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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小说《热线主持人》(上集3)

作者:段强 阅读:567 次更新:2023-04-20 举报

长篇连载小说:《热线主持人》(上集3

作者:杜岸强

19993月初稿于内蒙古银行学校二号公寓103

19995月二稿于内蒙古兴安盟人民银行九楼904

200612月三稿于内蒙古乌兰浩特市MP公寓(第二办公室)                  

 

 

 

郑欣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听邵丽荣与马杰主持的“热线点歌台”节目。

邵丽荣在播音方面应该说是不错的。虽然过去专门从事主持人工作的机会并不多,但她与郭浩在徐锋的指导下已经有了许多尝试。而且,邵丽荣是个非常认真细致的人。她在开播的第一天曾策划让全组每一个人在话筒前唱一支歌,或是说上一段话,以表达全组人员齐心协力努力工作的心声。这种做法,连徐锋都佩服得很。

今天听着邵丽荣与马杰坐阵《正午时光》的“热线点歌台”,有一种雷同的感觉。她听徐锋和邱海霞说过,由于第一组拥有星期天的《空中彩桥》这块阵地,所以吸引了众多听众打电话参与热线点歌或者写信要求点歌。这样一来,第一组的节目收听率明显高于二、三组,广告收入日渐丰厚,合办节目单位也越来越多。

邵丽荣和郭浩都找吴台长要求在自己的节目时段中,增加一个热线点歌台。吴台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对此,高君正大有意见。他认为广播中的娱乐节目占比太大,很不严肃。徐锋也感觉出节目有些分类不规范,显得杂乱无序。

郑欣这段时间经常想这些问题。她觉得,早午晚三个时间段的节目除了录播的新闻和广告以外,其余各组自办节目应分别以不同的风格和侧重点出现才是最佳方案。

怎样才能把节目办得更好呢?吴台长和徐锋都有心让三个节目组进行一定的竞争。而要竞争就必须分别给予他们必要的条件,还要体现出公正来。所以,二、三组负责的中午和晚间时段分别增设了“热线点歌台”。 

其实,从试播到开播快一个月的时间了,吴台长最头疼的就是热线节目始终热不起来。每天的热线节目除了男女主持人自行对话以外,就是各个节目组的人打电话扮演听众参与几次节目。结果,郑欣、孙玉刚、马杰等写作能力强或是有心计的人还好一些,其余人一上热线节目就不知所措。没人打电话参与就只好多放背景音乐拖延时间。

郑欣认为,早晨的热线节目应以高层次的广播对话为主,兼开热线参与。每天一个热点话题,由主持人用风趣、幽默的语言,将道理说清说透。如果有听众参与更好,没有也不怕,只要能选准热门话题,男女主持人一唱一合谈得投机,不怕没人听。

吃完午饭,郑欣没顾得上刷洗饭碗,就展开稿纸,伏在写字台前搞节目设计方案。

“铃……”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郑欣一边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笔,一边想着一定又是妈妈打电话来要自己晚上回去吃饭。

“妈,我正忙着呢,您又……”

“是我呀,马杰。”

郑欣压根没想到马杰会打电话来,因为前不久“电信日”期间才装上电话,一般没有人知道号码。

“我说,刚才听我主持的节目怎么样?”

马杰大学外语系毕业,曾公费去过日本考察,是个很有才干的人,文笔也不错。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嗓子带有明显的沙哑声,而且好大喜功得很,爱听夸奖的话。他现在打电话给郑欣,许是又想找表扬了。

郑欣对马杰有些了解,过去曾在报社召开的通讯员会议上有过接触。

“我听了。应该说,你与丽荣主持的都不错,只可惜节目内容太一般,把主持人都浪费了。”郑欣说的是心里话。中午的节目整个的被热线点歌给占满了,实在是找不出应有的特点来。所以只能这样回答马杰。

“嗯,你说得有道理。”马杰停顿了片刻,说道:“其实节目内容好坏也全靠听众来捧。多开点轻松愉快的热线点歌玩玩,省得太累。而且,更重要的是客户都愿意在娱乐节目中播广告,这样收入也就多啦……喂,听说咱们的报酬发放方式变了,改由各节目组自定。说是咱们上节目只给30元上机费,这也太可怜了吧!”

“上机费给不给我都不在乎,还管他给多少钱干吗?”

