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小说《热线主持人》（上集5）

长篇连载小说《热线主持人》（上集5）

作者：杜岸强

1999年3月初稿于内蒙古银行学校二号公寓103室

1999年5月二稿于内蒙古兴安盟人民银行九楼904室

2006年12月三稿于内蒙古乌兰浩特市MP公寓（第二办公室）                  

                               九

郑欣去省城参加笔会回来上班后的头一天，照例去各位行领导的办公室转一转。

她落落大方地先给孙行长送去两瓶中档酒，给两位副行长每人拿出一条烟，给年龄最大的老纪检组长带回一瓶参蛋冲剂，给女工会主席买了一盒礼品型高级茶叶。这是郑欣的老习惯，她平时绝不随便给领导送什么礼物，而每次外出特别是参加笔会之类的活动回来，多少总要给领导带回一些礼品。用郑欣的话说，礼品礼品，礼节之物品，仅仅是一种暂别归来后的礼节表示，绝不包含任何政治目的。

郑欣就是这种脾气个性。她平时在任何一个领导面前从不附言趋势，更不低三下四。需要找领导帮忙办什么个人事情，也都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努力劝说领导认识到应该为她办这件事。而对因工作或其他什么原因使之对自己有了成见的领导，她也同样是尊重万分，并时刻不忘主动向领导坦露出一种诚恳的心迹。

正因为有了这种极富修养，并显现出高雅文明气息的好习惯，郑欣才受到行领导的普遍称赞。这是郑欣得以顺利施展才华的一个基本条件。

郑欣今天穿了一条水粉色彩裤，着一件蓝白相间的竖条纱衫。白色的皮凉鞋穿在脚上，使之更显步态轻盈。人们见了都夸她更漂亮，更具风采。这使郑欣更加自信，工作热情更加高涨。

郑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小红已帮她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郑欣取出一条翠绿色彩裤，说：“给，现在省城女孩儿特时兴穿彩裤。”

小红接过来，说：“我觉得还是你那条水粉色的更好看。”

“那咱姐俩换换吧。”

“不，我是说水粉色的穿在你身上更好看。”小红狡黠地一笑。

这时，有人敲门。小红将门打开，是邱海霞来了。

郑欣与邱海霞热情地握手，她们寒喧了一阵后开始转入正题。

邱海霞首先诚恳地自我批评说，自己身为组长和节目监制，没能将热线节目搞好是一种失职行为。郑欣等一些业余主持人动脑筋想办法，为办好节目付出了许多辛苦，表现出极大的工作热情，而且曾一度使一组的热线节目走在了二、三组的前边。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不但没有及时给予应有的肯定和鼓舞，相反却在不经意中误解了郑欣的良苦用心，挫伤了你们业余主持人的积极性。

邱海霞接着说，现在一组的业余主持人好像都对我有意见似的，不如以前那么尊重我了。你在业余主持人中有威信，可以起到核心作用。你赶紧上机主持节目吧。希望你原谅我工作上的欠缺，因为我过去没当过什么领导，也不会管理人。

郑欣听着，觉得邱海霞的话很认真。也许这是让事实逼出来的，也许这本是邱海霞内心良知的发现。当然，也很有可能这只是邱海霞的权宜之计。不过，郑欣此刻并不想计较那么多。

其实，一组的业余主持人都曾对郑欣谈过，都认为邱海霞过于狭隘和自私。她只希望郑欣在主持节目和完成广告承揽任务方面帮一组的忙，却时常限制郑欣才干的发挥。就拿郑欣初用录音带来充当听众电话参与节目来说吧，当时的效果那是非常逼真，在收音机前根本区分不出来什么。而且，由于郑欣当时手里有一份关于录音内容的书面文字稿，所以郑欣可以提前拟好应答内容，因此做到了完善无缺。至于这种方法是否可取，当然可以探讨。但是就外界听起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没想到邱海霞却将此事避开吴台长和徐锋，而偏偏告诉给了高君正，由此才引来了一系列的麻烦。

