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血案

连环血案                                       

明朝万历年间，盗匪横行。关中北部的鸣鹤山南麓的清水镇发生一起连环血案。胡作非为的胡屠户暴尸街头。一座遐迩闻名的青云寺化作一片废墟。无恶不作的刘黑豹被一个飞檐走壁的女戏子挖掉了眼珠。县令刘大保也命丧黄泉……

一

清水镇是渭河以北通向塞外的交通要道，历来商贾云集。鸣鹤山据说是二郎神从阿尔泰山搬来的一座山峰，山势突兀，山顶的青云寺连年香火不断。

端午节的那天早上，身强力壮的“清水镇第一刀”胡屠户被人乱棍打死扔在街头，遍体鳞伤惨不忍睹。那胡屠户五大三粗，性情暴躁，一把杀猪刀揣在他的手里寒光闪闪，欺男霸女，一般人见了他退避三舍。他杀猪的手段很残忍，只见二百多斤重的猪被他一把抓起，在空中抡一个圈，往地上一甩。那猪就只有喘气的份儿了。再他红着脸瞪着眼裂着嘴，大喝一声，一刀捅入猪的喉咙。眨眼间，那猪就一命呜呼。

胡屠户一死，人们拍手称快。黑河县令刘大保不敢怠慢，带着一帮捕快急急赶到。经过十多天的明察暗访，得知那个凶神恶煞一般的胡屠户竟然和一个神出鬼没的女人有来往，落了一个风流鬼。一时间，清水镇热闹起来。

原来，清水镇经营药店的刘黑豹凭着自己有钱有势，喽罗了一帮地痞流氓，欺行霸市。在元宵节的那天中午，清水镇的社火吸引了四面八方的来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耍猴的卖唱的算卦的把一个清水镇闹腾得红红火火。那刘黑豹正带着一帮喽啰转悠，忽然看到了一个正在台子上搔首弄姿的女戏子，他的眼光直了，口水都流出来了。他二话不说，大摇大摆地踱上台子，到了那个女戏子跟前，摸出一把铜钱说：“来，唱几句《窦娥冤》！”那个女戏子正和一个男戏子唱《西厢记》，一时显出难为之色。那刘黑豹转过身，猛然一巴掌把那个男戏子打倒在地。接着一挥手，那一帮爪牙冲上台子一顿拳打脚踢，场面顿时大乱。俗话说，强龙难斗地头蛇。可怜那一群戏子敢怒不敢言，那个如花似玉的女戏子被刘黑豹抢走了。

那刘黑豹的三姨太看着刘黑豹的魂被女戏子勾走了，心里十分窝火。尽管她对刘黑豹百依百顺，可是刘黑豹对她总是不冷不热。上元时节，月上柳梢头，风流成性的三姨太本来想借着一轮明月，和刘黑豹颠鸾倒凤，翻云覆雨。没想到刘黑豹让她独守空房。她要出一口恶气。她的眼珠一转，想起来胡屠户。她知道胡屠户虽然心狠手辣，但也是好色之徒。她决定勾引胡屠户。结果，第二天黄昏时分，她就和胡屠户在鸣鹤山下面的一个窑洞里苟且偷欢，欲仙欲死。果然，那个如狼似虎的胡屠户竟然在她的面前服服帖帖，言听计从。

常言道，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胡屠户和三姨太偷鸡摸狗的事情岂能瞒过刘黑豹的眼睛。刘黑豹岂能容忍戴着绿帽子的臭名。就在端午节的前一个晚上，他故意放出口风说自己要到县城去看戏。那胡屠户果然中了圈套，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窜进了刘黑豹的后院，刚推开三姨太的门，被一帮如狼似虎的人打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那个三姨太也被刘黑豹挖掉了一只眼睛剃成了光头关在地窖里。刘黑豹手持诉状进了县衙，县令刘大保最后惊堂木一拍，判决如下：奸夫淫妇，离经叛道，罪不容赦。那胡屠户被抛尸街头，那三姨太也被五花大绑游街示众。那天晚上，那三姨太就一头碰死在刘黑豹门前的那一个拴马桩上。第二天，刘大保派人把胡屠户和刘黑豹的三姨太合葬。那坟墓就在清水镇东门外的第三道山梁下面。有人说，在午夜时分那里经常能够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阴森恐怖。

二

再说那个名叫小桃红的女戏子被刘黑豹抢到家里后，对刘黑豹的威逼利诱不屈不挠。面对那个刚烈女子，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刘黑豹反而更加爱慕。在他看来，那样的刚柔相济的女子比起那些的女人更让他着迷。那个女戏子的反抗越是强烈，他越是喜欢，越是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于是，他对那个女戏子百般讨好，他希望有一天能让女戏子服服帖帖地让她摆弄。他觉得能够征服那个女戏子才是真正的男人。

