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大师"林维先
林维先(1912---1985),又名林新,安徽省六安市金寨县南溪镇人,是我党的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优秀指挥员。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1938年2月中旬,林维先和高敬亭到武汉中共长江局开会时,周恩来向人介绍高敬亭和林维先时,说:“这两位是大别山苏区赫赫有名的游击专家!”1955年春节前夕,毛泽东主席到浙江省视察,听了时任浙江省军区司令员林维先关于民兵工作的汇报后,说:“你不但是游击专家,还是民兵专家呢!”1985年7月,林维先在武汉病逝后,聂荣臻元帅亲笔为他题写了“游击大师”四个大字。
一、声东击西,掩护主力转移
1934年春,敌人对皖西苏区进行重点围剿,总兵力达16个团,占领了所有集镇和较大的村庄,封锁交通要道,修建大小碉堡。中共皖西道委书记郭述申鉴于敌人“围剿”的严峻形势,决定由红八十二师掩护中共鄂豫皖省委机关和红二十五军军部向鄂东北转移。
时任红八十二师师长的林维先和政委江求顺认为:省委和红二十五军军部去鄂东北,向东,从长岭关走最近,但这里是敌人的重点防区,省委和红二十五军军部作战力量不过一个营,要想从这个关口到鄂东北去困难很大。向西,从沙窝、新集过鄂东北,敌人防守兵力相对少些,但要多走一半路程,万一被发现,将会被四周之敌包围,危险更大。怎么办呢?林维先决定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将红八十二师(仅辖三个营和一个手枪队、一个交通队)一分为二,政委江求顺率一营和手枪队向沙窝、新集方向游击,造成省委和红二十五军军部由沙窝、新集向鄂东北转移的假象,引诱敌人向西追击。等把敌人的追剿部队调走后,林维先率二营、三营和交通队带领省委和红二十五军军部昼伏夜出,向长岭关运动,遇到小股敌人,速战速决,强行通过长岭关,向麻城方向疾进,顺利返回鄂东北七里坪老苏区。
二、蒙冤受屈,师长降为挑夫
林维先以声东击西的战术,带领红二十五军顺利突围,受到了省委的通报表彰。然而,正当林维先满怀喜悦地带着红八十二师回到皖西时,没想到祸从天降、厄运来临。这年10月,在“肃反”运动扩大化的影响下,林维先被怀疑成反革命的“第三党”而被逮捕,不仅被撤销了师长职务、开除了党籍,还被带到英山陶家河公审,准备处决。召开公审大会时,战士们都不举手表态,不少战士和干部还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求情。在全师指战员冒死作保下,林维先才被免除一死,但被罚到苦工队当挑夫、抬担架。
无端蒙冤受屈,丝毫没有动摇林维先的革命意志和对党的坚贞忠诚。很多人为他鸣不平,他却没有因自己的遭遇而有任何抵触情绪,相反,他将此看得很淡。他动情地对大家说:“为革命抬担架、当挑夫也是光荣的,照样打敌人!”
三、奋勇杀敌,行动洗刷清白
11月16日,红二十五军离开鄂豫皖苏区、踏上了长征路。被留下的皖西道委书记高敬亭将地方武装和一些体质稍好的伤病员集中起来,组成了有800多人的红二一八团,下辖两个营和一个交通队、一个苦工队(由肃反被处置的红军干部组成),林维先就是苦工队里的一员。在敌人的围剿下,红二一八团不但枪支弹药缺乏,连吃粮也很困难。为了解决吃饭问题,高敬亭命令二一八团带领苏区的200多名群众到霍邱南乡产粮地区的白塔畈筹粮。
12月4日午夜出发,天亮时到达目的地。团长罗成云、政委熊大海带领部队分头找大地主、富农筹粮,交通队(当时主要是看管苦工队的一个排兵力)带领苦工队隐蔽在山坡丛林里,向北警戒可能由霍邱、六安的来犯之敌。
下午2时许,驻霍邱大顾店的安徽保安第三团,得知所属防区的白塔畈有红军活动,便派出一个营前来查看。当敌人距苦工队隐蔽处只有千米左右时,林维先对交通队队长吴大友说:“敌人看样子是保安团。他们历来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不用怕,跟他们干!”当时苦工队仅有80余人,而且每人只有一根扁担,并无枪支。他遂向苦工队作动员:“冤死不如战死!战死了还算个烈士,冤死在自己队伍里算个啥?”他的话激励了交通队员,也鼓舞了苦工队员,大家齐声说:“和白狗子拼了!”
