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归属

          生命的归属

                    高小穹

     作为一个生命体，它伸出刚长长的一条藤蔓，在半空中舞动了很久，也没有抓到它想要依附，并要与其生死不离的那根竹竿。竹竿就在它伸手可触的地方斜插在那里。它身边每根竹竿早已被它的同类占为己有，与竹竿紧紧缠缚在一起。它恨自己不争气，好像置身于盲区中，被它的主人多次引领还是一转身什么也找不到了，徒劳地探伸着寻摸着，触角弯曲又伸展，那根竹竿好像在故意躲避它。

   这是我栽种在前院里的两排豆角。因为每棵植株都倾注了我的耐性和所望。从一粒种子被择优选良，精耕细作，植入泥土里那会儿开始。要经历一段对它们破土而出的漫长等待，多像关注家中一个十月怀胎，只待一朝分娩的至亲至爱那样，时不时都牵念在心。然而好像过了预产期，孕育在土地里的种子仍迟迟不见破土的迹象。待孕的土地也坦然自若，以温厚的姿态回以按奈不住性子的我。

   那段日子我每天都要瞅时间去那块土地上看看动静。那可真是考验我的耐受力，过了近一个月我几乎就要放任自便时，有一天我忽然感受到来自土地的一阵阵隐痛。那是分娩的阵痛，通过第六感让我感知豆角正在使劲与坚硬的地表撕扯对顶着，丝毫不理会土地撕心裂肺的疼叫。“一定要先战胜自己，才能战胜世界”这是小小豆角的诞世告白。尽管疼痛难忍，土地在见到柔嫩但毫不式微坚挺着身子的小豆芽时，就像经受分娩之苦后看到呱呱坠地的孩子的母亲，欣慰覆盖了一切。

    而我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好像一切都是我付出后得到的回报。跟土地有什么关系呢？我栽植的种子，并看顾它出生入死。但谁给它阳光雨露，一呼一吸呢？我是造物主吗？它或生或死是我能决定的吗？而我确实在偷取这份荣耀不是吗？

  我欢欢喜喜迎接一棵棵豆角的入世，让土地生养，给予它们所需的一切，我只等获取它们丰盛的所产。我在做这一切时如此心安理得，而当纳的那份人性良知好像与我无关。这正是我格局的浅狭。就像在千秋家国之间我的思维只圈囿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文字兜转在其中，不肯破限。任你家事国事纵横捭阖左奔右突我也不妒不羡，依然故我安常守素玩弄自己那点小格局。

    天之大，地之广，谁包含着谁，谁恩赐着谁，谁主宰着谁，好像与我遥不可及似的。我只关心我所在的一方地域的风土人情，和我的小小家园中前庭后院那方寸之地上所栽植的花草树木。

  就如此时我惦记着那棵豆角何时能攀附上那根竹竿，又何时能开花结果。而我获取它的所望与它被赋予的恩泽又有什么关联呢？

   蒲草没有泥岂能发长？芦荻没有水岂能生发？

   这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问题我却假装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