农历七月七日的夜晚，碧空如洗，星河灿烂，牛郎织女的故事吸引着众多的少男少女。刘黑豹的二姨太被人从胸口捅了一刀，横卧在通往鸣鹤山的路口，好像一头被杀死的母猪。刘大保在查看了尸体之后说：“又是一桩风流案。”经过一番调查，那二姨太在一次进香还愿时，竟然和青云寺的一个小和尚勾搭成奸。刘大保抓来小和尚一经审问，原来是那二姨太提出要小和尚杀死刘黑豹，然后霸占刘黑豹的家产。小和尚知道不是刘黑豹的对手，于是就杀死了那二姨太。刘大保把那个小和尚交给刘黑豹处置，刘黑豹一刀就把小和尚的头砍了下来。刘黑豹怒气冲冲的说：“那青云寺是一个什么乌七八糟的地方——我要一把火烧了它！”他带着一帮爪牙多次到青云寺寻衅滋事，都被慧元和尚阻止。

刘黑豹对自己的两个老婆做出的苟且之事十分气愤。但一看到粉面含春的女戏子却心花怒放。他耐着性子等待着那个女戏子在某一个日子能倒在他的怀抱里。

一直等到中秋节，那刘黑豹仍然不能靠近那个女戏子。气急败坏的刘黑豹恼羞成怒地说：“我看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她一点颜色看一看！”他要把那个女戏子带到鸣鹤山顶的青云寺实施强奸。他要让女戏子知道他的厉害。在那个月朗风清的夜晚，刘黑豹带着几个打手一路推搡着那个女戏子爬上了青云寺。青云寺的主持慧元和尚正在参禅，一个小和尚打开了门。面对红面长髯威风凛凛的关公塑像，刘黑豹凶相毕露。他奸笑一声说：“天底下没有我刘黑豹得不到的女人，今天我要叫你知道马王爷还有三只眼！你这个狐狸精把我迷住了，你的眼睛就像火一样让我心慌意乱……既然你不原意嫁给我，我要占有你，我要你变成我的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我要当着关公的面叫你知道被人强奸的滋味，小桃红啊小桃红，我就要吃掉你！”那个女戏子杏眼圆睁，义愤填膺地说：“刘黑豹，你这个魔鬼——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那刘黑豹张牙舞爪的说：“你就是变成了鬼，我也愿意把你搂在怀里。”说着就向女戏子扑了过去，仿佛一只疯狂的老虎扑向一只羔羊。那个小和尚大喊一声：“刘黑豹，你要遭报应的！”刘黑豹狠狠地说：“谁叫你多嘴？”飞起一脚踢向小和尚的胸口。就在刘黑豹要撕扯女戏子的衣服之时，但见长须飘拂面容清癯的慧元和尚一声断喝：“佛门净地，不可造次！”那刘黑豹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说：“这个狐狸精不懂规矩，我要惩罚她！”慧圆和尚双手合十，轻轻一声“阿弥陀佛——请施主下山！”那刘黑豹得意忘形的说：“你这个老和尚休多嘴，那个小和尚已经知道我的厉害。”慧元和尚忍无可忍的说：“伤天害理，多行不义必自毙！”刘黑豹说：“秃驴——滚开！”那几个打手向慧元和尚扑了过去对着慧元和尚一顿拳打脚踢。但慧元和尚闭目诵经，纹丝不动。刘黑豹冷笑说：“那就让这个老和尚开一开眼界！”说着一把撕开了女戏子的衣领，露出了雪白的乳房。就在刘黑豹得意之时，慧元和尚腾空而起，落在刘黑豹跟前，双手一推，刘黑豹踉踉跄跄的推出十步开外。接着，慧元和尚一手拉起女戏子冲出大门说：“快走——”刘黑豹追了上来。慧元和尚拼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倒在血泊之中。女戏子含着眼泪消失在夜色之中。狗急跳墙的刘黑豹咬牙切齿的说：“给我把这个破寺庙烧了！”茫茫黑夜，火光熊熊。

那刘黑豹下山之后，对女戏子更加朝思暮想，垂涎三尺。他四处打探女戏子的消息。他又串通官府，说慧元和尚与女戏子私通，还说女戏子杀死小和尚火烧青云寺，是朝廷的要犯。一时间，官兵把清水镇围了个水泄不通，对过往行人严加盘查。那刘黑豹整天带着一帮爪牙为非作歹。只要一看见那个男人不顺眼就随意殴打，只要一看见那个女人有姿色就肆意调戏。他扬言说：“只要那女戏子一天不出面，他就要一天调戏一个女人。”清水镇人心惶惶，鸡犬不宁。有几个男人曾经刺杀刘黑豹，不是被刘黑豹打伤，就是被官府抓走。