林维先原是红八十二师师长,交通队队长吴大友是他的部下。吴大友说:“林师长,你就指挥我们干吧!”林维先一面命吴大友带交通队一部向前面的山林运动、切断敌人的退路;一面嘱咐苦工队注意隐蔽,待敌人靠近了先缠住再打,使其火力无法展开。不一会儿,敌人进至苦工队隐蔽的山坡下。林维先一声大喊“冲啊!”几十条“扁担”顿时像猛虎一样冲到敌群中左劈右砍,与敌人厮打在一起。这时,交通队又从敌人背后杀了过来,打得敌人晕头转向、四散逃窜。
一个骑马的敌人军官,看见林维先只拿着一根扁担,举起手枪就打。林维先就地一个翻滚到了马下,一扁担将敌人扫下马来。随后,林维先缴了他的枪,撕下符号一看,原来是个少校军官。这时,罗成云团长和熊大海政委也带着部队增援而来。
傍晚,筹粮队挑着几百担粮食,带着缴获的100多支枪,胜利而归。原先手无寸铁的苦工队每人都背了一支枪,林维先腰间还别了一支手枪。
白塔畈打粮战斗的胜利令高敬亭十分高兴,苦工队用扁担拼命杀敌的出色表现得到了组织的充分肯定。回到驻地,高敬亭宣布摘掉苦工队的“帽子”,将他们编为红二一八团的第三营,任命林维先为营长。
四、让敌人相互“对射”
三年游击战争期间,林维先在红二十八军八十二师任一营营长。一天,坚持在金刚台地区开展革命活动的赤城二区苏维埃主席张泽礼(人称“张三铁将”)与林维先不期而遇。
张泽礼高兴地对林维先说:
“林营长,好事叫你碰上了!”
“什么好事?”
“什么好事?敌十一路军又从皮坊那边追来了!”他那么乐观,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仿佛来的不是敌人,而是老友登门拜访。
这时,军政委高敬亭也来了。大家研究了一下敌情,林维先说:
“政委,河对岸没有敌人,你快点过河去吧,我带着三分队同张书记(即张泽礼)在这边掩护。”
送走了高敬亭,林维先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对张泽礼说:
“张书记,你看我们手枪团三分队,加上你们县委武装便衣队,也没有多少人,怎能背水作战呢?河宽水急,敌人是一个整团,压下来了不好办。”
“对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林维先他们立即带着队伍离开河边,拉到山半腰隐蔽起来,监视着渡口。这时天已大黑。不一会,人马的喧闹声由远而近。林维先他们借着星光,隐约地见到敌人在河边集结,看样子是打算渡河。
“林营长,怎么样?可以赏他们(即打他们)几下子吧?”
“好的,赏他们几下子,我们就撤走。”
“撤走?让他们过河?”张泽礼还没有弄明白林维先的意思。
“没关系。”林维先答应着,又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讲了几句。
“哈哈,你真有一手,凭这一点就合我张三铁匠的胃口。”
他这么一讲,林维先反而不好意思了,连忙说:“哪里,哪里,这是我在战斗中,跟师政委方永乐同志学的!”
“唔,方政委,了不起的人物。他牺牲了真可惜。”张三铁匠语调悲痛。
林维先发出射击命令,几挺机枪突然对着敌人的屁股猛烈开火,打得敌人像乱了营的鸭子,惊慌失措,乱嚷乱叫:
“快、快,后面发生了情况。”
“红军没有过河。”
“红军在后面山上呀!”