此刻，郑欣已经不打算计较什么。因为郑欣应聘业余节目主持人的初衷就是锻炼和充实自己，根本没有抢夺别人饭碗或给谁尴尬的目的，所以她非常看得开。

郑欣决定尽量启发邱海霞让她再豁达一些。于是郑欣坦诚地说道：“咱们一组业余主持人的素质都不差，关键是如何进一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前段时间，我了解到咱们一组每一个业余主持人都差不多自费买了许多书，为的就是充实自己，丰富节目。就拿孙玉刚来说吧，他光是买《名人名言录》和《今日文坛散文佳作选》之类的书籍就达二十多册。还有李晶，她这人你也知道，学经济干经济的，平时不爱好文艺。可是，为了主持好《空中彩桥》，她自费买了《卡拉OK选唱曲》，每天翻阅，使自己能够在别人点歌的时候不至于太陌生，有时甚至还可以伴着歌曲道白出歌词内容，优美协调，别具风格，使节目显露出另一种效果。所有的这些都证明了我们业余主持人的热情和潜力。

“这我知道。特别是你，郑欣，你能在生气的情况下给咱一组拉来一万元的赞助，而且还策划了一个广播卡拉OK大奖赛。这多么难得呀！我今天来，一是来看看你，二是找你商量一下节目的事。你能说能写，点子又多，有你在，咱们一组的节目大有希望。”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郑欣随后提醒说：“别忘了咱们的卡拉OK大奖赛。如果台里没有意见，我想，咱们就在下周的《空中彩桥》节目中进行，你不是就有自主权吗？我想，咱们一组的九位主持人全都上机亮相，来个同台主持。这也算是体现了咱们一组的团结就是力量嘛！这个节目对内就叫‘特别节目’，每人发主持费一百元，大伙积极性一定会高涨起来。咱们群策群力，我不信就比不过孟晓青之类的个人行动。“

“那……那每人一百元主持费的钱从哪里弄呀？”邱海霞问。

“我不是给你们弄了一万元吗？九个人才九百元。要不然，我不要也行，拿出八百就行了。”郑欣果断地说。

“可是，钱已经入到台里账户了。怕是台长不会答应吧。”

这时孙行长打来电话，要郑欣去一下。

“对不起，我们行长找我有事，你先坐会儿，我可能马上就能回来。”

邱海霞站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另外呢，徐锋让我告诉你中午我们两个为你的归来接风洗尘。放心吧，到时候我先走一步，保证不影响你们……谈节目。”

郑欣知道邱海霞此时的一番用心，但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

“邱姐，谢谢你。如果在十天以前你这样安排，我会说一句非常感谢。但是此刻，我只能礼貌地说一句：谢谢！”

“快算了，我们的才女别再主持节目了。我先走了，下班前我给你打电话。”邱海霞并没有听出郑欣话中有话的特别含义。

郑欣送邱海霞走到一楼大厅时，邱海霞发现大厅一侧墙上有个彩色显示板，上面写有“天气预报”的内容，问道：“这大概是你的主意吧。”

郑欣笑了笑表示默认。

“我看得出，那是咱们台早晚两次天气预报节目的口气。”

“知我者，海霞也。”郑欣笑得灿烂了起来。

送走邱海霞，郑欣来到孙行长的办公室。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市里利税大户、彩云酒业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胡正伟先生。”

孙行长热情地将一位充满激情的中年人介绍给了郑欣。

“她是我们行办公室副主任兼秘书郑欣，同时又是江州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主持人……”

这位胡经理上前拉住郑欣的手说：“我记得有一天早晨，我在广播里听到一位男播音员朗诵一首李白的《送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篷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这首诗我上大学时能背下来，但对其含义理解并不深。那天紧接着听了你的白话译读，我才茅塞顿开呀！”

