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枪声（小小说）

黑夜的枪声（小小说）

作者  施泽会

那是离参加战斗的前一天晚上。边关的局势特别紧张，连长作了简单的介绍就叫各班在每个险要的地点派一名哨兵。

新兵小李被派去站头一班岗。当然，前线的纪律是非常严格的。为了识别自己部队与化装的来敌能够区分开来，军队的口令是最重要的。

通讯员从团部领回了今天晚上的口令，通讯员一个班一个班的送口令。通讯员说，你们千万要记住口令啊。

今天晚上的口令是“天高云淡”。小李接到口令后在自己心里背了起来。天高云淡，天高云淡，天高云淡……

小李暗想，什么“天高云淡”，今天晚上一颗星星都没有，一片漆黑，要是人来了，我问口令，他如果说不出来，那只好开枪射击他了。

小李是山东人，又是家里的独生儿，今年来当兵是他爷爷叫他来的。他爷爷是一位50年代的军人，跨过了鸭绿江，参加了朝鲜战斗，支援过朝鲜。爷爷看见小李被父母娇生惯养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让小李到部队去锻炼锻炼。

小李第一次打靶心里很紧张。他握着冲锋枪心里仿佛有几只小鸟在飞来飞去。当班长说射击开始，卧倒。小李像小时候偷了家里的东西被爷爷当场抓住了，心里抖得老高，握冲锋枪的手不停地冒出冷汗，最后全身都冒出了冷汗。班长喊道：“射击”。一声声枪响在山谷里久久回响。

射击下来，小李的靶子是零，一颗子弹都没有中。小李想哭，但他不敢哭出声来。班长突然来到小李跟前了。“小李你今天的靶是怎么打的？一发都没有打中，你平时训练在想些什么？”小李没有话语回答班长。

小李今天夜里还在心里回忆了很多次口令，天高云淡，天高云淡，天高云淡……

半夜里，班长到各个岗哨查哨。漆黑的夜，班长只能靠感觉走路，高一脚矮一脚地走。班长来到小李的岗哨前，小李早就发现有一个人影在晃动。小李问，口令，班长说，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当班长的话音刚落，小李就举起冲锋枪对准黑夜里那个影子一阵扫射，班长“啊”的一声应声倒下了。

连里的战士听见了枪声，迅速带上武器装备跑到了小李的岗哨处。一排长发现，是一个人倒在了离岗哨不远的路上。战士们七手八脚把那个人抬到野战救护所，在微弱的灯光的照射下，这才认出是二排五班的班长。他的前胸中了6发子弹，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绿色的军衣。生命危在旦夕。

小李跪在连长面前，承认是自己开的枪，小李说，我问口令，班长不说话，我以为是特工来了，所以就开枪射击了。我有罪，我把班长打伤了。我请求给我治罪吧。小李说后，眼睛的泪水不停往外涌。

班长没有活过当天晚上。连里给班长开了一个追悼会，不知道班长能否评上烈士？因为是自己连队的战士用枪打死的，按理没有评烈士的资格。不过他是去检查岗哨，是新兵蛋子惹的祸。

连长考虑再三，还是将评烈士的材料报到了团部。

参战了。小李被判为戴罪立功。小李被派到了尖刀班，阵地上的枪炮声震天响。那一发发的子弹炮弹乱飞。小李时刻牢记着那个夜里的枪声。小李摧毁了几个暗堡，打死了几个敌人，算得上功过抵消。

战斗结束了，小李一点伤都没有。小李心里很不好受，都是自己的罪过。好好的班长说倒下了就倒下了，不知道班长的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样？

时间过了两个月，连里给班长的父母寄去了遗物，连里还专门写了一封长信，说班长是好样的，是在战场上牺牲的。

班长的老乡退伍回家了。向班长的父母说出了实情。班长的父母来到部队找连长要人。说自己的儿子是在战场上牺牲的不说了，可是，是你手下的兵打死的，怎么也得讨个说法。

连长只好把小李找来，小李跪在班长的父母面前，说了班长被他打伤的前前后后。小李长跪不起。小李说，大爸大妈，请你们治我的罪吧。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我愿意做你们的儿子，我照顾你们白头偕老。

两位老人把小李从地上拉了起来。三个人抱成了一团……

后来，小李只要一听见枪声，心里就难受到了极点，他有很多很多的负罪感。他始终弄不明白，自己平时打靶连靶子都上不了，为什么那天晚上居然把班长伤了，让班长含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