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撰佳联,友谊存陋室
第一节
南巡队伍在扬州待了几天,明日就要去镇江了,酆知府按照和总管的安排,已提前在扬州“锦春园”饭庄为乾隆一行准备了盛大的送别晚宴。
“锦春园”饭庄原名“吴园”,在古运河西岸。因“吴园”老板在庄园内外繁植花木,灿若舒锦;又园门临河,园内有“梅花”“桃花”“荷花”“桂花”四厅,还有“渔台”“水阁”“江城阁”“御书楼”等名胜。乾隆皇帝首次南巡时曾驻跸于此,因感叹这里“锦水云岑标道趣,轻荑嫩花缋春光”,敕改为“锦春园”,并御书赐之。有清朝文学家杭世骏《步游锦春园》诗句“凤泊銮停瞻御墨”为证。
就在这天下午,纪晓岚与袁枚、刘墉等刚从“二十四桥”游玩归来回到住处,正准备喝口茶水稍作歇息之后便乘车前往“锦春园”饭庄赴宴,忽然有府衙师爷进来告诉他,皇上有要事请他回来后即刻过去一下。
纪晓岚不敢怠慢,匆匆来到“高咏楼”乾隆驻跸之处,见和珅与酆知府等官员也在这里,忙上前给乾隆请安。和珅笑着对纪晓岚说道:“纪大人,前些日子你不是露过一手儿测字算命的功夫吗?和珅我挺佩服的。今日正好有人给你送来一个物件儿,皇上与知府大人等,都想再次见识你测字的功夫。如果你猜对了呢,我就把这个物件儿原封不动交给你;如果要是猜错了嘛,呵呵,那我可就对不起了,从今往后这玩意儿可就改姓和了。到时候你可不能有意见哦!”
纪晓岚笑笑:“既然如此,那就请和大人出个字吧。”
和珅听后鼓掌大笑,用手指着纪晓岚说道:“没想到你老纪也有上当的时候啊!”说着,用双手扯扯身上的便服说道:“我就给你出一个与那玩意儿毫不相干的衣服的‘服’字,看你怎么测吧!”说完,乐得咯咯直笑。
乾隆皇帝也笑着摇摇头,说道:“上次你为杏儿测字朕就有点儿不信,怀疑你是‘蒙’的。这次不同了,和珅出的这个‘服’字,绝对与那个物件儿风马牛不相及。这次你呀,怕是‘老和尚挠头——没咒儿念咯!’”
纪晓岚听后淡淡一笑,冲和珅一伸右手说道:“和大人,拿来吧!”
和珅一愣:“什么拿来?拿什么来?简直莫名其妙!”
“不就是一封信嘛,至于让你弄得这么神秘?”
和珅一听顿时傻了眼。他诧异地侧过头去望望也是一头雾水的皇上,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封信?谁告诉你的?莫非你见到送信的人啦?”
“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吗?怎么又怀疑旁人呢?”
和珅挠挠脑袋低声嘟囔道:“我他妈啥时候告诉他了?”蓦然间明白过来:“原来你是由那个‘服’字猜到的,对不对?快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猜的?”
纪晓岚喷出一口烟后笑着说道:“看来你是真不明白,那我就讲给你听听吧。猜字、测字这事儿乍一听的确有点儿玄乎,但说穿了其实不值一提。‘服’者,衣也,由‘丝’做成,给‘人’穿的。人,乃‘氏’也,将‘氏’字加一‘丝’旁,岂不就合成一个‘纸’字?你刚才说有人给我送来一个物件儿,那肯定就是一张纸了。纸张大多是用来传递讯息的,而在扬州这些天与我打过交道,且比较亲近的唯有书生兄弟,所以我猜测必定是那位书生送来的一封信。整个过程就这么简单,现在该把那封信交给我了吧?”
和珅刚把信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却被乾隆一把拦住。只见他笑着对纪晓岚说道:“既然你能以一个‘服’字猜出是一封信来,那肯定也能猜出这封信的内容。对不对?那你现在就猜猜看,书生在这封信中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内容?”