“胡经理夸奖了，我那可是预先备过节目，在直播间里照着演播稿才播到那个程度的。”郑欣说话间抽回了自己的手，示意胡总经理请坐下。

孙行长见二人一见如故的样子，兴奋地说：“看来你们有文化的人定能谈得来，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孙行长对郑欣说，咱们行年初曾为彩云酒业有限责任公司提供了四百万元贷款，帮助他们引进了一批新的设备，改进了工艺。最近他们的新产品中度彩云系列旅行杯酒，在华北地区订货会上成交五千万元。这不，人家现在不仅是本息如数结清，而且给咱们行每一个职工一件新产品，今天下午就把货给送来。

“是吗？哦，那么我作为市农行的一名员工，首先当面感谢您对我们农行人的关怀。但我相信我们孙行长……”郑欣习惯地观察了一下孙行长的反应，便接着说：“我们行领到和全体员工对贵公司这样讲信用、有前途的企业，一定还会给予全力支持的。”

“应该说感谢的是我们。如果没有年初那四百万，现在我可是没资格坐在这里欢天喜地呀！”胡总经理显得非常爽快而坦诚。

这时，司机走进来，说车已经准备好了，问孙行长何时动身。

孙行长笑着对郑欣说：“去，你先回家把你王阿姨还有你妈妈都接来，一会胡总请咱们去水库吃鱼宴。我刚才已经打电话分别通知他们了。快去吧。”

王姨是孙行长的妻子，和郑欣的妈妈一样退休在家闲着。平时做为邻居常常在一块儿，如同亲姐妹一样。不过，类似的活动郑欣跟着孙行长没少参加，但是吃企业的请还要带上家眷这可是头一回。要不是当着胡总经理的面，郑欣非问个明白不可。

“现在还不到十点，这么早去怕是不合适吧。”郑欣笑着边说边站起身。

“噢，水库不是借了你们的贷款户吗？你们可以边观光边进行贷款检查的嘛？”胡总经理笑哈哈地说。

“那我们不如边进行贷款管理，边观光更理直气壮。”郑欣笑着说。

“对对，还是郑主任说的有道理。真不愧是节目主持人呀！”胡总经理笑呵呵地送郑欣到孙行长办公室的门外，俨然像个主人似的。

六月的季节树绿花鲜，江州水库一带更加显得景色迷人。

孙行长对胡总经理说：“前年我们扶持江州水库开发的淡水河蟹已经见效，附近一些大宾馆大酒店都定货，而且都是现钱。以往那种赊帐吃鱼的毛病没有了。”

“那好，我马上告诉司机别忘了要个清蒸大蟹。”胡总经理用心领神会的姿态拿起手机，对前往水库餐厅安排鱼宴的司机专门提醒了这个问题。

趁着都在闲谈的空，孙行长悄悄地问郑欣的妈妈和自己的妻子，你们看这位胡总经理人如何？他今年刚好四十出头，去年妻子病故，至今单身一人。

孙行长的妻子埋怨说，你早干什么去了？人家郑欣跟电台的一位主任已经好上了。那位电台主任是广播学院毕业的，很有前途，还是个未婚的小伙子呢。听说，他妈妈就是咱们市里那位女市长，叫徐文静。

孙行长说，我没听郑欣说过呀。那也不要紧，咱们先别捅破让他们自己找找感觉。

郑欣的妈妈说，看样子，人还可以。只是，怕这位胡总经理身上免不了有商人气息，甚至仗着有钱，还会有沾花惹草的毛病。

“那算了，谁也别提这事儿了。”孙行长赶紧把话题转开了。

这时，郑欣与胡总经理边走边谈，不知不觉间与他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郑欣问：“胡总，您常听我们的节目吗？”

“常听，过去只听新闻，现在啥都愿意听。你主持的那个《热线十分》就很不错。”

“下一步，我想把这个节目办成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式的节目，您能赞助一下吗？”

“没问题，要多少钱？”

“一万五千。”

“没问题”。

“那好，一言为定。”

郑欣把手伸了过去。

“一言为定！”

