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的眼球（小小说）

连长的眼球（小小说）

作者施泽会

连长从部队回来了。

妻子和儿子到车站去接他。

连长是全团最出色的指挥员。那次在老山战斗中，连长用一个班的兵力阻击了敌人一个营的兵力的奇迹。连长受到了部队授予的特等功和军区嘉奖。

后来，连长的左眼被敌人的一发重机枪子弹打中了。要不是戴有钢盔帽，连长当时就在阵地上光荣了。

连长的左眼受伤了。眼球被敌人的子弹洞穿，鲜血直流，连长的满脸满身都是血，鲜血喷洒在阵地上，仿佛一片片红色的枫叶。

连长离开了阵地。他到军区医院住院治疗去了。连长在军区医院许多教授的诊断和治疗中，他的左眼无法复明了。教授实话告诉他，他的左眼球已经全部坏死。连长听后很坚强，连长没有流眼泪。

连长问：“教授，我的左眼真的不能复明了吗？”

教授说：“我的英雄，你的左眼球的晶体已经脱落，角膜已经坏死，瞳孔大得无比。为了保住你的右眼，我建议你把左眼球摘除。为了不让你的左眼眶空洞，只能给你安装一只假眼球，我的英雄，你的意见如何？”

连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连长的左眼球被摘除了。大夫给他包上了白色的纱布。连长只有一只眼睛了。开始，连长走路时很不方便，高一脚矮一脚的走，有时路上有一块石头，连长就弯下腰把石头拣开，以免走路时摔跤。

连长在参战前妻子就怀孕了。由于连长在参战，妻子生孩子时，连长很自然不能在她的身边，妻子也很理解，身为军人的丈夫，一切只能服从部队的需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于是连长就叫自己的父母亲照顾妻子。连长明白，这次战斗任务很艰巨，来不得半点私心杂念，身为军人，只能舍小家顾大家。即使自己光荣了，也不觉得遗憾，自己有后代了。

连长住了三个月的院，大夫给他安上了假眼球，是一只狗眼球，实际上只能配合他的右眼，不能损坏连长的形象，没有视力。

刚安上那天，连长的眼眶很痛，周边的肌肉开始红肿，过了一个星期，他的眼睛和正常的眼睛一个样，只是没有视力。连长很高兴的。自己又有一双好眼睛了。

连长不让自己的兵看见他换了一只狗眼睛。他经常戴一付墨镜，士兵见了，问连长的眼睛怎样了，连长说，没事的，视力和以前完全一样。士兵非常敬重连长，连长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说视力和以前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连长知道自己的眼球要摘下来经常消毒，如果时间久了不消毒，眼眶就会发炎，眼角的眼屎就会出现一大砣，那样就会影响右眼了，连长的军人形象就会受到损坏。

卫生员把连长的左眼摘下来放在消毒液里进行消毒。卫生员一边消毒，一边流着眼泪。多么可惜的一只眼睛啊，就是因为那次战斗，连长才失去了一只左眼。但是连长没有感到悲哀。

卫生员给连长的左眼安上眼球。连长说，我该回去看看老婆和孩子了。已经有三年没回家了，孩子都三岁了，我还没有与孩子见过面呢？连长说后脸上有些暗淡，有些忧伤的表情。

妻子和儿子在车站找了很多遍，都没有找到连长的影子，不知道他有没有赶上火车？妻子在自己心里猜。

这时，华灯初上了，晚风轻轻，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不知连长从哪里出来了，居然一下子站在了妻子和儿子的面前。三年了，妻子觉得自己的丈夫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变了就是脸上戴了一付墨镜。

妻子叫儿子喊连长为爸爸。儿子不认识连长，连长拿出玩具手枪，又拿出子弹壳给儿子，儿子还是不叫他一声“爸爸。”连长觉得自己与儿子的感情早该沟通了，出现这样的局面是连长自己的错误，连长感到这父子之情真的失败了，心里产生了失望。

夜里，连长摘下自己的墨镜，妻子将他拉到灯下仔细打量一番。妻子发现连长的左眼眶只是一个黑洞。妻子问，你的眼球呢？

连长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只眼球给妻子。妻子给眼球吓晕了，等妻子醒来。连长才给妻子如此这般地说了参战的经过。

眼球是上火车时拥挤掉的。

妻子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如滂沱的大雨。妻子说，你怎么不早说呢？如果能移植眼球的话，我愿意将我的一只眼睛移植给你，我要看着你成为世界上有用的男人，有用的军人，为祖国，为人民，为父老乡亲再立新功……

随后，他们两个人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