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小说《热线主持人》(上集1)
长篇连载小说:《热线主持人》(上集1)
作者:杜岸强
1999年3月初稿于内蒙古银行学校二号公寓103室
1999年5月二稿于内蒙古兴安盟人民银行九楼904室
2006年12月三稿于内蒙古乌兰浩特市MP公寓(第二办公室)
一
故事发生在20世纪的九十年代。
春天的季节,在江洲这样普通的北方城市里虽然已经不再是冰天雪地,但初暖还寒的环境却让人们不得不保持着应有的戒备心理。这在行人的衣着上不难看得出。
一位身穿红色风衣的年轻女子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在通往市广电大楼的路上。她手中拿着一张报纸,边走边随意地浏览着。那春意盎然的脸上恰如这复苏的时节,显露出浓浓的活力,白净的面庞在秀发的环抱中显得文静妩媚。这秀挺健美的身姿给人以青春的诱感,这美丽舒展的容颜给人以鲜花般的联想。行进中的她分明是春潮涌动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此时正装点着这条较有坡度的道路。
这时,人群中一位骑自行车的小伙子突然加快了速度,用力猛蹬。随着车速的加快,小伙子那明显用来做装饰品的白色围巾顺风飘舞起来。此时正赶上一段坡路,许多骑自行车的人都嫌瞪着车上坡太累,纷纷下来推着自行车行走。这样,小伙子登着自行车奋力前行的状态格外显眼,这独出风头的举动不免有些惹人注目。
突然,小伙子的白色围巾被一阵风吹走,随即落在那位穿红色风衣的女子肩上。刹那间,鲜红伴上洁白,热烈附以文雅,好一幅别致的色彩相映着展现在行人面前。
那位边走边读报纸的女子本来是走在边沿处人行道上的,也许是图个安全与清静吧,却被这吹来的白围巾给打扰了。
这小伙子迫不得已停下来。隔着个一米多宽的花草池子,他不方便去人行道那边。穿红色风衣的女子冲小伙子舞动了一下已拿在手中的白围巾,朝前方指了指,什么也没说,只管微笑着往前走。
小伙子心领神会,他知道那女子的意思是我们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行走,到前边再说。小伙子发现那女子在观察自己,当然自己也在观察人家。
“你去哪儿”
女子一边将围巾送到小伙子手中,一边非常大方得体的搭着话。
“去市电台。你呢?”
小伙子原本想说声“谢谢”,可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告别的意思,所以又改口说出了自己前往的目的地。
“是嘛,那咱们同路,我也去市电台,去应聘节目主持人。”
女子好似寻到了知音般地与小伙子自由自在地边走边谈。原来,他们的目标一样,都是前往市电台应聘业余节目主持人的。
穿红风衣的女子大方地自我介绍名字叫郑欣,是市农业银行的办公室副主任兼秘书。
听到“郑欣”这个名字,小伙子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敬慕的神情。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人们在晚报上常常可以读到郑欣的文章,而且文体很广泛,新闻和文学类作品都有。相比之下,小伙子好象有些自愧不如,或是因为意外地认识了本市这位著名女作者而深感惊喜的原因,他吞吞吐吐很不自在地介绍了自己名字叫孙玉刚。
孙玉刚四年前从部队退伍回到家乡,现在市邮电局搞报务工作。小伙子今年二十七岁,爱好广泛,写写画画是他的拿手活,听广播又是他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当孙玉刚从自己那随身携带了多年的小半导体收音机里听到市电台招聘业余节目主持人的消息以后,独自一人对着录音机苦练了三天,然后信心十足地前来应聘。他想,自己如果能当上业余节目主持人,也许就成了一名记者,到那时手持记者证外出采访一定很神气。另外,他也希望能借此机会挣点外快,在朋友中也好出手大方一些。