一阵慌乱后,敌人调转枪口,朝着后面山上猛地一扫射,但林维先他们早已沿着山坡悄悄地撤了。敌人的后续部队听到枪声,慌忙从后面赶来,正巧碰到一阵密集的弹雨。在这漆黑的夜里,他们分不清是红军还是自己人,盲目地还击。他们山上山下、乒乒乓乓地对射起来。
林维先他们则退到山上、坐在树下,观看着敌人自己打自己的好戏。张泽礼坐在林维先的旁边,高兴地说:“别管他,让他们自己打吧,我们来研究研究今后的工作。”
五、一天端掉敌人十一座炮楼
当时,要重新恢复苏区、重建苏区,第一步就是要拔掉敌人“钉”在苏区的碉堡,把敌人撵出苏区去。怎样拔掉敌人的碉堡呢?林维先经常考虑这个问题。当时,他们没有炸药,也不懂爆破技术,就凭着几支步枪和两挺机枪,采取硬攻硬打的办法,不是不可以拿下敌人的碉堡,但是,那样要付出重大的代价,他们不能这样做。他们想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收获。
山下的枪声,还在稀一阵、密一阵地响着。枪声扰乱了林维先的思路,他的思维也离不开敌人的枪声,好像要从敌人的枪声里找问题的答案似的。
“张书记,你听,熊家河方向好像没有一点动静了。”
“熊家河吗?一0六师撤走了,看碉堡的是几个民团,他们黑夜里哪敢露头。”他轻蔑地朝着熊家河方向扫了一眼。
刹那间,一个智取敌人碉堡的方案一下子从林维先的脑海里跳出来:“对,这就有文章可做了!”林维先兴奋地把自己设想的方案讲给大家听。
第二天清晨,林维先他们就变成了国民党十一路军的伤兵队。睡担架的,缠着头的,吊着胳膊的,拄着拐棍的……稀稀拉拉地向着熊家河走去。林维先的手枪团三分队扮成护送人员的角色,林维先同三分队的副队长走在最前面,防备发生意外情况,以便应急。
他们决定先打熊家河畔柴沟那个碉堡。碉堡里只有民团的一个班。林维先他们刚走下山下,民团就在炮楼里冲他们叫起来:“喂,你们是哪一部分的?上哪里去?”
林维先他们根本不理睬,“伤员”们哼呀哈呀地叫着,“护送队员”唱着小调,向碉堡逼近。敌人沉不住气了,又咋呼起来:“喂,听见没有,你们到底是哪一部分?不说我们可要开枪了。”
一直走到炮楼下面,三分队的副队长才没好气地回答:“十一路的,送彩号到立煌(金寨县的前身)那边去。妈的,老子卖命,你们蹲在上面倒清闲,还不快给我滚下来,帮我们找民伕来抬彩号。”
“长官,这里民伕不好找呀!老百姓都是通匪(红军)的。”敌人不肯下炮楼来。但是,又不敢不下来。林维先他们乘势进了炮楼,立马就把敌人的枪下了。敌人是解决了,可炮楼怎么办呢?如果让它完好地竖在这里,反动派又会派白军来驻守。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一把火把它烧掉。但是,如果用火烧,就会暴露目标,附近的一些据点,就无法继续采用伪装战术智取了。
用什么办法把它搞掉呢?林维先考虑了一下,就吩咐几个战士,找来一棵比碗口还粗的松树把炮楼撞倒。
敌人看到战士们抱起树干要撞炮楼,还不知他们是红军,傻乎乎地问张三铁匠:“长官,长官,你们撞炮楼干啥?这样一撞,不是要把它撞倒了吗?”
