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的守候

         母亲去世刚过一年，十岁的狗仔（因为太调皮，村里人给他安的绰号）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就要带这个女人回家。

      对狗仔来说，她一点都不顺眼。

一米四五左右身高，皮肤像煤炭一样黑，一双小眼睛眯起来就不见了，凸出的脸颊，镶嵌着塌陷的鼻子，整个人要相无相，要貌无貌。

      生活在乡村里，田间小道河边小径自然很多，马过牛窜，人来人往。也许母亲在的日子，有母亲的庇护和看管，他无暇顾及，但现在眼前这阡陌交通，狗仔感受到了另一番热闹。

      于是，他开始喜欢走在村边的人行道上，看着道上的风景。每当疾驰的摩托车在他身边呼啸而过，狗仔觉得十分过瘾，就像有死神一次次地与他擦肩而过。有时他恨不得冲进路上真切地感受风与速度。但是那个女人每次都会紧紧地跟在他身边。小眼睛不住地紧盯，不时惊恐地直望着刚刚从狗仔身边疾驰而过的摩托车，即便已经离她很远了。

      狗仔心里嘀咕“简直就是一个笨猪婆，这个年代了连车都怕。真是无可救药，矮丑女人！”此后，“矮丑女人”就蒂根在狗仔的心中。 

      就在狗仔每次出门去玩，都会远远地把她甩在后面，就像老鼠躲猫一样玩起把式。但她仍会呼哧呼哧地追上来，紧紧地跟在他身旁，狗仔就会撇撇嘴，在心里骂她一句。女人仍不理会狗仔，独自远远地走在后面。每一次后面有摩托车驶进得时候，那个女人便喊道：“小心有车！”如此苍白的话语。狗仔觉得她不是真心的，自己死了，她不就可以与父亲过二人世界了吗？每每想到这里，狗仔就会想到母亲，眼眶就会湿润起来。  

      狗仔不想让那个女人跟在身边，跟父亲说了很多遍，但在第二天仍会见到她那道身影。狗仔越来越大胆了，有时他会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下故意在马路上拦车，听着她的呼唤声：“快上来，危险啊！”狗仔不管她的，仍然走在马路中央，漫悠无忌地边走边玩，他有些爱上了这里的风景。

       有车快接近他时，紧急的车笛声及刺脸的疾风冲击后，狗仔才会不紧不慢地跳出道外。那个女人在此时便会赶紧凑上来，对狗仔说：“你在干什么啊，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以后别再这样，行不行！”狗仔每次听到那几乎是恳求的语气都会一阵心烦。便对她冷笑：“你要是真关心我怎么不去拉我啊，我安全回来你是不是很伤心？”那女人听后都会沉默起来。

      冬天的傍晚，天黑得老快，六点多街灯就亮了。

      吃过晚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人行道中。狗仔依然望着马路，女人依然跟在后面。

      突然，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呼啸而至，向他冲过来。刺眼的车灯，发散出缕缕令人发寒的光芒。像一把巨大的镰刀向他斩来。狗仔觉得累了，不想再躲避了，也躲不掉了。

      他怔怔的站在那儿，任凭摩托车向他撞来，此时他脑海里呈现一条黑蛇，诡异而残忍，正在向他吐着蛇芯，摇头摆尾，仿佛在说着些什么，可狗仔听不清了，听不见了。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拉着他的手臂，用力将他拽了上来。狗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冷汗浸湿了衣襟，没有人是不怕死的，而刚刚狗仔就感觉死神在他脸上吹了一口气。

      女人把狗仔从地上拉起来，冲他怒吼：“你就这么想死吗？你就这么恨我吗？去啊！去啊！！去啊！！！”女人喘了口气，看见狗仔满脸都是泪水。

      她愣了一下，又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值得吗?”她叹了口气，用她那双瘦小的手紧紧地握住了狗仔的手，然后走到了外侧，紧紧地护着狗仔。  那个矮小的身影挡住了狗仔的视线。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个身影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护住。

两个身躯似乎重合了。

只不过，现在这身体矮小一些。

      “对不起……妈……”  那只手突然一颤，但随即又被紧紧攥住了。

狗仔的脸上无声地滑落两行泪。

也许，有同样的两行泪从女人的脸上滑落。

      狗仔抬起头，发现眼前这个女人不再是“矮丑女人”，她高大了，而且更美丽、漂亮......

作者简介：黄泽宁，1970年出生，壮族，广西百色市田林县人，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学历，现就职于田林县教育局，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网》《中国文明网》《广西文明网》《广西日报》《右江日报》《百色新闻网》及《三月三》杂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