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槐花满城香
满山槐花满城香【散文】
文/王世杰
岭上崖前槐花雨,柔香倾城又一季。在人们尚没有太多留意的情形下,大地气温由去冬以来一贯冰冷而变得急剧升高,满山遍野的刺槐树借势默默地蕴酿着一场或许能惊傻所有人的花开花落。周围群峦因槐花铺天盖地而使小城一下子靓了起来和到处荡漾着时淡时浓的馨香,更让市民们室内户外的一切活动,都被沁人心脾的槐香陪伴着簇拥着晕染着。
拥有这样富有格调和层次的生态环境,若想无动于衷实在有点儿难。清晨起来,尚未步出室外,那无形的香味就从窗户或门缝挤了进来,撩拨得我由不得要走向门外的广阔空间,好再让那直扑鼻腔的淡淡清香一阵子调理,然后,焉能不循着那槐花盛开的地方大步流星而去吗?
无论是拥有鄜州八景之一“圣佛晚照”的东山运动公园,还是散落着千年故事的倒回岭,无论是唐塔高耸的西山森林公园,还是钟声悠扬与青烟缭绕的太和山,都无外乎生长着名目繁多的花草树木。可在这春夏交替过后的五月初,也就是刺槐一年一度露脸和一展风采的档口,其他树木花草好像已经不存在了,因为所有人的眸子全然被那犹如汹涌江海的刺槐花牢牢地吸引。我的心,我的思,我的情,当然也在这纯白的季节里随风曼舞,那令人忘乎所以和颠覆观念的花香悄悄蔓延于指尖,一点一滴渗入心扉,氤氲和化作感动心灵深处的柔软。
大自然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自然或者说是随性,没有事物的一成不变。季节当不例外,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时序递进倒是谨慎地遵循着规律,可每一个季节里事物的发展演绎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格式。就像那山上山下数不清的洋槐树,气候寒冷了,开花时间就会延迟,过分地寒冷也就不会有繁花扑面的盛景了。然而刺槐树有着很多值得天下人点赞的品性,有如适应性极强,无论种植在哪里,就在那里成长壮大和开花结子,从不保守,从不吝啬,从不拘谨,从不放弃,始终充满着生命的张力,始终保持着积极守望的精神,始终活得信心、自如与潇洒。
说起鄜州大地,属于黄土高原丘陵沟壑纵横区,远山地域大多分布着茂密的次生林,浅山地域也就是距离城镇较近的山峁和坡地,以人工栽植的刺槐林为主,兼有松柏及其他多种树木。每每到了五月初,具有强势数量的洋槐树一旦开花,便会因其独领风骚而让别的花草树木显得逊色。我们可以看到,在许多区域整座山梁、整道高坡、整条谷壑都被密实的刺槐花覆盖,吸引了远近许多游人前来争抢镜头和一饱眼福。
无意间又一次想到了过去的一年,那来势汹汹的新冠肺炎疫情给人民群众带来阴冷与不安,自然界似乎也受到了重度传染,周围大面积出现了被寒流侵袭的遗憾。有的刺槐刚刚开花有的未等开花便被一场苦霜扼杀,使整个穹野暗淡失色,也使有些提前过来赶场的外地蜂农遇到那凄惨悲凉的情景而悻悻离去。后来即使有的刺槐树开了花,也仅是星星点点或者寥寥无几。到了今年刺槐开花的时月,也许是因为疫情已被有效遏制,刺槐树也好像浸洇上了灵性或注射了兴奋剂似地,跟着人们的心情好转而一块儿打开了激情的闸门,在气温较低的情况下,仍然奇迹般演绎出一场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令人激情洋溢和心潮澎湃的绝伦风景。
那天攀上龟山顶端,我援于最高处遥望远山近岭,虽蓝烟袅袅,却依稀能够分辨出到处盛开的刺槐花;俯视脚下,白朵依依,参差披拂,层层叠叠,像似刚刚降了一场有些势头的瑞雪,那雪片完全挂上了挨挨挤挤、忽忽悠悠的枝头,简直让我看得有点惊呆。特别是那一丝丝一缕缕一股股清香,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一个劲地涌来,好像把衣裳乃至浑身的皮肤都熏染得透着香味。
