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满山槐花飘香醉人时

                 又到满山槐花飘香醉人时〔散文〕

                                   文/王世杰

        又是一个醉心的槐花季，又是满山遍野成雪域，又是整个小城无处不香馨。不知是气候的原因，还是那洋槐花蘸上了灵气，全然知道了鄜州人赏花的爱好日渐浓郁，因而今年五月的花开显得格外繁盛。多少年来还从未见过这么令人震撼的壮美场面，一个时期内让山上山下其它数量较少的花朵黯然失色。选取小城内外任意一个角度，都能看到山峦上洋槐花铺天盖地的胜景。那周围连绵起伏的山脉，像一座座皑皑的雪山，又像大团大团皎白的蘑菇云，重重叠叠，相依相偎，无尽渲染。尤其在傍晚前后直至夜深人静的时候，空气中悠然而来的香味，不断地灌入市民们的鼻腔，呼之不尽，挥之不去，沁人心脾。要是微步于大街小巷、楼宇之间的绿化带、公园弯曲的小径上，树影婆娑，灯光朦胧，花香袭人，宛若徜徉于缥缈幽静的尘外仙境。

        也许是出于那海洋般洋槐花的诱惑，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早起，迎着晨曦，踩着朝露，走进东山公园或者西山公园，前后左右，沟沟峁峁，台台洼洼，一袭白色的世界。有一阵阵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花香拂过鼻尖，专注嗅嗅，实在是教人神清气爽、步履轻盈，不醉都难。那一树树洁白无瑕的洋槐花，拥拥挤挤，俨然澎湃的白浪，正朝着我汹涌而来，让我恍惚觉得要是躲闪不及，就会被瞬即吞没。

        移步槐丛，只见温温润润的槐花一枝枝一串串一朵朵，银铃般的缀挂于枝头，你挤我，我挤你，紧紧簇拥一起，好像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又仿佛在向我频频招手示意，欢迎我这个素来喜爱白色花朵的人。我，轻轻地笑了。凝立，细细地端详着，那已经完全开放的槐花，像兴奋的小姑娘绽开了笑脸；那似开未开的槐花，像胆怯的少女粉脸含羞；那含苞待放的密密的玲蕾，像从未出过门的女子用纱绢遮住脸蛋儿，楚楚依依，分外迷人。这无尽的娇花，恰似无数匹含香的素丽锦缎从空中倾垂而下，沿着山山岭岭、峡谷沟壑铺展开来，四周弥漫起淡淡的甜甜的绵绵的清香，以及那青春活力的气息，让我的心情强劲地萌动起来。

        注意到背阴处开得较为迟缓的槐花，那深深浅浅的绿，夹杂着娇娇嫩嫩的白，在微风的作用下，摇曳着、颤动着，撒欢着、翻滚着；一树树淡淡的晨光，一树树柔柔的笑意，一树树润润的银穗，藏着诗意，隐着画意，裹着蜜意，给人一种平凡的升华和一种说不上来是什么层次的感动。

        面前这翩翩的槐花平普而清淡，盛开在这包容一切的皇天厚土之间，花绽堆如雪，叶叠织如云，仿佛天外无数好奇的仙女突然降临人间，满头饰花，珠玉璀璨，纯粹高洁，倩影袅娜。让我总觉得她们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吸引力在向我伸展而来，总觉得她与我在另外一个思维空间曾经有过相遇，总觉得她有那么一缕缕甜甜的柔意在不停地撩拨着我的心扉。我醉了，真的醉了，是一次更比一次深刻的醉，是一股久违的馨香穿透灵魂的醉，是一种抑不住心旌神摇的醉。

        洋槐花没有初春玉兰那么落落飘逸，没有深秋霜枫那么千姿百态，没有夏月柳叶儿那么风情万种，可她那清灵的花与叶，一样在和风中悠悠然然摇来摆去，跳跃着世间最纯美最灵动最高雅的舞蹈，随着舞姿暗播着徐徐醇香，感染了所有倾心倾情倾意之人。我蓦然思衬，这芳香之源竟是这极普通、极不显眼、极不张扬，以及身体遍布岁月勾勒出深深皱痕的平常树木。我轻轻抚摸她那筋脉突兀的躯干，记起了去冬矗立在荒芜山地的坚强，那是她在时光的陈述中捕捉轮回的信息；想起了她在贫瘠孤寂的崖畔或谷壑间艰难地努力与抗争，将不屈的信仰顽强而固执地默默传承，使我猛然就有了一种对于生命的崇拜与敬畏，并去激情赞佩她骨子里那种倔挺、隐忍和清高。

        槐林绵延极目望，簇簇白花绰约中。阵阵山风掠过，槐花相互碰撞列列，好似一段段缠绵的诉说，至情至柔至美。洋槐花从不争色，却布遍天涯，色香俱佳；从不竞芳，却芳满大地，让人痴恋；从不招摇，却香染满山川，浸透万人心。我寻香而去，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龟山、美女山、太和山、倒回岭那大山深沟的槐花海。远望白白艳艳、柔柔软软的槐花，如雪似玉，靓丽夺目，像从悠悠的远古漂流过来的一个凄美的故事，充斥了我所有的意识空间。近前，凝目，细品，那掠魂的花序儿，簇簇串串、繁繁盛盛，清香流溢，浇透心田。