胡总经理握住了郑欣的手。

“请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郑欣发觉胡总经理又要握住自己的手不松开，赶紧主动挣脱了。

胡总经理从腰间摘下手机，交给郑欣。

郑欣接过手机，给邱海霞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正在谈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中午不能赴宴。随后又与徐锋通了话，她们谈了很多很多，边谈边往远处走。渐渐地，这边的胡总什么也听不见了。 

鱼宴开始了。

胡总经理祝酒时说，感谢孙行长给本公司以大力的支持，感谢郑欣小姐在唐诗方面能用白话文给自己新的启迪，欢迎孙行长夫人和郑主任的妈妈二位女士光临本次鱼宴。

胡总经理接着说：“这就是我们的新产品，中度爽口型彩云系列旅行杯酒。这玩艺儿既是好喝的酒，又是好用的杯。来来，大家干一杯！呵，不，请大家喝一口。”

大家纷纷举杯饮酒。

孙行长说：“不错，比刚出厂时更好喝了。”

孙行长夫人说，“敢情你已经不是头一次喝了，咱家又没有这种酒，你是在哪喝的？”

胡总经理接过话说：“下午我就派人把这种酒给您送到家里去。”

郑欣的妈妈说：“这杯子不错，还有个彩色塑料护网，又好看又实用。”她提醒郑欣以后出门可用这玩艺当水杯。

这时，郑欣变戏法一样拿出个袖珍收音机，打开后放到桌子正中央。

正当人们开始品尝刚刚上来的大盘姜汁清蒸大蟹的时候，收音机里传来主持人马杰、余宁的一段对白：

男：听众朋友，这里有本台节目主持人郑欣电话传来的一个口信。

女：她委托主持人代她为她的朋友——彩云酒业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胡正伟先生点一首歌。

男：我们大家也许还不知道，我市利税大户彩云酒业有限公司刚刚开发的新产品中度爽口型彩云系列旅行杯酒已经上市，这种酒绵甜爽口，倍受消费者的欢迎。

女：是呵，彩云系列旅行杯酒不仅酒好，而且装酒的旅行杯也好。这里面的好，还好出了一个美好的故事呢？

男：是吗？那么余宁，你能不能把这个故事说给大家听听呢？

女：当然可以。说是上个月的一天，中度爽口型彩云系列旅行杯酒在北京刚一上市，便被两位去北京旅游的欧洲姑娘发现了。最初，她们并没有对酒产生多大兴趣，而是看中了那用来装酒的旅行杯。于是，两个姑娘每人买了一杯。她们走出商场，打开杯的盖子，悄悄地把酒倒在地上，准备拿着自己喜欢的旅行杯一走了之。

男：那么这两个姑娘走掉了吗？

女：她们哪里还来得及走呀！那淳香的酒气一下子引来大批游人，他们都追问是打哪儿买来的。这两位姑娘便带着人们又返回那家商场。结果，人们纷纷闻讯赶来，很快将这里的中度爽口型彩云系列旅行杯酒抢购一空。

男：这么好的酒被两位姑娘倒掉，那不是实在太可惜了吗？

女：是呀。那两位姑娘此时如梦方醒，她们赶紧再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男：为什么呀？

女：整个商场，不，整个北京都脱销啦！

男：那怎么办呢？

“快找胡总经理呀！”

水上餐厅的每一个顾客都听得入了迷。他们纷纷起身来到胡正伟先生身边，与之碰杯同饮。

“大家静一下，让我再听听。”胡总经理一边应付着与前来祝贺的朋友敬酒，一边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女：那两位小姐没办法，只好唱了一首刚刚学会的中国歌曲。默默地献给中国这位彩云酒业公司的总经理胡正伟先生。