“这就更简单了。明天我们就要离开扬州了,应该是想请我去他书馆里,与他和他的朋友们聚一聚,无非是再来一次‘以联会友’吧。”
和珅把信打开一看,果然是书生发来的一封邀请函。函中这样写道——
纪先生尊鉴:
今有扬州秀才及本书馆先生学童数十人,因仰慕先生才华,特不揣冒昧请先生屈尊,前来‘广陵书馆’陋室一聚。请先生出门后右拐,前面路口杨树下有一童一驴,先生可骑驴随书童前往。书生等谨在书馆门口翘首以盼。
切切
愚弟书生于即日
纪晓岚接过信来,见乾隆并无阻拦之意,遂恭敬地对乾隆轻轻道一声:“臣告退,去去就回。”便欲出门而去。
却听乾隆对他说道:“纪晓岚,那位书生也许对朕与朝廷还存有某种偏见,所以宁可在一小书馆内教书度日,也不愿出来科考为官,而像他这等思想之人,不知在扬州还有多少?天下还有多少?朕不愿任其如此下去。你从和珅那里取五百两银票交给他,就说是‘龙爷’给他办学用的,请他扩大书馆规模,为国培养人才。关于后续资金,朕会让酆知府每年按其实际花费如数划拨。朕看那书生对你十分友善,你尽可与之联络感情,加深友谊。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可一定把它给朕办好了。早去早回,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去吧!”
纪晓岚从和珅手中接过银票,出门向右来到杨树下,给书童看过信后,骑上毛驴随书童而去。大约三四里样子,便远远望见前面道路上一群人迎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书生和一位老秀才(“广陵书馆”馆长),而紧随其后的四位,却像是古时“渔”“樵”“耕”“读”的打扮,煞是风趣。再后面就是一群年龄不等的先生与学童。纪晓岚赶紧下驴过去拱手与书生等相见,相互问候十分亲热。
待走进“广陵书馆”一间宽敞简陋的课室里,但见迎面一张书案上,笔墨纸砚已摆放停当。在书案的正前方,呈菱形依次摆放了四张红漆八仙桌,各色地方菜肴正陆续由几名村姑模样的人端上来。纪晓岚与年长的祁馆长被安排坐在了菱形最上首座位上,两边分别是“渔”“樵”“耕”“读”,书生与另一位中年秀才则坐在下首主位相陪,其余三桌均按照事先安排依次坐好。酒,还是绵甜醇厚的绍兴“状元红”黄酒,等菜上齐,欢迎酒宴便正式开始。
首先由书生致祝酒词,热诚欢迎“天下第一才子”纪晓岚纪先生的到来。然后由书生提议,酒桌上全体人员向纪晓岚敬酒三杯。这样的敬酒方式让纪晓岚十分感动,他又回敬大家三杯之后方才坐下。酒宴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着,时不时会有书馆授课先生向纪晓岚提出一些有关诗词、对联以及授学方面存疑的问题,纪晓岚均旁征博引耐心细致予以回答,博得大家一阵又一阵掌声。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课室门窗外早已挤满幼小学童与看热闹的百姓。瓦蓝的天空中,一弯上弦月把它皎洁的清辉从人们头顶投射进来,与室内刚点燃的一盏盏烛光交相辉映,让一张张被美酒浸红的脸庞,也变得分外光鲜好看。
