是他参与发明的。
“顶牛过江”主要用于那些夜间抢修的承载能力差,经不起火车头重压的铁路桥。就是在火车过江时,先将车头调到列车尾部,然后用车头顶着重量较轻的一节节车厢过桥,桥对面再用另一个车头把这一节节车厢拉走。这种方法在火车头无法过桥的情况下,为抢运前线急需的物资发挥了巨大作用。
“片面运输法”主要是指在某一时间段内,让所有列车都朝一个方向单向行驶,每列车中间只间隔五分钟。一个晚上就可向前线发送四十七趟列车,是平日货物运输量的二点五倍,堪称世界奇迹。
战后,苏联方面还专门派专家来华学习志愿军铁道兵的经验,这些洋专家对于“顶牛过江运输法”与“片面运输法”这类发明赞不绝口,给与很高的评价。认为若在苏联,肯定会获得国家重大科学发明奖。
据说那袁大善人此后曾收敛过一段时间,可七七卢沟桥事变、日本人占领北平之后,他们父子俩竟然公开投敌做了汉奸,因为无恶不作血债累累,最终被国民党军统锄奸队就地正法。
上一篇: 北风之恋 越鸟南栖
下一篇: 长篇小说《白马风光 》(16)
评论[0条]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