男：她们唱的是什么歌呢？

女：说是郑欣为胡正伟先生点播的这首《心雨》。

男：好，听众朋友，接下来主持人余宁、马杰代表本台节目主持人郑欣……

女：也代表那两位欧洲姑娘。

男：对，把这首《心雨》献给彩云酒业有限责任公司，也献给胡正伟总经理。

    主持人这段创编的演播直听得水上餐厅里的各位宾客兴趣渐涨。于是，众人都端着酒杯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那首《心雨》：

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为什么总是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的把您想起。

我的心是六月的情，沥沥下着心雨，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

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

胡总经理看了郑欣一眼，向她示意着，默默地与之碰了一下杯，然后一饮而尽，把杯里的酒都喝了下去。

十

伴着一阵紧似一阵的旋律，男女混播中推出一组排比句：

十分灼人的焦点（男）

十分惊人的事件（女）

十分热门的话题（男）

十分短暂的时间（女）

快请收听热线十分（合）

“本节目由彩云酒业有限责任公司特约播出。”

孙玉刚那洪亮的男中音一经调音台音响效果处理，更显示出独特的磁性魅力。

坐在孙玉刚身边的郑欣用眼睛的余光注视着他那充满活力的面庞，感受着一种力量。那是一种令人欣赏、可信任却不易抗拒的力量。

近来，孙玉刚通过在电信局的关系，为广播电台的两部热线切入了中国电信168信息网。每天上午八点到九点，中午一点三十分到两点三十分和晚九点三十分到十点，开通三次，广大商家可以拨通168专用号码口诉广告内容，电台整理后为其播出。或是由商家来人通过168热线从广播中将商业信息发布出去，不收广告费。其电话费为每分钟二元，电台和电信局两家分半收入。

孙玉刚的这一策划的确厉害，据吴台长介绍，电台热线切入168信息网后的第一个星期，就给台里挣了近四百元。按这个效益，平均每月能收一千五百元没问题。照此下去，业余主持人的稿费来源已经不成问题。为这，吴台长更加欣赏孙玉刚了。

郑欣当然也为孙玉刚高兴。他们昨晚为策划今天早晨的热线节目忙到深夜十一点多。孙玉刚要回家，郑欣看天已很晚，怕他出意外就留他在自己家里住下来。孙玉刚当然求之不得。

当喃喃中的孙玉刚搂着郑欣百般温存时，郑欣说身体不适让他去别的房间休息。无奈雄性的执着当仁不让，直到解除了郑欣的周身包装，发现她正在用着卫生巾才住了手。

带着几分歉意睡去的郑欣今晨早早起来，为孙玉刚煎好鸡蛋，煮好牛奶，然后叫他起床吃饭。

“我吃你就够了。”孙玉刚将郑欣拥倒在沙发上，他大胆地要求道：“咱们结婚吧。”

“结婚？”郑欣认真地反问：“我比你大两岁，又是过来人，你真的想好啦。”

“差不多吧，只是，我怕自己配不上你。”孙玉刚边吻边说。

“为什么配不上我？”

“你是正儿八经的本科大学生，我的成人函授文凭还没有到手呢。”

郑欣笑了，她心里想，真要我立刻嫁给你，我还不一定干呢。但嘴里却没有这么说。她想了想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孟晓青正在追你，宋雨秋也对你有意思，胡龙替她妹妹胡丹向我打听过你。这几位可都是个个年轻漂亮，而且未曾结过婚。”

“行了，你别婆婆妈妈的了。”

孙玉刚很快吃完了早点，放下筷子，说了声“我先去台里了”便冲出门外。

间奏乐停了下来。孙玉刚首先推上放送键。

“听众朋友，您现在收听到的是中波715千赫江州人民广播电台《热线十分》直播节目。我是节目主持人孙玉刚。”

    “您好听众朋友！我是节目主持人郑欣。欢迎您收听并参与孙玉刚和我为您主持的这一期《热线十分》节目。此时此刻坐在直播间话筒前的我和孙玉刚，都在想着一个问题，那么就是广大听众关心的是什么？”