马杰很不服气地说:“那不行。咱们来当主持人不说专为挣外块吧,起码我们应有的价值作用必须得到承认。”

“你刚才不是说节目好坏全靠听众捧吗?我觉得咱们当主持人的价值也不能指望用主持费来证明,只要听众认可我们也就行了。”郑欣说得很平静,发自内心的想法绝无半点虚假。

“你别这样好不好,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我的想法是,咱们年龄大一些的,还有我们二组的余宁,三组的张国胜、秦佳丽,这些人应该联合起来找台长,报酬太少咱们可不能让份儿。”

郑欣刚要接话,不想又被马杰连珠炮似的话语给挡了回来。

“我知道你在银行上班收入不少,当然不计较这30块钱。可是,你别忘啦,我们业余主持人不是白尽义务来了。而且,咱们签约时台里明确表示每月如期给一定的报酬。再说了,现在一组离开你行吗?二组离了我行吗?三组也离不开咱业余主持人吧。别看咱们是业余的,一对一地比试一下,说说写写哪个不比他们专职的强呀!”

马杰的话虽然过于偏激但也并不是毫无根据。对马杰此时的心情,郑欣也非常理解,只是立足点不同或是业余主持人的动机有些差异而已。

“喂,马杰,我们许多业余主持人比专职的强的确不假。但是我们也应该承认专职主持人也有人家的优势。比如,人家对台里情况熟悉,从总体上来讲对广播业务比我们了解得多。再说呢,江州台刚刚转直播,他们的直播经验可以说与我们的同时开始。他们专职人员的压力都比较大,而我们业余主持人相比之下会轻松一些。关于主持费的事,我根本不打算计较。我也不希望你再联合别人去找台长提要求。别忘了,你一个人民教师,总该懂得自己来到广播电台做业余主持人,从事的是新闻事业……”

“嗳,我说你这是……” 

“别急,你不就是想挣点外块吗?将来我帮你找路子。”郑欣看了一下手表,赶紧说道:“快到点了,我该上班了,以后再谈吧。”

 

 

一辆水粉色坤车载着英姿飒爽的郑欣来到市农行的办公楼前。她停放好自行车,快步走到台阶。

“郑姐。”

郑欣这才注意到孙玉刚已在办公楼前等自己。

“怎么,你单位里没事吗?”

“我是今晚的前夜班,下午没事。”孙玉刚显得很兴奋的样子接着说,“郑姐,我想让您帮我修改一篇刚写好的散文。我…… 准备过几天在《艺海晨风》中请你给播一次。”

“干吗请你?你应该请徐锋要不干脆你自己播。”

说话间,郑欣将孙玉刚领进自己的办公室。

孙玉刚从口袋里取出稿子,递到郑欣手里。“徐主任好像不同意我主持《艺海晨风》。”

“你说什么?”郑欣反问。

“前几天,我选了几首唐诗,练了几天。然后我读给徐主任听,他说还不够味,就没让我来主持。”

郑欣边看孙玉刚的散文边思考着什么。

孙玉刚见郑欣没说话,便四周环视一遍,然后注视着郑欣。

那端庄的面庞,那秀巧的口唇,那白晰的脖颈,那丰满的前胸……这来自女性的直观形象清晰地展示在眼前,渐渐地使孙玉刚这位青春男子内心涌起一种潮动。郑姐很漂亮,和她写的文章一样漂亮。这是孙玉刚第一次见到郑欣时就产生了的感觉。

“你大概误解徐锋了吧,他可不像有的人那样小心眼儿。”

郑欣将稿子放在桌子上,起身为孙玉刚倒了杯茶,然后坐在孙玉刚侧面的沙发上。

孙玉刚欲言又止,他想起郑欣现在与徐锋的关系很密切,后悔刚才说话未加考虑。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郑主任,孙行长找你有事,让你过去一下。”

“好,我马上去。”郑欣一边答应着,一边让孙玉刚先喝茶等她回来。

过了一会儿,郑欣回来了。

孙玉刚发现郑欣一脸怒气的样子,他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刚才说徐锋的话惹怒了郑姐吧。他赶紧解释说,“郑姐,我刚才的意思是说,徐主任指点我朗诵唐诗,我练得还不好。所以,你让我现在去主持《艺海晨风》,我怕有些力不从心。”

“那也未必。你没见人家何雅静最近筹划《艺海晨风》不是也很有性格吗?关键是你是否肯动脑子。”郑欣开导启发式地说。

“我练习背唐诗也是为丰富《艺海晨风》做准备的嘛。”孙玉刚显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郑欣看着孙玉刚问,“那么你练的都是哪几首?”