重阳节那天，清水镇冷冷清清。刘黑豹跟往常一样耀武扬威。那一天午饭时分，那个女戏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了刘黑豹的面前。刘黑豹被她的美貌惊呆了，色迷迷的盯着她的一起一伏的乳房，禁不住伸开两手要撕扯她的衣服，嘴里的口水都流下来，眉飞色舞的说：“小桃红，小美人，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女戏子忽然探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闪电一般戳进刘黑豹的双眼，殷红的血喷涌而出。刘黑豹的脸上现出了两个黑窟窿。只听得刘黑豹发出一阵又一阵惨叫，像被宰杀的猪一般嚎叫。但见女戏子腾身一跃，右臂一轮，一拳打在刘黑豹的脑门上。刘大保带着一群官兵赶到，说是刘黑豹放火行凶，民愤极大，打入死牢。女戏子也被抓走了。刘黑豹恶狠狠地说：“刘县令，你收了我那么多的银子——你要替我作主啊！”刘县令奸笑一声：“你也有今日——看我怎么收拾她！”

                               三

且说女戏子被抓到县衙的第二天早上，刘县令也死在后花园中的那一株一人多高的歪脖子柳树下。可是，身上没有一处伤口。只在心口处出现了一片淤血，看上去青紫乌黑，好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头。再一细看，刘县令的左边的乳头下被人扎进去一根针，拔出来有半尺长。一时间，黑河县城炸开了锅。

后来，听一个名叫王癞子的差役说，刘县令因为卑鄙无耻，贪恋女戏子的美色，而被女戏子杀死的，大家都是张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女戏子一到公堂，刘县令就连忙松绑，还说刘黑豹罪有应得，女戏子是在为民除害。在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摸了女戏子的脸蛋。女戏子对着刘县令颔首一笑，刘县令一高兴，就让众衙役放开肚皮吃喝，然后指派王癞子给刘黑豹喝下去一碗伴着老鼠药的人参汤。

那一晚，王癞子吃了一只病死的老母鸡，还喝了两碗人参汤，急火攻心，半夜时分拉肚子。月光如水，他去后院解手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鬼头鬼脑的刘县令竟然跪在小桃红的脚下叩头如同捣蒜。还听到了刘县令在后花园里对女戏子说着：“你这个戏子呀，真是仙女下凡！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小妾，我就不枉活这一辈子！保你荣华富贵一辈子！”那女戏子折了一朵菊花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算什么地方官？简直就是狗官、昏官、贪官，和那些地痞无赖狼狈为奸，猪狗不如！”刘县令说：“只要你把本县伺候得舒舒服服，随你怎么称呼，我都高兴。”那女戏子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冷笑着说：“你们这些都是一丘之貉！”刘县令说：“你就是一朵最美的花，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良辰美景，有佳人宽衣解带，不愧为官一时！”那女戏子说：“你这个狗官，不害怕死吗？”刘县令嘿嘿一笑说：“能做一个风流鬼，死了也值得……来吧，小美人，我做一首诗给你——谁家女儿，这般的好，赛过西施貌。面如白粉团，鬓似乌云绕。若得她近身时，魂灵儿都掉了。”说着就流着口水一把抱住了女戏子的腰，臭烘烘的嘴巴就要贴近女戏子的脸，却被女戏子打了一记耳光。那刘县令抱着女戏子的腿死死不放，死皮赖脸地就像一只哈巴狗。

王癞子平时也看不惯刘县令欺下瞒上的做法，他在心里骂着人面兽心的刘县令，也对刘县令的丑恶表演感到恶心。他没有料到，平时在人面前吆五喝六的刘县令竟然被一个妖娆的女戏子迷惑得神魂颠倒，简直威风扫地。他轻轻地吐了一口痰，悄悄地退了出去。他也为女戏子捏着一把冷汗。他一边诅咒着刘县令，一边为女戏子祈祷着。但是，他也不敢动刘县令一根毫毛，就叹了一口气，急忙离开。

夜色如水，那个女戏子也不知去向。

第二天，几个衙役在后花园的厕所的茅坑里看到了刘县令的尸体，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在给刘县令换衣服时，才发现肥的像猪一样的刘县令的胸口留着一个老碗大的乌黑的淤疤，用手一摸，冰凉冰凉的，像一块冰。

刘县令死后，黑河县安宁了好些日子。清水镇也呈现出一片繁华的景象。人们都在怀念着那个美丽而神秘的小桃红。

后来，当地人建了一座庙，叫做圣母庙。那一尊矗立着的仪态端庄神情威严的塑像就是那个叫做小桃红的女戏子。

至今，鸣鹤山的顶端还有圣母庙的遗迹，香火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