酒菜已过三巡五味,在得到书生与祁馆长的点头后,坐在左边首位那位“渔夫”打扮的中年先生站了起来,冲纪晓岚一拱手,欠身说道:“纪先生,久闻您属对天下第一,在下好生敬仰。今日不揣冒昧,欲借书生兄弟的光,即景即兴出一上联,向纪先生讨教,还请纪先生不吝赐教。”
纪晓岚赶紧站起,拱手笑着说道:“‘渔夫’先生不必客气。‘渔’‘樵’‘耕’‘读’乃我华夏农耕社会四个极具代表性职业,阁下既然出演首位,可想而知必有过人之处。阁下不必谦虚,请出上联。”
第二节
“渔夫”不再客气,离席来到书案前,侧身望望窗外那弯明月,提笔舔墨在纸上边念边从容写下一副上联——
“明月如钩,网撒钩边域内;”写完后将笔放好,道声:“纪先生请。”
酒桌上所有人等都围过来争相观看。纪晓岚看后笑着说道:“阁下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纪昀以为,阁下这副上联有三点值得称道。
一)‘明月’二字,因为此刻窗外正有一钩弯月斜挂在天边,像阁下这样即景即兴撰写联句,在民间诗联唱和之中最是难得,值得称道。
二)‘网撒’二字。此二字紧扣阁下‘渔夫’身份,于属对之人有明显约束作用;而后面钩边的‘钩’字,又紧扣前面明月如钩的‘钩’字,犹如身临其境一般,又给属对者增加了不小的难度,同样值得称道。
三)‘域内’二字。此二字既可理解为本地地域之内,亦可理解为疆域之内。阁下出句于内敛之中透着大气,令纪昀钦佩,值得称道。阁下的上联是——
‘明月如钩,网撒钩边域内;’纪昀不才,应对如下——
‘清溪似画,联题画里风中。’还请诸位不吝赐教。”边说边提笔写了下来。
年长的祁馆长看后赞道:“什么叫做‘即景即兴’?纪先生这副下联才真正堪称‘即景即兴’之佳作。老朽看过许多文人属对均以‘清风’与‘明月’相对,殊不知‘明月’二字都带‘月’,而‘清风’二字却并不具备这等属性,从严格意义上讲,根本算不得工对。纪先生‘清溪’二字均为水旁,而我们书馆门前恰好就有一条清溪,正绕过书馆缓缓远去。纪先生初来乍到便信手拈来与‘明月’相对,可谓珠联璧合;而清溪怀抱一钩明月,岂不就是活生生一幅风情画卷吗?接下来‘联题’二字更属即景即兴,且此刻我等正在进行之中。纪先生将我们书馆课室比作是一幅画卷,一个舞台,而此时此刻我们就在描写和演绎着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故事,岂不让人倍感亲切与振奋?尤其值得赞赏的还是对句后面,画里风中的‘风’字。这个‘风’字,既可以理解为由室外吹进来的徐徐晚风,更可以理解为我们扬州学子崇尚华夏儒学、孜孜不倦追求国文正统的‘文风’。不知在场诸位学子秀才,能否赞同老朽的看法?”
课室内外顿时响起一片掌声。“渔夫”拱手对纪晓岚说道:“纪先生高才,在下领教了。与纪先生的下联相比,在下那‘网撒’二字既算不得即兴,更谈不上即景,实在是惭愧得很!惭愧得很!”