        我爱满山满坡满川的洋槐林，我爱润润的嫩嫩的甜甜的洋槐花，我爱洋槐花那让人情绪伸张的幽香，我更爱洋槐树那积极向上、适应性强、生生不息的精气神。这么多年来，洋槐树以其超出寻常的耐干旱、耐贫瘠、耐病虫害等极强的生命力，为陕北乃至黄土高原更广泛的区域保持水土、改善生态环境立下了赫赫功勋。在那些连草都不愿涉足的崖巅、秃峁、荒坡燃起生命之火，点染出一抹抹令人冲动的绿色，挥毫出一道道令人震撼的风景，演奏出一曲曲令人感叹的大自然生命交响曲。洋槐树的繁殖能力很强，不仅可以种子繁衍，而且可以根系繁衍。当人们栽植下有限的树苗，若干年以后就会发现，地面上默默地增加了许多挺拔的洋槐树，因之她的身影到处可见。在人们的眼中，她已不再是简单的一个树种，而是大地生命旺盛的象征。

        不失叶的青绿，衬上花的素白，洋槐树有一种淡抹的风姿。只要深入槐林，看着小鸟儿在花间啼鸣翻飞，看着蝴蝶在花枝上下翩翩起舞，看着蜜蜂援在花蕊上兴致采撷，就会悟出洋槐树的魅力无穷以及她存在的真正价值。这也是她能够成为山区绿化首选树种之一的一个缘由。在这浪漫无羁的花季，于花下歇息一阵子，哪怕就是一小会儿，感受一番鸟鸣酥心、彩蝶润目、花香扑鼻的乐趣，无疑会有一种置身世外的感觉，会迅疾把行走尘间所积聚的一切烦忧彻底忘记，换来一个菩提下才可能拥有的清净心情。

        环顾四周，那根植于各种环境、大大小小和高高低低以及年轮不一的洋槐树，毫无例外地垂满了一嘟噜、一串串素静洁白的花序，点染着清明的五月，莹润着游人的眸子，烘托着天高地阔。每每沉浸在此中意境，我不能不从内心深处发出强烈的赞叹，就是这再也普通、朴实、普遍不过，看起来皮肤干燥皲裂的洋槐树，却能一年一度地孕育出最壮丽最恢宏最气质的风景，使天下人因之心灵受到无限的浸润和洗礼。这不得不让我联想到那些相貌平平、居于社会最底层，却心灵纯美、思想高尚的人们，往往作出让广众惊异的举动。记得那年汶川大地震发生以后，有一位靠捡拾废品生活的老人，把多年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十多万元钱全部捐献给了灾区，那是何等的境界，实在让人感动得落泪。再想想有些相貌出众、锦衣玉食的演艺圈明星，腰缠万贯、挥金如土，却不思报国，想尽千方百计偷税漏税，甚至把大量资金转移他国，实在是连这朴朴实实的槐花都不如，让人骂娘也不为过。

        雨过前山日未斜，清蝉嘒嘒落槐花。一场似乎有点儿吝啬的小雨，虽然降水不多，却使大片的槐花更加婀娜动人。那小小花朵上缀满了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越发显得清灵可爱。微风习习，水滴坠落，一朵朵花儿活像一个个小精灵，姿态各异，魅力四射。忽然一阵疾风吹来，无数瓣片像雪花一样簌簌飘撒，顿时满地铺银，意趣横生。这就是槐花之美，这就是自然之美，这就是生命之美。

        又是一个和润的傍晚，我坐在桌前手捧书卷消遣，正被那一段精彩绝伦的文辞打动，偶觉室内馨香缭绕，自然会意识到那是槐花的幽香从门缝挤了进来，好像是要前来缓解我因读书带来的困倦似地，轻轻盈盈，直灌鼻腔。不仅使我精神大振，就连书页上似乎也沾染上了淡淡的香味，浅浅脉脉，丝丝绵绵。说什么我也按耐不住了，迅速起身走向户外，直奔那漫无边际的槐林。但见金色夕阳罩满山峦，使薄雾中的槐花立时变得神秘、高贵、辉煌起来。眼前那灿若云霞的白花儿和风光无限的山山岭岭，再一次让我怀疑误入了尘外仙境、坠入了迷离的梦境。此时的我，早已恍惚神魂、不能自己，一股脑朝着那梦的纵深走去。     

                                            2019.5.21.               

        作者简介：    王世杰，笔名晨钟、高原晨钟，西安市人，现居延安市；富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洛滨文学》总编。曾先后在《解放军报》《人民文学》《诗刊》《农民日报》《延河》《山花》《陕西日报》《延安日报》等国家、省、市报刊杂志及网媒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纪实文学、随笔、评论等千余篇并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