听着小孙的谈话,看着小伙子健康的皮肤颜色和棱角分明的口唇,郑欣觉得既可亲又可笑。她从未想过自己当个业余主持人就一定很神气,更没有指望在电台能挣着什么大钱。因为郑欣与新闻宣传部门打交道多年,许多情况她是了解的。况且她在省电台的知名度,可以说比市电台的所有记者都不差,光是省级新闻单位的特约记者证她就有两个。郑欣已连续多年被省妇联机关刊物《妇女天地》评为优秀作者,她因写作在社会上获得的各种奖品、荣誉证书之类的东西,要比在单位里得到的奖赏多得多。难怪刚才郑欣一报出自己的姓名,孙玉刚即有一种如雷贯耳的感觉。只是,就郑欣内心深处而言,她前来应聘业余节目主持人还有一种调理个人生活内容的想法。
二十九岁的郑欣离婚已经两年多了。以往婚姻生活中的烦恼渐渐地远离了自己的生活。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种改变自己形象的打算。虽然目标还很朦胧,但是愿望却极其强烈。
郑欣听完孙玉刚的讲述,说:“看来你很爱好新闻写作,也很喜欢广播啦。我听你的发音吐字还是非常标准的啊。”
“我父亲刚从部队离休,我是军人的儿子。从前父亲所在的部队换防频繁,他本人也多次调动,我们家也就搬迁的地方多。所以,我自小口音就很难受地方话影响,但是部队家属大院的‘八一话’让我矫正了口语发音,所以我的普通话还是可以的。另外呢,我妈是哈尔滨人,她讲话非常标准,对我影响也很大。”孙玉刚能遇上郑欣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知音,已经深感幸运了。现在又发现如此平易近人的郑欣非常愿意听自己说话,于是他又滔滔不绝地放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不知不觉间,郑欣与孙玉刚已经来到了市广电大楼前。他们按着门口那块小黑板上的有关提示,很快找到三楼文播部的办公室附近。
走廊里挤满了前来应聘的青年男女,有的独自一人在练习着朗读,也有的人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郑欣发现这些人普遍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相比之下,自己大概算是年龄偏大的吧。
郑欣与孙玉刚走进屋去,看见一位年轻的女编辑正在往墙上粘贴一张彩纸。纸上写有“请面谈不合格者自觉离开”几个大字。
郑欣觉得彩纸上写的话很不近人情。转念一想,也许是应聘的人太多的原故吧。
兴致勃勃的孙玉刚首先问道:“同志,我们是来应聘节目主持人,是您负责吧?”
那位个子不高,明显有些发胖但长相还满标准的女编辑,刚刚粘贴完那张彩纸告示,搭着孙玉刚的话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端详着孙玉刚和郑欣。
孙玉刚对自己的个头长相是非常自信的,英俊的小伙子最不怕的就是来自异性的注目,特别是到了这样是时刻。
那位女编辑自我介绍说,她叫邱海霞,是文艺编辑兼播音员,随后便开始发问。
“你今年多大啦?”
………………
“你在哪工作?”
……………
“你常听我们的广播吗?”
…………
“你给我们电台投过搞吗?”
……………
“对啦,我想起来你是我们台里的通讯员吧……那你现在是什么学历?”
“我…………我高中毕业……但是我是你们电台的老通讯员啦。新闻部的赵光明,哦,赵主任是我的朋友。”
“你先不要套关系啦。”邱海霞满有把握地说,“告诉你,单凭你的嗓音效果,我就可以录用你——当然,台长说了算。”
“太好啦。……”孙玉刚高兴地转身在郑欣的肩上使劲拍了一下,几乎要跳了起来。
这么个毛小子。郑欣想,如果是夏季着单衬衣让他这一巴掌非拍疼了不可。不过,他看到孙玉刚那朝气蓬勃的神情和英俊潇洒的样子,还是有些被他感动了。
“小孙,你填张报名登记表吧。”邱海霞一边说着一边俨然主人般地将一张报表格递到孙玉刚手里。
接下来,郑欣也被考问了一番与刚才类似的内容,只是多了一些“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我还播过你来的搞子呢”、“我们曾经见过面”等比刚才更富有热情的语言。
郑欣一边填着表格,一边思忖着好象记不起与这位邱编辑见过面的情况。
“他也没有大专文凭,怎么能填表呢?”