“嗯,主要有《照镜见白发》、《宿建德江》、《夜归鹿门歌》、还有《春晓》、《相思》等。”

“你孙玉刚好大的口气呀,偷着练了这么多也不跟郑姐打个招呼。”郑欣话是这么说,其实她是很为孙玉刚高兴的。她拿起桌上孙玉刚的那篇散文,说:“文章写得还可以,但语言不够美,有些像口语大白话一样的语言应尽量修饰一下。”

郑欣停顿了一会儿,“这样吧,这篇稿子先放到我这儿,明天改完了给你。”

“行。”孙玉刚接着说,“我练诗的事儿,只有邱海霞知道,她不让我告诉别人,说是等自己练好了再告诉别人也不迟。”

“不告诉别人能练好吗?”

孙玉刚是啊是啊的迎合了几声,然后又问:“郑姐,你给台里弄广告了吗?邱海霞让我拉点广告,说是给百分之三十的回扣呢。”

“快别提钱的事啦。刚才我们孙行长找我,说是行里有人反映我去电台做兼职,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元。真是活见鬼!”郑欣由此引发的怒气,终于使孙玉刚找到了她表情肃然的原因。这时,郑欣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我是郑欣。”

“你好,主持人吗?”

那边一阵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传入郑欣耳朵。

“哦,是你……我,没什么事,正在上班……不,不忙。行……那你来吧,我等着你。”

郑欣放下电话,说:“是徐锋要来,说是同我再商量一下星期天《空中彩桥》节目的事情。”

孙玉刚不易察觉地微笑了一下,说:“徐主任很信任你,也很依靠你。”接着就站起身来告辞说:“郑姐,我先走了,有个朋友约好了下午去我家找我的。”

“等一下,我想你既然已经练了一些唐诗,那么干脆咱俩合作主持几次《艺海晨风》吧。”

孙玉刚兴奋得有些糊涂地反问:“怎么个合作法?”

郑欣胸有成竹地说:“咱俩合作筹划并主持一个节目,就叫《唐诗今译》吧。具体地说,就是你朗诵文言文的原诗原词,我用现代白话翻译过来再诵读一遍。这样男女声混播,文言与白话互补,既古朴高雅,又通俗易懂,不是很好吗?”

“郑姐,你的点子真多。”

孙玉刚打心里敬佩和欣赏郑欣,此时想到能与郑欣合作主持《艺海晨风》真是兴奋不已。如果不是想到徐锋一会儿要来这里,他才舍不得这么早离开郑姐呢。

孙玉刚正要走出郑欣的房门,险些与急匆匆进来的打字员小红碰个满怀。

“郑主任,你要的东西打印出来了。”

小红说着,将几张打印出来的表格送到郑欣手里。

“嗯,不错。嗳,小红,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播音很有磁性特点的主持人孙玉刚。”

郑欣随后又向孙玉刚介绍了小红。

“孙老师好!”小红兴奋而礼貌地和孙玉刚打招呼。

孙玉刚看了小红一眼,觉得她很漂亮。他随口说道:“欢迎你收听我的节目。”便转身走了。

郑欣送走了孙玉刚,去书架上找出一本《唐诗今译》来。她边翻边设想着该如何与孙玉刚共同筹划主持好这个节目。

“郑主任。”

郑欣这才注意到小红还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没有离开。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不让你叫我主任主任的,还像原来那样叫我郑姐不是更好吗?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

“嗯,没啥事。郑姐,你们当主持人很辛苦吧,是不是经常在一起练习呀……”小红貌似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好像有什么心事。

“现在不用练了,我们经过培训和试播早就适应了。只是如何把节目办得更好,还需要我们经常动脑子,多出些新点子。”郑欣边看书中有关唐诗的白话译句,边随便回答着小红的问题。

小红刚要流露出此时的真实心迹,却不想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请进。”

郑欣的允许刚刚出口,门便被用力推开。徐锋走了进来。

小红这是第二次见到徐锋来到郑欣的办公室,她起身让坐并倒了一杯茶,便知趣地走开了。

郑欣端坐在那里,微笑着尽管翻阅自己手中的书,半响一句话也不说。

徐锋已经不止一次走进这个办公室了。除了第一次来这里受到郑欣的热情招待以外,以后每次来这里,徐锋都有一种处于从属位置的感觉。渐渐地,他悟出了一种认识,郑欣是个不容轻视的女人。

“你在忙什么呢?”徐锋终于忍不住先问了一句。

“翻译唐诗。”

说着,郑欣清了清嗓子轻声朗诵起来:

        

忆昔当年

        我是满怀着不可一世的凌云壮志

        可是

        岁月蹉跎

        不知不觉间

        便已是满头白发之年

        可有谁知道

        在那面平展光亮的明镜里面

        只有我望着自己的身影

        在把自己可怜!