纪晓岚连忙摆手,笑着说道:“阁下今天的角色是‘渔夫’,舞台不在湖中却在馆内,这仅仅只是条件所限,与阁下才华并无关系。纪昀钦佩祁馆长及诸位先生的淳朴风貌与治学精神!”纪晓岚这番话,再次博得内外一片掌声。
掌声过后,“樵夫”上前一步对纪晓岚说道:“纪先生,在下也有一联欲向先生讨教,还请先生多多赐教!”说完,提笔边念边在书案上写下一副上联——
“石欠砍,此木柴,晨昏共日;”
纪晓岚看后笑着说道:“阁下这是一副典型的,围绕樵夫所撰写的拆字联。纪昀曾听说康熙年间有一位名叫张宾的秀才,在山中迷路时问路于一位樵夫。樵夫见他是个秀才,便以‘柴’字出一上联——
‘此木为柴山山出;’要张宾对。张宾望望山下袅袅的炊烟,便以‘烟’字对出下联——
‘因火成烟夕夕多。’这副对联被传出之后,为许多人茶余饭后所津津乐道。甚至还被人夸成了‘千古绝对’。其实这副对子,如果单纯只以文字拆合而论,作为‘宽对’倒也没什么;但如果作为‘工对’从严而论,那么张宾这副下联中的毛病可就有得挑了。首先是下联中的关键字‘火’与上联的关键字‘木’字同为仄声,不合‘平仄相拗’的规则;再就是下联中的关键字‘烟’与上联的关键字‘柴’又同为平声,亦不合‘平仄相拗’的规则;而最为关键之处,张宾下联中的最后一字‘多’是形容词,而樵夫上联中的最后一字‘出’却是动词,这就更是与‘词性相当’的《联律规则》格格不入了。
阁下今日所扮演的角色虽与古人同为‘樵夫’,然而阁下所出之上联,无论是在文学性、艺术性抑或是在观赏性上,都远胜于当年那位前辈。首先说该联前六字,紧扣主题拆合出‘砍柴’二字已属十分精彩;紧接着推出‘晨昏’二字,为后面的‘共日’做了最完美的诠释与铺垫,而且读来朗朗上口,同时也给属对增加了非常高的难度;而最为难能可贵的是,纪昀在阁下的这副上联中,看到了一种扬州当地民众之间、学子之间休戚与共的高贵品质。阁下的上联是——
‘石欠砍,此木柴,晨昏共日;’纪昀不才,应对如下——
‘手是提,竹毛笔,意愿同心。’还请诸位多多赐教。”
书生首先鼓掌赞道:“精彩!实在精彩!纪先生这副下联以‘提笔’对‘砍柴’,以‘意愿’对‘晨昏’,以‘同心’对‘共日’,不但平仄相拗、词性相当,而且在最关键之处,将并列式‘意愿’一词运用得恰到好处,与‘樵夫’老兄的上联可谓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而且整句下联纯属即兴而作,既象流水,亦属工对,弥足珍贵,所以在下才会情不自禁要为纪先生鼓掌叫好。不知诸位听后有何感想?”课室内外顿时响起阵阵掌声,掌声中还夹杂着叫好声。
掌声过后,“农夫”走上前来。只见他笑容可掬对纪晓岚说道:“久闻纪先生纪大才子的名头,就算用‘如雷贯耳’四字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在下曾闻峨眉山‘千佛禅院’有一副对联:‘一粒米中藏世界;半边锅里煮乾坤。’我‘农夫’非常喜欢和崇拜这副对联,所以想请纪先生就以‘一粒米中藏世界;’这副上联,再即景即兴对出一副不似古人、胜似古人的下联来。不知纪先生尊意如何?”
纪晓岚呵呵一笑,用右手食指虚捣几下对他说道:“我看在场诸位学子、秀才之中,就属阁下你滑头一些。纪昀答应你就是。阁下刚才所提,的确是四川峨眉山‘千佛禅院’斋堂门口的一副对联,原句为——
‘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全联是对山中僧人清苦生活的生动写照,也是对他们虔诚礼佛修行,豁达态度的一种赞扬。尤其是用‘半升铛’对‘一粒粟’,古拙朴实,极为得体。这种极端清苦的物质生活与他们超凡脱俗的精神世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构成了有机的对立统一,其中深含哲理,令人回味无穷。也许是前朝哪位先贤,为了让天下百姓都能听懂看懂这副对联,喜爱这副对联,便被修改成了现在这般通俗易懂的样子。至于你想让我现在,即景即兴再对出一副不似古人、胜似古人的下联来,我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说完,若有所思的在课室内来回踱步。当他走到后门处,忽然用手指着外面庭院里一辆双轮车,笑着对“农夫”说道:“原来你们这里还有这玩意儿,岂不是天赐我也?阁下所出上联是——
‘一粒米中藏世界;’纪昀的下联是——
‘两輪車上载春秋。’”纪晓岚边念边写一挥而就,然后放下毛笔,冲大家一拱手说道:“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第三节
“农夫”看后激动地说道:“在我‘农夫’心中琢磨了数年之事,到了先生这里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便完成了,尤其是您以同含‘車’字的‘輪車’与同含‘米’字的‘粒米’相对,比原联更加完美、工整,也更容易让平民百姓接受和喜爱。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我‘农夫’又有了‘观君一副联,胜读十年书’的感慨。您真不愧‘天下第一才子’,在下给您鞠躬了。”大家对“农夫”的话报以热烈掌声。
纪晓岚连忙还礼,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各位只要养成‘勤观察’‘多思考’的好习惯,要撰写出一副好联来当非难事。要相信自己!”纪晓岚的话,再次赢得一片掌声!