张三铁匠对林维先笑了笑,意思是要他来回答。林维先仍然装作反动军官的模样,说:
“红军被我们打跑了,炮楼在这竖着没有用了。”
也许是敌人愣头愣脑的傻相,也许是林维先装模作样的过了份,战士们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引得林维先自己也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一笑不要紧,露馅了,敌人明白过来了。
便衣队的战士们抬着树干,几擂几撞,就把炮楼撞得半歪不倒的。林维先连忙阻止他们说:“好了,好了,别撞倒了。就这样最好了,半歪不倒的,远远望去像个好的,里面不能住人,对我们打第二个据点有帮助。”
柴沟的碉堡解决了。林维先他们的第二个目标是距此不远的赵家湾碉堡,那里同样只有民团一个班看守。林维先他们对柴沟碉堡的俘虏进行教育,动员他们去喊开第二个炮楼。俘虏害怕被杀,满口同意。其中一个像是班长的家伙,还讨好地说:
“长官,长官,我一定能把他们叫出来。他们是一班,我们是二班。一班长同我最要好,最相信我,我一叫,他们准会出来。”
林维先他们把缴获的枪下了栓,让俘虏们背着,跟着一道去赵家湾。果然很顺利,赵家湾的敌人也做了俘虏。便衣队又把第二个炮楼擂得半歪不倒的。就这样,林维先他们一枪未发,一连端掉了敌人的十个据点。
第十一个是熊家河地区最后一个据点,在熊家河最北边的杨桃岭那里。林维先他们决定趁热打铁,把这里敌人也连锅端掉。到了杨桃岭炮楼前,三分队的副队长又照样喊起话来:
“喂,我们是十一路的!”
只见一个敌兵从炮楼里伸出头向外面张望,突然惊慌地缩了头,大叫道:“哎呀呀!不好了,不好了,张三铁匠来了,张三铁匠来了!”
出人意料!这里的敌人,大概吃过张三铁匠的苦头,认出来了。林维先怕部队受损,乘敌人惊慌的时候,把队伍向后拉了一步,隐蔽起来。林维先跑到张泽礼身边,逗趣地说:“张三铁匠,张三铁匠,你暴露了我们的目标。你说,该怎么办?”
“不要紧,我们硬砸也要把它砸开。”张泽礼话一落音,呼地站了出来,拨出驳壳枪,向着碉堡喊道:“一点不错,我就是张三铁匠,你们总该知道我张三铁匠的厉害吧!知道红军便衣队的厉害吧!明白告诉你,熊家河的十一个碉堡,我们半天功夫就端掉了十个,看你们有什么办法……”
敌人没敢打枪,林维先他们也没攻击,双方沉默对峙着。过了一会,一个敌人大概想窥探一下动静,刚一露头,张三铁匠举枪打中了他的脑袋。
“嘿嘿,怎么样?”张三铁匠冷笑一声,“尝到甜头没有,有胆量的再伸出头来!”
敌人作垂死挣扎,用机枪扫射。林维先担心吃亏,忙命令机枪班封住碉堡的枪眼。不到两梭子,就把敌人的机枪打哑了。三分队的战士乘机扑上去,把一束手榴弹塞进碉堡,轰隆一声,一股浓烟喷出,顿时传来敌人的惨叫声。这时,林维先他们展开了政治攻势:
“喂,缴枪吧。缴了枪,保证你们生命安全!”
先前的俘虏们也帮助喊话:“好了,好了,不用打了,我们都投降了,同张三铁匠打,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林维先他们又塞进去几颗手榴弹,炸得敌人不停地讨饶:“不打了,不打了,我们缴枪。”枪,一支一支地从里面扔了出来。不到一天时间,熊家河的十一座炮楼全部被端掉!
抗日战争爆发后,红二十八军被改编为新四军第四支队,林维先任支队参谋长、副司令员,后任新四军第七师副参谋长兼十九旅旅长。在合(肥)安(庆)公路沿线,不断袭击日军,开辟皖中抗日根据地。
解放战争期间,林维先任七纵副司令员,参加宿北、鲁南、莱芜等战役;淮海战役中,任华东军区后备兵团司令,在鲁中南的广大地区开展支前工作。林维先在两个月内,动员8万农民参军,筹集1万多辆骡马大车和数百万公斤粮食支援前线,为淮海战役的胜利提供了强有力的后勤保障。
上海解放后,林维先任淞沪警备区第一副司令员,负责反特工作。他组织精干力量,先后侦破案件160多起,破获特务组织50多个,捕获敌特分子7000余人,对稳定上海的社会治安发挥了重要作用。后来,林维先将军先后担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武汉军区副司令员等职,1985年7月在武汉病逝。
(作者:胡遵远,系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文史研究馆特约研究员,安徽金寨干部学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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