 

“你说,我翻译的是哪一首诗,作者是谁?”郑欣此时变得欢悦起来,像个天真的小姑娘一样歪着头冲徐锋发问。

“嗯,我对唐诗不太熟悉……是杜甫的吧……”

“张冠李戴。”

“呵,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主持人同志,让我来告诉你吧。这是孟浩然的《宿建德江》,原诗是这样的: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怎么样?感觉如何?”

“不错。”

“真的吗?”

“真的。”

其实,郑欣自己已经弄错了。

也许是二人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缘故,徐锋竟然也没有察觉出神情飘溢的郑欣因为看错了页码而导致出张冠李戴的笑话来。徐锋对郑欣后来朗读的原诗并不感兴趣,而且也没怎么听进去。

 “噢,对啦,主任同志,这是我上午让我们打字员小红帮助打印的节目时间表。请过目吧。”说着,郑欣从桌上拿起刚才小红送来的几张打印表格,递给徐锋。

徐锋接过来一看,既兴奋又感激。他不由得轻轻播送起来:

       

相约早晨

   5:55  开始曲   预告节目

   6:00  艺海晨风

   6:10  本市新闻

   6:25  信息服务

   6:30  转播中央台新闻节目

   7:00  转播省台新闻节目

   7:20  广告音乐

       7:30  漫步江州

       7:45  天气预报

       7:50  热线十分

       8:00  第一次播音结束

 

  徐锋看到,节目的时间表的下方附有第一组全体组成人员的名字:

       

邱海霞(组长、监制)、刘云(导播)

        郑欣、孙玉刚、肖晓菲、林永国

        何雅静、方舟、宋雨秋

 

“怎么没有我的名字呀”徐锋问。

“你?你是部里的领导,高高在上,哪能与我等普通主持人为伍?”

“好哇,你把我推到局外去了……”

徐峰说着,站起身慢慢走到郑欣办公桌对面,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注视着郑欣。

     郑欣没有抬头,但似乎已经感觉到徐锋此时一定在注视着自己。她下意识地翻看着手中的那本《唐诗今译》,随后又轻轻地朗诵起来:

          

那生长在南国的红豆林,

          在这春天到来时,也不知发出了几多新枝?

          呵,但愿你能多多地把它采摘,

          因为,这东西最能够引人相思。

 

“说说看,这首诗的原文是什么?”

郑欣朗诵完译文之后漫不经心地问着,还是没有抬头。

徐锋目不转睛地看着郑欣,内心里有一种欣赏艺术品的感觉。乌亮而柔顺的一头短发,是那种被称为“含羞式”的发型。这种发型即可以让人感觉到女孩的清纯秀丽,又能够使人产生稳重成熟的印象。徐锋觉得郑欣的发型比从前更漂亮了。当他思忖着郑欣是否改变过发型的时候,思绪又被来自异性周身的那种气息吸引了过去。浅黄色的衬衣包裹着的是充满了青春与朝气的身躯。那挺拔与秀丽、那丰满与成熟,分明显示着一种气质。敞开的领口处,白白的脖颈细腻光滑,诱惑着徐锋的视线往下看……

当视线受到阻碍的时候,徐锋的形象思维便异常活跃,青春男儿的渴望伴上文化人的丰富联想,使徐锋在瞬间即得以超然的享受。他似乎有一种难抑的冲动,希望得到什么。是什么?徐锋自己也理不清。

突然,郑欣猛一抬头,绯红的脸蛋儿流溢出灿烂的光芒。沉默中的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终于忍耐不住扬起脸,目视对方。

四目相对,只有片刻,双方便同时扭转了视线。

徐锋来回踱着步子,漫无目的。

屋里静悄悄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着。

突然,门被推开了,是孙行长急火火地走了进来,“我说你的电话怎么打不进来呀!为啥老是占线?”