就在此时,“渔”“樵”“耕”“读”的最后一位走到纪晓岚身边,笑着说道:“纪先生,在下虽然也是一介书生,却有个名号叫做‘只对不出’,就是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什么场合,只沾出联对句以联会友,在下我是只对句、不出句,从无更改并乐此不疲。在今天这个百年不遇的特殊日子,在下以酒遮面,斗胆狂放说一句——本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凡先生即兴所撰,并自认为能对得出的高难度上联,如果在下有一联对不出,抑或对得不工,在下甘愿自罚三杯鞠躬认输。如果在下的对句能侥幸得到先生与在场诸位学子秀才的认可,还请先生与在下共饮三杯。请先生出联!”
“阁下好气魄,那纪昀就不客气了。”说完提笔边念边写出一副上联——
“春去春回,清溪绕处培新绿;”
“只对不出”看后笑笑说道:“短短一副十一字上联,竟然将时间、地点以及我辈所做之事,犹如信手拈来一般,概括得清清楚楚,即景即兴且饶有新意,‘天下第一才子’出句果然不同凡响,可敬可佩。”
纪晓岚笑着问道:“阁下何以见得?说来听听。”
只听“只对不出”说道:“‘春去春回’——时间--春天,‘清溪绕处’——地点--广陵书馆,‘培新绿’——我辈所做之事--教书育人。在下说得没错吧?先生的上联是——
‘春去春回,清溪绕处培新绿;’在下的下联是——
‘云舒云卷,明月催时咏古香。’写完问道:“先生能否看出其中之意?”
纪晓岚鼓掌赞道:“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若论心思机巧,在场诸位恐怕无人能及阁下。阁下这副下联,不但对仗工整,丝丝入扣,而且还能将心中对他人之所思所想,巧妙地隐喻之中,扬州真卧虎藏龙之地,纪昀佩服。阁下联中之意,纪昀答应就是。”说完提笔边念边写下第二副上联——
“行万里路读百卷书行路读书皆不误;”
“只对不出”看后笑着说道:“先生此联最合我意,在下应对如下——
‘扬三尺鞭策五花马扬鞭策马一齐行。’”
纪晓岚哈哈大笑:“好一句‘扬鞭策马一齐行’,想不到阁下既有文人之儒雅,又具侠客之英风,着实让人喜爱。且看纪昀最后一联——
‘千古奇闻‘鹊桥仙’,昨晚刚刚‘贺新郎’,今朝竟会‘生查子’;’”
“只对不出”看后哑然失笑:“纪先生,咱俩今生是不是特别有缘?您前面两联一经写出咱就觉得特别的对脾胃,应对起来也特别的舒爽、亲切;现在的第三联中,‘鹊桥仙’‘贺新郎’与‘生查子’全属词牌名,整副上联以句中自对的形式呈现,而词牌对咱来说又最是熟悉不过。您说如果不是特别有缘,又怎会第一次见面就能如此之默契呢?请看在下的下联——
‘百年少见 ‘长安女’,先前每每‘思佳客’,眼下偏来‘忆故人’。’”
“只对不出”边念边写,写完之后大家一看,顿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掌声过后,纪晓岚拉着“只对不出”回到酒桌前,端起酒杯说道:“兄弟,在场诸位已用掌声肯定了你的对句。按照事先约定,咱俩应该共饮三杯是不是?可我觉得三杯似乎少了一点儿。能不能和你商量商量,咱干它六杯?”