“是呀，广大听众都关心的事情也就是我们主持人都为之付出努力，使之利于国家，利于社会，利于人民的事情。今天，我和郑欣很想知道，听众朋友，您此时在想什么。您的困难如果能够通过热线电话告诉我们，并使之在广播中传播，让更多的人知道，也许会有人帮助你。”

“是呀，玉刚，我们不妨猜猜看，此时的听众朋友正在想些什么呢？”

“也许是想着雨季来临了，房子漏了怎么办？”

“嗯，有可能。或许呀，有的家长朋友正在为自己要参加高考的儿女升学问题发愁呢？”  

“这也是难免的。考不上大学着急，考上了选择不了称心的学校和专业也着急。”

“千着急、万着急，我们热线节目主持人比您还着急，如果您信任我们的话，请您赶快拨通我们的热线电话，把困难告诉我们。”

“郑欣，咱们是不是先放一段音乐等候一下，也许听众朋友正准备拨通我们的热线电话呢。”

“嗯，我看可以。别忘了，我们的热线电话号码是4966888和4966886。好吧，主持人玉刚、郑欣在直播间里恭候着您的参与。”

接下来，郑欣放了一段法国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得曼的钢琴曲《命运》。

“郑姐，你怎么了？”

郑欣赶紧查看放送键是否已经拉下来。直到确信放送键已经归零，她才摘下耳机说：

“你怎么还叫我郑姐，只比你大两岁嘛。”

“那，叫什么？叫郑主任？”

“就叫我郑老师吧，我当过两年的语文老师。”

“我看叫你欣欣满不错。”

“那是我妈专用的，轮不上你。”

这时，导播刘云示意有电话打进来了。

兴奋的两位主持人赶紧关掉音乐键，又一一推上送话键和一二路电话键。

“您好，这位朋友……”

郑欣首先与听众对起话来。

“我说主持人呐，我还真有些话想对你们说。我家电表可能是有些毛病，上个月走电费八十多元，这个月才十七元，他们就派人来检查电表，说是我们家电表坏了，让我们家再花钱买一个新表。我想这事也怪，他们上个月怎么不说电表有毛病呢……”

“那么，这位朋友的意思是否认为上个月多收您的电费了呢？”郑欣问。

“当然多收了。”听众回答。

“那么以往每个月的电费额一般都是多少呢？”

“过去一直是每月三十到四十元之间。”

“那么这样吧，您可以去有关部门了解一下，把情况告诉他们。也许可以多退少补吧。”

孙玉刚又补充一句：“别忘了带上收据之类的凭证。”

“好，那我先谢谢主持人啦。”

导播示意又有一个电话已切入直播间。

郑欣用眼神示意玉刚接电话。

“你好，我是主持人玉刚，欢迎您参与我们的节目。”老半天，对方没人说话。

“喂，这位朋友，请您讲话。”

孙玉刚督促了一句。

“我找青青姐姐。”

郑欣听出是个小女孩儿赶紧接过话来说：“青青姐现在没有上机，她晚上才来主持节目。你有话对我说好吗？我是你的郑欣姐姐。”

“我妈妈打我啦……”那边小女孩儿说着，电话突然中断了。

“噢，听众朋友，电话已经挂断了。我不知道这位小朋友是否还在听收音机。你刚才说你妈妈打你。那么你是不是调皮惹妈妈生气了呢？我相信你的妈妈不会毫无理由打你的。有哪个妈妈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当然了，做妈妈的也不能过于简单粗暴，对自己的儿女应做到以理服人、以情感人。听众朋友，你们认为我的话有道理吗？欢迎您打通热线电话，谈谈对此事的看法。”

这时，又有一个电话切入了直播间。导播刘云在提示板上写了几个字，迅速推到观察窗前：

是孩子的妈妈

郑欣迅速接通电话：

“您好，主持人郑欣、玉刚欢迎您参与我们的节目。”

“对不起，主持人同志，刚才打电话的是我女儿。学前班给她留的作业她没有完成，我昨晚气得打了她一下。今天上午我休班，想辅导她完成作业，她却噘着嘴说妈妈昨天打我，我要告诉青青姐。这不，我一不留神，孩子还真打电话影响了你们的工作吧。”