郑欣吓了一跳,“没有哇……”她仔细一瞧,桌上的电话放空了。

“你过来一下,有事。”孙行长转身走了。

郑欣朝徐锋歉意地一笑,“你先等我一会儿。”随后便走了出去。

徐锋一个人坐回沙发上,环视了一下,开始觉得心里有些发空。他站起身,走到郑欣的办公桌前,抽出钢笔在那本《唐诗今译》扉页上写到:“我走了----徐锋。”

 

 

 

 

编前会已经开了近半个钟头时间,高君正的话还是说个没完。

吴台长刚才已经肯定了一个月来直播部的工作成绩,唯一感到不满意的就是热线不够热。但同时她又表扬了郑欣主持的热线节目。说郑欣主持《热线十分》不但层次高,而且常常能吸引听众打进电话参与节目,这才体现了热线节目的作用价值。

可是副台长高君正等人却对近期的直播工作持消极观点。高君正认为,目前早午晚三个时段的直播部分节目,充其量是各色主持人的大杂烩,时间浪费,节目重复,形式雷同。更重要的是,大部分业余主持人能说会写,把专职主持人员比得没了威信。弄得台里编采人员总是看自己专职主持人的笑话。而这一个多月来台里的稿费支出比上年同期增加了三倍,大部分却被业余主持人捞去了,台内专职人员对此很有意见,影响了台内大多数专职人员的工作积极性。

记者部主任赵光明觉得,大多数节目主持人在直播整点五分钟简明新闻时,不懂得如何把握新闻语言的口气,往往只习惯于说而不讲究播。有的人甚至结结巴巴,播错、播误的情况时有发生,使广播新闻失去了应有的严肃与庄重。

最后,高君正严肃地提出三点建议,一是所有直播新闻一律由专职播音员播出;二是不提倡台内人员扮演听众打热线电话替主持人当“托儿”;三是应台内采编人员要求,今后对主持人的热线演播一律停发稿费。

吴敏接过话来郑重强调说,这次改革的大方向是对的,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现代社会的发展使电视普及率不断提高,报纸改版、扩版又使人们目不遐接。如果电台再不改革还会有出息吗?老一套的呆板录播有没有人听也不管,还能起到一点舆论宣传的作用吗?就说年初咱们招聘业余主持人吧,招聘广告刚一发出,有多少人找电视台肖台长要求报名你们也都听说了吧。因为在相当一部分人心目中早就忘记了江州市还有广播电台。你们说,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改革行吗?至于改革的成绩,不光市里领导肯定了我们,广大的听众朋友不是也认同了吗!热线电话铃声不断,听众来信每天都拆阅不完……这就是我们改革成功的证明。

吴台长一番激昂的陈述让众人听了只能是沉默不语。在座的各位无法否认,吴敏讲的都是事实。然而,吴敏最后还是表示同意了高君正的三点建议,她说我认为此番建议可取。

散会以后,徐锋来到高君正的办公室,诚恳地向他征求对直播部的意见。

开始,高君正只言片语,三言两句地应付着。后来,也许是徐锋的诚意打动了他,渐渐地便高谈阔论起来。

高君正说,电台改革的方向当然没有错。但是改革工作的具体路子怎么个走法必须讲究艺术。现在早午晚三个板块的节目中有两个开设了点歌台,许多听众整天打电话来进行热线点歌,是不是有些欠严肃了呢?还有,一些业余主持人以电台主持人的名义在外面夜总会里拉场子,站在那里当歌手挣钱,动不动就打出个“江州人民广播电台著名主持人”的头衔吓客人。另外,个别业余主持人来电台的动机似乎就是为了挣钱,上机一次给30元还嫌少,说最起码也要50元。真不知道这种人的胃口怎么会这么大。

这时记者部主任赵光明走了进来。他什么也没说,坐在那里边吸烟边听着。

徐锋插话说:“这都是个别人,多数主持人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就说人家郑欣吧,她已经表示除了正常的稿费,不要任何报酬。”

“快别提你赏识的那个郑欣了,有人反映她傲得很。”高君正又把郑欣评价了一番。

高君正说,虽然郑欣文笔不错,工作热情也很高,但她总是目中无人,处处显能。听说对自己被分到一组不满意,想三个组都干干。她以为她是谁,她是全台头号主持人不成?好像江州台离了她就玩不转似的。她说自己不要主持费,那是清高,不把咱江州台放在眼里。当然,人家身为银行里的办公室主任,也不会在乎咱那30元的主持费。