“六杯就六杯,咱谁怕谁呀!”“只对不出”朗声说道。
谁知就在此时,忽听门外一人高声嚷道:“两位且慢!如此豪气干云之事,岂可少了我‘铁腿乔’?祁馆长,在下也有一联欲向纪先生请教,等请教完毕咱们大家一起干如何?”见祁馆长鼓掌表示欢迎,‘铁腿乔’快步走到桌前,冲纪晓岚一拱手说道:“纪先生,在下一介武夫,请恕冒昧打扰。在下的上联是——
‘闯金州 穿铁岭 越银川 奔玉道 放马铜官山问天下英杰何在?’
需要说明的是,上联中的地名都是在下年轻时闯荡江湖走过的地方,还请纪先生也以您亲身经过的地方来对,不得编造!”
纪晓岚听后一连猛抽了几口烟,然后笑着说道:“乔壮士的上联以‘闯’‘穿’‘越’‘奔’‘放’五个动词,配以‘金’‘铁’‘银’‘玉’‘铜’组成的五个地名,然后发问——‘ 问天下英杰何在?’既有江湖侠客之英风豪气,又兼文人墨客之机巧灵动,实在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联。纪昀应对如下——
‘离赤水 渡黄河 经绿野 绕蓝田 呈书紫光阁 禀人间信义长存。’”
纪晓岚的对句顿时赢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掌声过后“铁腿乔”戏谑地问道:“纪先生,您一个文弱书生难道这些地方真的都去过?如有编造,便是对朋友不恭,您可想清楚了。”
纪晓岚呵呵一笑说道:“说实话,这五个地方除了黄河我一处也没去过。但这些地方全装在我的脑海里,为了应对你的上联我刚乘船去转了一圈儿才回来。你若不信请问祁馆长,他可以为我作证。”纪晓岚的幽默又为他赢得一阵掌声。
“铁腿乔”听后爽朗一笑:“您还真是一口‘铁齿铜牙’。既然说不过您,那咱们就在酒杯上见真章!诸位说好不好啊?”就在这响彻云霄的叫好声中,大家干了一杯又一杯,把当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等闹意稍歇,书生对纪晓岚说道:“纪先生,与您两次相见,看得出您在书法上造诣颇深。刚才在您与‘只对不出’的应对中,‘只对不出’兄弟也已表达了想请您留下墨宝的意愿,您当时也做了承诺。现在已是戌时,正值‘明月催时’,该‘咏古香’了吧?纸张业已备好,纪先生请!”
“既然如此,那纪昀可就献丑了!”说完,转身走到书案前,想想后提笔写下一幅横幅——
“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王冕诗乾隆二十八年三月初八戌时,
纪昀书于广陵书馆。”
书生看后不禁赞道:“纪先生这幅短短二十八字的王冕诗横幅,字体大小相兼,起伏随势,疏密得体,古朴多姿,可说是博采众长之佳作。尤其先生在‘清气’二字上着墨尤深,真可谓用心良苦。值此天下‘文字狱’盛行之时,先生题此横幅实乃我等避祸之良药。书生代书馆全体师生,感谢先生厚赠!”
纪晓岚淡淡一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五百两银票递给书生。说道:“这是‘龙爷’送给你的办学费用,他是好意,推辞反为不美,而且他已命人年年按照这里办学实际花费予以划拨。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尽管放心使用便是。”
纪晓岚走了。由于“广陵书馆”与乾隆和纪晓岚有着这层关系,再加之书馆内人人谨慎小心,虽然后来扬州又发生了徐述夔《一炷楼诗集》文字狱冤案,且株连甚广累人无数,然终未波及至“广陵书馆”,实乃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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