“这位家长朋友，也许此时您正在收听我们的节目。不管怎么说，您和您的女儿能打电话来，说明了你们对我们节目和主持人的信任。至于刚才您谈到的情况呢，这里面有一个管教孩子的艺术问题。孩子虽然小，但照样会有她的自尊心。做大人的不应用强制的手段要孩子做什么。我感觉到您的孩子很喜欢我们台《儿童天地》节目主持人青青姐，那么您完全可以对孩子说，快把你的作业完成好，青青姐最喜欢能按时完成作业的孩子啦。这样的话，您的孩子一定不会埋怨您……”

“哎呀，主持人同志，您提醒的真好，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于是，这次的《热线十分》节目在一阵亲切的交谈中结束了。

《热线十分》结束以后，玉刚将广播体操录音放出，接下来的节目便是他和方舟主持新增设的《168供求信息》。

郑欣临出直播间时，对孙玉刚说：

“中午咱俩去我妈那里吃饭吧。”

“好吧，中午下班后我去你单位门前等你。”玉刚答应着。

郑欣从直播间走出来，正在待机准备上节目的方舟告诉她说徐锋让你立刻去一趟。

郑欣赶紧来到徐锋的办公室，此时邱海霞、肖晓菲、李晶等已经在那里了。

徐锋说：“附近毗邻地区广播电台要派人来咱们台里考察学习，吴台长责成我分别与三个直播组策划一下，要拿出最高的水平、最佳的节目创意，让兄弟台心服口服。这是咱们吴台长个人的想法。另外，我也觉得你们每一个主持人都应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也算是对个人实力的一次彻底检验。我请大家分头考虑一下，我们应该怎么办。顺便可以告诉你们，三组已经推出《江州夜话》和晓青的拿手戏《儿童天地》迎接客人；二组只选了一个节目《正午热点》。那么你们一组呢？”

邱海霞看了郑欣一眼，说：“我想拿出《热线十分》和《空中彩桥》来迎接客人。其理由是，对内三个热线同时出现一比高低，我们一组不能示弱。而我们的《空中彩桥》却是独树一帜，我相信一定会赢得客人的欣赏。”

郑欣首先表示同意。她认为，热线节目在直播节目中举足轻重，这个节目受众面广，在社会上反响强烈。仅以听众的即时电话参与，就可以在客人面前一展风采。

大家也纷纷发言表示支持这个意见。

这时，何雅静发言说，应该把《艺海晨风》推出来。何雅静曾在《艺海晨风》中策划播出过几次“名人名言欣赏”，很受听众喜欢。那轻缓的音乐，再配上雅静那独具乐感风格的朗诵，的确能给人一种特别的艺术享受。当时，许多中学生纷纷写信，希望能买到雅静的书面广播稿。一时间，雅静的名字在一部分听众群体中广为流传。

“你们大家说得都有道理。”

徐锋站起身来，边踱着步子边断续说道：“其实，人家参观考察人员一来，自己拿着收音机，想听什么就听什么，根本由不得我们规定哪个节目是不是可展示的。这样吧，邱海霞和方舟专门研究一下《空中彩桥》节目新的设计和创意。郑欣、李晶还有孙玉刚重点搞好《热线十分》，当然还有我。雅静和晓菲这几天把《艺每晨风》再完善一下。另外，其他节目内容也不能轻视，包括天气预报和口播广告。还有，大家必须做到分工不分家。噢，对啦，告诉宋雨秋还必须发挥她写作上的专长，帮助别人执笔写一些稿子。我知道，自从台里取消演播的稿费以后，大家写稿的积极性每况愈下……对此，我不想再说什么。最后，我要告诉大家，吴台长亲自从北京引来一个大的广告客户。为了在增加节目容量以后，能使主持人有充足的力量投入到节目上。台里决定将新闻部的几位记者都派到直播部来锻炼。你们一组来了三个人，邱海霞找机会介绍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每当徐锋站起身说话的时候，往往都预示着他将要宣布会议结束。所以，大家根据他的这一习惯，正准备收拾东西往外走。