一身轻松地走下龟山,又兴致叠起地走上东山公园。放坦性子微步于弯曲的主道,就好像穿梭在无边的刺槐林里,因为有些路段头顶上几乎被两面高扬的修长的槐枝遮掩。只见那些高耸入云的一排排大树上花序累累,活像撑起了一把把白色巨伞;那些细小的幼苗儿,弱弱的枝条上缀满玉花,好似无风也在轻轻地摇晃,看起来她们吐出的那些花朵儿完全超出了自身的负荷。一边散步,一边赏景,一边呼吸着浓浓的槐花香,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炎热和困倦,反倒觉得精神倍增和心旷神怡。举目环望,好像所有的山地都是用槐花堆砌而成。那望不到边的稚花犹似皑皑皎雪,与远处的白色连为一体,组成了一个让人疑惑不知是真是假的童话世界。置身于其中,我才真正学会解释什么叫做“秀美山川”了。
这种场面太美了,太大气了,太壮观了,一下子左右了我的每一根神经。一时间,我竟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有站在无数蜜蜂追逐的槐花枝下傻目、发呆、激动的份了。
忍不住在脑海中反复思衬、迟疑和感慨,这枝干灰褐带刺与皮肤粗糙皲裂的刺槐树,竟然能孕育出如此婀娜迷人的花儿?并且,她们倘若集成规模,便是一幅让人荡气回肠和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壮美画卷。据此,由不得我在联想,有些人长得人眉子人眼,有些人穿着琉璃皮张,有些人身披着官衣,有些人自命清高,有些人道貌岸然,但一肚子龌龊坏水和满脑子金钱铜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冷了人心,污了众眼。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与外貌不扬、朴素简单却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刺槐树相比,简直不屑一提。
放目鄜州小城,方圆任意的山山岭岭上,那犹似瀚海的刺槐花,我就是走到哪里也会赞叹到哪里、激动到哪里、狂呼到哪里以及内心世界会被征服到哪里。有日登上东山,站在电视发射台前张望远近的山山岭岭和脚下的崖坡沟坎,映入眼帘的是全城被气势恢宏的刺槐花簇拥着,仿佛那横流的白色与横溢的诗意就要把整个城市淹没。当时我的心情虽然没有北京申奥成功那晚的特别激越,可这起伏重叠、无边无际、香馨掠魂的花海,令我的心湖也彻底沸腾了起来。
为了观赏更多刺槐花的自然风貌,连日来我除奔走于小城附近的沟沟岔岔和梁梁峁峁,还分别去了杜甫故居羌村、牛武川、交道坡、杀喜沟以及直罗镇战役所在地的葫芦河流域等等许多地方,所到之处无不被那扑面而来的刺槐花所震撼,好像每到一处那刺槐花显得更加热烈更加密集更加震撼,也会觉得比以前见过的花儿更加柔美更加气质更加妖娆。
若说最能让人觉着可爱和更具诱惑力的花朵,莫过于那些生于偏僻静幽或人迹罕至之处的刺槐花。因为她们无愧为超级清纯,浑身净灵,没有丝毫的污染和躁扰而更加招人喜欢。我想说,往往被距离或特殊位置遮隐与隔阻着的美,以及神情似露、矜持谦羞的姿态,才能真正打动人的心灵和给人以难忘的记忆。
仰望那枝条上密密匝匝的白花,间有少量绿中泛着黄晕的嫩叶,因而若从比较远处观看便是满冠呈白,恰如缀上了厚厚的雪花一样。这温润中透着丝丝绵意的刺槐花,无论分布在任何区域,都好似无数清纯素静的少女,在用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睛专注地瞅着我,让我无法回避、无法拒绝和无法抑制萌动的心。因为槐花的清丽、甜润和洁雅,使我对世间的美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我常在想,大地上花卉何止千万,可总觉着槐花儿虽然朴素和普通,却能让无数人心旌摇曳与怜惜青睐,这才是把生命活出了滋味,活出了价值,活出了精彩。
生活在如今这个快节奏的经济社会,难免有不同程度的喧嚣、磕碰、冗事的烦扰。然而走近那素雅的槐花,置身那槐花海的纵深,燥热的情绪会迅疾冷却下来,曾经孤独寂寥的心情也会立时变得豪放不羁。每当坦静地坐于密密的花下闭目稍作养神,我就会觉得心海净明如湖,没有纹丝波动,那镜澈的程度,似乎能映照出自己的影子。这时的我,忽觉心中一片空白,甚至幻觉着红尘滚滚中的一切琐事都好似发生在遥远的前世。而眼下能够知晓的就是槐花太够叫绝,俨然仙池的碧水,把我的心灵荡涤得透亮。所以说,平日里梦寐向往的平和心境,惟有在此种环境中才会得以获取。这虽不能永久成为心的归宿,可撷得一时的心静也是值得欣慰的幸事。