这时,一直站在角落里不愿意离去的一位女孩怯生生地说话了。
“你能跟人家比吗,你没听见他的声音多么富有磁性?再说了,他是我们台里的新闻通讯员,台领导同意本台通讯员如果发音吐字过过关,可以参加初试。”邱海霞不以为然地说着。
虽然那女孩子不再说什么,但那双直视前方的眼睛,那紧闭着的嘴唇,还有那一动不动的双腿,都分明在表达着三个字:不情愿。
郑欣趁着邱海霞与孙玉刚交谈的机会,走到那女孩身边,与她交谈了一阵。随后将自己的一张名片悄悄递到女孩手里,说了声“有事可以找我”便转身继续填表格。
女孩看了看名片,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楼上通知再去几个面试合格的人参加初试录音。邱海霞赶紧让走廊里的几个人先上去,随后她亲自带着郑欣和孙玉刚前去录音。
二
自从《江洲晚报》和市电台刊播了为广播电台招聘业余节目主持人的招聘启事以后,电台的招聘接待工作便忙个不停。特别是一些自费大学生的家长们常常托人找到台里打探消息,他们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女能有机会进入广播电视大楼,成为出入这里的主人。
文播部主任徐锋是电台这次改革的总倡导者,他是副市长徐文静的独生子。徐文静是一位很能干的女市长,分管文教卫生工作,六十年代初期的大学生,有文化又有能力。可惜的是她人长的又黑又矮,几年前与丈夫莫名其妙地离婚以后,身心欠佳,与相貌同样偏丑的儿子徐锋相依相伴。
徐锋相貌随母亲,姓氏也随了母亲。母亲对他百般疼爱,精心呵护。中师毕业后的徐锋因天生一副好嗓子,而且悟性极强,所以借着招考播音员的机遇,他很顺利地进了这广电大楼,成为这里最年轻的男声播音员。
徐锋当播音员四年,当记者三年,干编辑两年多,是台里少有的全能人才。后来他自费去北京广播学院深造了两年,去年毕业回来后担任了电台文播部主任。当徐锋重新走进录音室的时候,才感觉到这陈旧的录播节目形式是那样的呆板。
在广院学习期间,徐锋曾萌生过两种念头。一是毕业以后给自己换一个工作环境。比如,去南方找一家合适的广播电台或报刊杂志社施展一番,或是干脆调到省台工作。前几年省台领导在一次节目评审会上听到过徐锋播出节目的录音,对这位音质纯正,播音风格明快自然的男中音播音员留有深刻的印象。据说,前几年省台最缺少男声播音员的时候,省台几个部门的负责人都提议调徐锋来省台帮忙,因为徐锋不仅能播音,而且采写、编辑样样在行。不过,后来还是被那些“武大郎上省台没那么容易”的议论给说中了。用徐锋自己的话说,咱要是长相能对得起观众,早就去电视台露脸了。看来,虽然不应该以貌取人,但是人的相貌总是会首先给人一个最直观印象的。
徐锋的另一个念头,就是回到家乡继续去市电台工作,然后由自己来想方设法改造一下工作环境。
从“换一下工作环境”,到下决心改造原来的工作环境,这对于三十刚出头的徐锋来说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身材矮小且相貌平淡偏丑的徐锋深知,单凭自己这种性格倔强,原则性强,认真耿直,敢于抨击错误的习惯作风,怕是很难讨得某些领导喜欢的。也就是说,换了环境也未必事事如意。所以,徐锋认定换环境还不如改造环境。
另外,自从爸爸与妈妈离婚跑到省城一家文艺期刊社当编辑以后,徐锋就更加舍不得远离妈妈了。尽管身为副市长的妈妈生活条件很优越,但是在徐锋的感情世界里妈妈却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最需要自己的关怀。所以,已过而立之年的徐锋还是心甘情愿牺牲自己的所谓前途来陪伴妈妈。妈妈也满心指望的就是徐锋早点毕业回来。