“散会吧……噢，邱海霞、郑欣先留一下。”

等别人离开以后，徐锋说：“你们两个必须想方设法把一组的节目弄好。有什么困难吗？”

“男声主持人太少，一个宝贝玉刚被几个女主持人争来抢去的，怎么个搭配法，你还是要明确安排一下吧。”邱海霞提醒的有道理，她是根据林永国请假以后，一组的男主持人太少的实际情况想到的这个问题。

“这样吧，《热线十分》还是由我、玉刚分别与你们二位搭档上机为主。当然是郑欣和玉刚为一梯队。我还要协调二、三组的节目，海霞还要重点把《空中彩桥》弄好。”

“还是让晓菲或李晶参与《热线十分》吧，我必须安下心来设计《空中彩桥》。”

说完，邱海霞收拾一下手头的材料，推说有事便要走开，临走还说了一句：“郑欣，上次我和徐锋为你接风你也没到场，找时间非找你算帐不可。”

郑欣笑着回答：“大不了我请请你们二位认个错嘛。再说，那天我不是弄来一万五千元吗？功劳不可没啊。”

邱海霞走了出去。室内静了起来。

“你不想说些什么，为什么躲着我？”

徐锋抬头注视着郑欣，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给你的那本刊物读完了吗？”

郑欣没有抬头，她平静地反问徐锋。

“那是省城的重点刊物，在华北地区也是一流的，过去，我家里都是由编辑部免费寄来。自从我爸去了省城以后，我就很少再读到这本刊物了。噢，对啦，那上边有你的大作《热线冷潮》。我读了，很有见解。如果我们每一位主持人都能像你那样认真思考我们的热线节目，我想，我这个所谓的全能专职人员也就该靠边站了。还好，亏了你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冲着主持费或其他个人利益而来的。这样才成全了我，才使我有信心坚信自己仍然可以在你们大多数的业余主持人面前充当行家里手。”

郑欣静静地听着，她不能不佩服徐锋的成熟与深刻。她曾因此而对他产生过欣赏与爱慕的感情。然而，人类的伦理与道德，现实生活的世俗与习惯，所有这些都将对郑欣的遭遇表示出责难。因为身为才女的郑欣尽管可以将自己的挚真挚爱献给才华横溢的庄重，也可以不惧相貌的阻碍去爱恋有才干又有成就的徐锋，却绝然不可以将自己的身心分阶段交给任何亲缘父子。

这一切，郑欣早已心明如镜。正因为这些，才使她在省城笔会期间果敢地谢绝了庄重的求婚，而后于不知不觉间又将自己交给了爱慕自己的孙玉刚。这是郑欣在情感上的战略转移，此举将使自己避免搅入一种不被当今社会理解的麻烦中去，这是她所深感庆幸的。

但是，一段时间后，郑欣很快发现自己的战略转移又转得过快过急。孙玉刚的英俊是令女人爱慕的，这一点郑欣可以理解，而且她已经从几位女主持人对孙玉刚的态度上有所体察。只是，让郑欣始料不及的是，孙玉刚很快变得不那么稳重，不那么单纯。为此，郑欣也偶然责怪自己不该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不应早早地与他有那肌肤之亲。当然，玉刚工作努力也很优秀，却令郑欣坚信不移。

“你一定都明白了吧。庄重和徐锋，两位有才干、有作为、有魅力的男性，我感谢你们…… ”

郑欣的眼窝里浸满了泪水。

“但我不能成为父子俩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从事广播节目主持人的启蒙老师…… 当然，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郑欣的话语轻柔温婉，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她的话是否已经说完，当听不到郑欣那蕴含着激动情愫的声音时，徐锋才抬起头来。然而，她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