“高台长,我认为你对郑欣有偏见。”

徐锋不知为啥刚才还非常诚恳地听取高君正的意见,可是当听到如此评价郑欣的时候,徐锋却不能容忍。他说,郑欣并不是逞能,这是她的一种责任和热情的表现。当有人争抢的时候,郑欣总是谦让;当无人注意的时候,郑欣又常常以独到的创意展示出令人信服的工作方案。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郑欣逞能也难怪,因为那些无能者都在逞能,而人家郑欣采写编播样样行,为啥就不许逞能!别忘了,郑欣是目前全台第一个把热线节目搞热的主持人。关于这一点,吴台长早晨已经给予肯定了。

说完,徐锋转身走出了高君正的办公室。

高君正气得追出门外,“告诉你,有人反映郑欣是预先录制好了听众的话,然后再放录音,让录音带冒充听众电话来参与的节目。”

徐锋在走廊里听到了关于郑欣以录音带参与热线节目的说法,心里一惊。他赶紧来到一组办公室,准备问个清楚。

正好邱海霞与刘云都在。徐锋问:“你们俩最近谁给郑欣当导播次数多?”

刘云说:“当然是我当的多。”

“那你说……”徐锋严肃地盯住刘云的眼睛,“你发现郑欣用录音带冒充听众打来电话,来参与热线节目的情况了吗?”

刘云老老实实地叙述说,有一天早晨郑欣与林永国搭档。七点四十分郑欣口播完天气预报去了卫生间。林永国对刘云说,郑姐就是有点子,今儿个热线准让它高水平地热起来。刘云当时反问小林你能有这样的把握吗?林永国拿起一盒录音带,神秘地一笑“有这个,差不了。”

果然,《热线十分》开播不久,没用刘云切转电话,因为根本就没有电话打进来,监听音箱里就出现了郑欣那逼真的话来:“现在有听众朋友把电话打进了直播间,让我们来接通一下。”随后,刘云见到郑欣按了一下卡座的放送键,便有听众与主持人通话的声音传了出来。刘云说,当时听得跟真的一样,效果很好。

事后,郑欣对刘云说不要告诉别人,这是她发明的专利。刘云也的确没有对别人说过,只是问过邱海霞一次。

这时,邱海霞把话接了过来说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孙玉刚第一个对我介绍过,因为我们俩搭档的机会多一些,他也想让我们这样干。我觉得这与咱们自己的人打电话冒充听众参与没有什么两样。再说我也不好步人家郑欣的后尘呀,所以就没有那样做。

“你们都知道了,为啥就不早点告诉我?”徐锋气得操起电话,准备找郑欣。

真巧,郑欣与方舟、李晶、肖晓菲、何雅静、宋雨秋来到这里。

“怎么这么全合呀!姐妹几个都来了。”邱海霞与刘云都显露出兴奋的神色,因为一组的同志们已很久没有在一块聚会了。

郑欣欢喜地对大家说:“我们的菲菲就要做新娘子啦!”

肖晓菲略显兴奋地一边向大家伙分发喜糖、瓜籽,一边热情地说:“请大伙儿光临我的婚礼,明天,也就是周六,都去捧捧场吧。已定在了明星大酒店。”

肖晓菲又专门给徐锋点了一支烟,说:“徐主任,明天想劳驾您为我主持一次婚礼可以吗?”

“这事最好是让邱海霞干,你邱姐最擅长的就是这项业务。”徐锋一边应付着一边来到郑欣跟前,小声告诉她去我办公室一趟。

邱海霞注意到了徐锋的举动,怕他来了脾气把事弄大,所以便找话题岔开徐锋的思路。

“徐主任,台里给咱们下达的创收任务不是已经明确了吗?我们第一组全年共计5万元。我们打算把这5万元的任务全分解包给每一个主持人,让大家共同努力,一来可能提前超额完成任务,二来呢,也好让大家多少都有一点收入。你看这样行吗?”

“这是你们第一组内部的事,我不管。”说完,他告诉郑欣待会儿务必去他办公室一趟,便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似乎心照不宣,因为近来大伙都清楚徐锋与郑欣的关系。只是慑于他们一个是领导,一个是年龄较大且很有威望的主持人,才没有人敢当面开他们的玩笑。不过,此时却只有邱海霞和刘云预感到徐锋找郑欣的真正动意。

 

郑欣已经感觉出了什么,她略显发窘,但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我说邱监制,打算给我多少钱的任务呀?”郑欣问邱海霞。

“给你一万元怎么样?这样一来,你一年就可得到三千元的奖励。”邱海霞说。

郑欣笑了笑,说:“太少了,我想要六千元奖金。”

“那不行。标准是台里定的,我个人说了不算。”

“那你可以给我两万元的任务。”

“好事不能都给你一个人。”

“那么别人谁不想要?”