晨曦初露,雾蒙中那静静的刺槐花似乎还沉浸在梦中,是那么地腼腆可爱;傍晚落日余晖洒在槐林之上,那白色的花儿渐渐变成了萌萌的金黄色,往往让我误以为走进了世外桃源或用真金砌成的灵境般的国度。有过这样令人感情达到顶极冲动的一次次遇见,我对自然界的感恩之情已经不知该用什么措辞来表达,因为她在无形中把我记忆里所积压的陈负全部清空,甚至觉着自己已被这花海溶解,全然找不见了踪影。
帘卷风动,窗外顿起雨声。在为这入夏第一场雨心生怡悦之余,也不禁使我突发好奇,想抵近观赏槐花在雨中的样子。所幸附近有刺槐树的山坡并不是多么远,便不由审思急急撑伞举步成行。不一会儿功夫来到了数十株累花缀冠的刺槐之下,眼前的美景瞬时让我喜出过望。只见细柔的雨丝依然是那么不慌不忙地滴答着,使本就婀娜夺人的槐花更加清灵起来。那一串串一枝枝一树树花序在那似乎非常有着分寸的雨点儿叩击下,微微地摇曳着和浅浅地颤动着,仿佛成群结队穿着泳衣的少女出池而翩翩起舞,风韵楚楚,曲线迷人。因之让我强烈地觉得此刻的槐花儿,已经不是被认为世上最为普通花朵中的平凡之辈了,而是暗涵着无穷的温婉柔情和征服人心的魅力。
雨,还在丝丝绵绵地下着。有的花瓣经不起雨点儿反复撞击而坠落,使我一时不忍再去迈步,生怕踩没了那薄薄如雪的瓣片儿,不知到时心中会生出什么样的滋味来?
天气放晴,太阳从云缝钻了出来,金色的光芒投在沾满雨水的槐花上,使之立时显得晶莹剔透,放射出盈盈的光泽以至美到了极致。一阵微风习习,从花束上滴下一连串密集的小水珠,给静寂的旷野营造出了无尽的情趣。特别是雨后的有个清晨,所有的山岭都被笼罩在了雾蒙之中。东阳初露时那金色的光线直射而来,远处的槐花显得朦朦胧胧、似有若无;近处的槐花显得萌萌莹莹、稚气未脱。猛然翘首望去,迟疑婆娑于面前的槐花已不是先前所见过的那些花儿了,倒好像是另外一个天地里蘸满灵性的花朵,更让我滋生出误闯尘外仙境的错觉。
目之所及,足之所履,情之所许,浸润了记忆,光华了岁月,潋滟了流年。这无处不秀和无处不丽,这雅致唯美和诗情画意,这自然天成和已至臻赟,摁不住的浪漫,看不尽的景致,躲不过的梦幻,使我久久处于深度兴奋状态甚或不能自己。
在漫漫的人生路上,总会有什么让我们偏爱和流连,总会有什么让我们心志高远,总会有什么让我们泪流满面。这虽朴实却也多姿的洋槐花,便是最能走进我们心扉的那份眷恋。一丝锦阳,一抹萌盈;一季花开,一袭素白;一次邂逅,一份温馨;一缕风吹,一阵雪雨。在这簇升着勃勃生机的槐花季,拈一捻媚瓣恬语,等待繁华常随,企盼那一山一谷一壑的雪白能够幻化成一缕香魂,相伴着我将深深浅浅的思念,一直延续到来年的夏初,再以执著的殷心去迎接槐花仙子创造和描绘出的下一个更为生动的传奇。
恋步槐下冶性情,侧耳倾闻落花声。多么想,走近槐花以再次去迎接一个既清新又温柔的黎明;多么想,张臂敞怀去沐浴从林子里辗转而过的带着萦萦诗意的微风;多么想,那撩人的槐花香能够经久不散和真正地醉了整个鄜州小城。
2022.5.
作者简介: 王世杰,笔名晨钟、高原晨钟;西安市人,现居延安市;富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洛滨文学》总编;先后在《解放军报》《人民文学》《诗刊》《农民日报》《人民邮电报》《中国农机安全报》《陕西日报》《陕西农村报》《延河》《山花》《延安日报》《人民网》《中国作家网》等国家、省、市级报刊杂志及网媒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纪实文学、报告文学、随笔、评论等千余篇并多次获奖,大量文字因被转载见于全国著名和各大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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