肖晓菲首先说不要。她是郊区调频台的播音员,男朋友是市电视台的播音员,接广告挣钱对人家来讲不是件稀罕事。

“我也不要。”宋雨秋说,凭自己一个普通的教书匠,根本也招不来那么多广告。

李晶与何雅静都说试试看,方舟说只要五千元的任务。

“那就这样吧,给郑欣一万元的任务,另外咱俩再合包一万元。给方舟五千元、刘云五千元、孙玉刚五千元,其余的放在我的名下,大家能帮忙就帮一下吧。”

“那林永国呢?”刘云和郑欣几乎同时想到了小林。

“小林请假去外地看病了,怕是三两个月也回不来。以后再说吧。”邱海霞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婚礼的事儿。

“晓菲,你的婚礼由我包了,到时候一定让你满意。”

大家都知道,邱海霞是广电楼里有名的婚礼主持人,她做文艺编辑兼播音员给自己从事婚礼主持人这一业余兼职创造了条件。据说,她每周都不落空,有时一个周日能主持几个婚礼。每次婚礼一个红包最少一百元,所以邱海霞是台里赚外块较多也较容易的一个。

肖晓菲说到时再说吧,因为听她男朋友讲他已经请了主持人了。

趁大家闲聊的时候,郑欣悄然走进徐锋的办公室。由于忘记了敲门,推门而入后发现郭浩正在向徐峰汇报工作。听郭浩说,他们的《江州夜话》从昨晚开始试行放弃空谈的话题,改为谈心解愁的形式已经初见成效。只是原有的十分钟显得不够用,请示《江州夜话》节目加长到三十分钟,徐锋说可以,但必须试两天再说。郭浩表示同意,临走时他自信地对郑欣说:“欣姐,你等着瞧我们的热线是怎么热起来的吧。”

郑欣说了一句“祝你成功”,便坐在了徐锋的对面看着他。

说心里话,最初认识徐锋时,郑欣也觉得他缺少男子汉应有的外观形象。可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接触以后,郑欣发现徐锋的气质非同一般,他有一种普通男人难以把握的精神,那就是自己曾追崇却未能实现的“不卑不亢”的信念。可以说,台里一百多号员工中,什么样的人都有。前二年,郑欣与市里各新闻单位的朋友交往不少,常听他们在言谈中瞧不起电台的同行。郑欣也有过同样的感受。可是自从认识了徐锋,自从与徐锋交往,郑欣开始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一种心灵的体验。那种愉悦近似于初恋,却比初恋成熟得多。可以说,郑欣那曾一度关闭的感情闸门,又被徐锋以执着的敬业精神渐渐地开启了。

此时,郑欣以无比乖巧的神态坐在那里等待着徐锋发出任何一种信息,或语言、或目光、或手势……

“她们几个还都在邱海霞那里吗?”徐锋面无表情地问。

“都在……管她们干什么?”

徐锋站起身,“走,开个会。”

徐锋在前,郑欣在后,二人同时走进一组的办公室。

“大家静一下,我给你们一组开个会。”徐锋显得异常严肃,他环顾了一番在坐的每一个人。孙玉刚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除了林永国请假以外,都齐了。

“首先通报一下早上编前会吴台长的讲话精神。她首先肯定了我们节目的总体成就。认为我们改革的大方向是正确的,而且很有成绩。但是她认为我们三个组的热线都还没有真正的热起来。希望我们大家共同努力,多动脑子,多想点实实在在的点子,把节目办好。吴台长表扬了郑欣,认为郑欣近期分别与孙玉刚、林永国主持的几次《热线十分》既有层次高度,又吸引了听众的积极参与,是很成功的。那么,是否请郑欣介绍一下自己成功的经验呀。”

郑欣已经察觉出徐锋的口气不对劲,但她并不明白徐锋此时的真正用心,更不知道缘何如此。

“什么成功经验呀,只是动了动脑子而已,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了。”说到这里,郑欣发现邱海霞正在向徐锋示意着什么。

“你还有脸说呀!大家都知道了,可是我和吴台长都不知道。”接着,徐锋竟不留情地批评起郑欣来。他说,你郑欣还算个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吗?你算个较有新闻实践的老通讯员吗?连起码的新闻职业纪律都不懂,用赤裸裸的造假行为来欺骗听众,算什么热线主持人

郑欣终于明白了,徐锋是因为自己用预先录制好的录音带,代替参与者打进电话的方法“弄”热节目的做法而生气。其实,这对郑欣来说只是一种策略,是策划节目时运用的一种手段。她所想的只是把节目弄得绘声绘色,让节目尽快符合吴台长的要求——使热线节目热起来,同时也可吸引听众来参与节目。所以,郑欣为《热线十分》的“热”动了不少脑子,其中包括在星期天的《空中彩桥》节目中搞有奖征文。征文的内容就是让听众电话回答或写信回答有关《热线十分》节目中的问题,借此让听众关注《热线十分》。因为目前《空中彩桥》是全台收听率最高的节目,用“有奖”的方式把《空中彩桥》听众引到《热线十分》节目中来,只有第一组有这个条件。起初,邱海霞说台里没有钱买奖品,不大同意郑欣的想法。郑欣自己出钱买了电动剃须刀、袖珍收音机、彩色手电筒、保温水杯等作为奖品发给了中奖的听众。由此,热线主持人郑欣一时间成了江州许多听众熟知的人。事实不容否认,郑欣为《热线十分》节目动了头脑,花了钱财,出了力气,也有了成绩。

而此时此刻,徐锋——这位令自己为之萌生恋情的人,却以如此严厉的口气当众责怪自己,而且已经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郑欣知道徐锋是个很公正无私的人,但她不理解为这点小事他为什么如此大动肝火。徐锋是自己的领导——尽管是业余的——又是自己钟情的人,她不想当众回击他。但郑欣不能不说。

郑欣站起身,站到了屋子的中央,她看了看坐在那里的徐锋,又环视了大家一遍,然后平心静气地说开了道理。她说,我们大家都在努力做好自己的节目,包括你徐主任,包括在座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我郑欣。她举例说,林永国带病坚持上机,因为组里男主持人太少。活泼开朗的方舟不太习惯于《热线十分》的风格,但她也曾为写好《热线十分》的演播稿几次专门跑到市农行找我研究探讨。孙玉刚为使《艺海晨风》更加丰富,也为使我与他搭档的“唐诗今译”更加完善,他晚上在邮电局报房值班一夜休息不好,第二天早晨起床后顾不上休息,便独自一人到江州公园练习朗诵唐诗。肖晓菲为了主持好《空中彩桥》,跑了几家书店抄阅大量资料,制做了一套台词卡片,使她在主持节目时随时可以伴着歌声和音乐口播出优美顺畅的道白台词。宋雨秋、何雅静为纠正自己平翘舌分不准的问题,买了许多注有汉语拼音的儿童读物相伴训练。李晶为使咱们的热线节目更加引人注目,她打印并向市政府机关干部散发了许多《热线十分》节目意见征询单。所有这些你都知道吗?

“至于我……”郑欣回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提起自己的手提袋,做出了要走的意思说:“我敢说,我的热情,我的能力,我的贡献,我的成绩都不比上述几位差。”

郑欣走到门口,推开门以后又说,我虽然没有读过广院,但我研究过新闻。我录制的参与者的话语都来自于我的每一位听众。听众,你知道吗?徐锋,我的听众愿意用录音参与我的节目,我身为主持人同意用录音的方式完善我的热线节目,这是一种策略,是一种手段。只要广大听众能接受,也就可以了。至于你,或是还有别的什么人不理解、不懂得,那就让他跟着别人再学学吧。

说话间,郑欣已经走出了门外,她又回头来冲邱海霞说:“邱组长,我接到《妇女天地》杂志社的邀请函,明天准备去省城参加一个笔会,这两天就不来主持节目了,请几天假。好,再见。”

说完,留下一阵“咯咯”清脆的高跟鞋点地声,郑欣便信步而去。

这是一阵不卑不亢的演说,这是一种痛快的回击,这是一次难以抵挡的发泄。

 

半晌,人们才从半梦半痴中清醒过来。

“会还没有开完呢,让她快回来。”

徐锋不知所措地站起身走出门外。邱海霞、孙玉刚、肖晓菲、方舟等人也都走出门外。

     然而,不管别人怎么喊,郑欣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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