就这样,踌躇满志的徐锋谢绝了一位爱慕自己的女同学要他去南方谋职的渴求。在个人婚恋问题上,理智战胜了感情的徐锋坚定信心,于毕业前夕独自一人考察了几个省市广播电台的有关情况之后,兴致勃勃地回到了家乡,步入自己未能割舍的江州市广电大楼。
对于毕业回来不久的徐锋被提升为文播部主任一事,有人说徐锋是借他妈妈的“光”,否则年纪轻轻的还轮不到他。对此,较有正义感的女台长吴敏在全台员工大会上说道:“我不管徐锋借了谁的光,只要他有才干、有业绩、有抱负,我就放手让他干。大家应该承认,徐锋是咱们台里唯一的广播学院毕业生,也是既能采写又能播音的年轻全能手。别说现在让他当文播部主任,就是让他去新闻部、总编室也照样是块好材料。早晚有一天,我这个台长的位置也要让给他。
好家伙,就是因为“我这个台长的位置也要让给他”这句话的出现,给徐锋和吴台长本人后来的工作带来了许多隐形的麻烦。
业余主持人招聘工作开始不到两个星期,报名者即超过了三百人,这是台里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的。这种局面对电台的领导是个极大的鼓舞。但是,善于观察与思考的徐锋却从中发现了问题。这天早晨一上班,徐锋就来到吴敏的办公室。
“吴台长,根据目前报名情况,我有些想法。”
“那好,小徐先坐下来慢慢说。”
吴台长昨天去市委宣传部参加会议,说是市委常委会已经决定将电台的自身内部改革纳入今年本市机构改革总体方案,并做为新闻宣传口的唯一试点单位。据说,近期市委机关里就电台招聘业余主持人的事儿议论纷纷,大家普遍认为电台再不改革已经不行了。现在上班看报纸,下班回家看电视早已成为人们了解新闻信息的主要方式,有谁还听收音机呢。听说市委非常重视电台的这次改革,参加宣传工作会议的各单位负责人,特别是一些年纪较大的老同志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吴台长在会上会下也成了焦点人物。
可以说,此时的吴敏除了深感欣慰,也有一种责任重大的初觉。此时她刚好想找徐峰商量一下相关事宜。
“吴台长,从报名的情况看,许多人还不大理解节目主持人的实质。一些人往往简单地认为我们是在招聘播音员,所以报名者自认为嗓音好,口齿清晰就可以胜任了。还有的人认为自己长得漂亮就能当主持人,他们报名时总会打听是不是上电视、出镜头……”
“看来,现在广播已经让电视冲得快被人遗忘了。”吴敏也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
“不是忘记了,是根本就分不清。”随着话语声,副台长高君正边说边走了进来。“现在的一些年轻人呀,能记住广播的不太多了。有的少男少女恐怕根本就没有听过广播。
“君正,你来得正好。昨天宣传部齐部长说,市委已决定……”
“我已经知道了。”
没等吴敏说完,高君正便抢过话茬说:“不是我给你们泼冷水,想改革也不能操之过急呀!现在每天来一群毛丫头、毛小子,拿着报纸在走廊里煞有介事地练播音。小徐,明天你去问问他们,什么叫播音员,什么叫主持人?我希望咱们在聘主持人的时候,能多挑选一些年龄相对大一点,在各种工作岗位上有一定的生活阅历和工作实践积累的人,也别太强调什么学历文凭问题。那文凭都是用来享受待遇用的,咱要的是业余主持人的能力和热情,而不是他们向电台索取待遇的资格。”
“高台长您说的有道理,吴台长不是已经强调过了嘛,凡是咱们台里的老新闻通讯员来报名应聘业余主持人,只要嗓音和播音没问题,就可以优先录用。”徐锋替吴台长补充着。
高君正没有理睬徐锋的话茬,他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去齐部长家坐了坐。我问齐部长,如果录播都改为直播,那么现有的值机人员怎么办?凭他们的文化程度和以往的工作习惯,他们是既不能写,又不会播,你让他们干什么去。”
“这不也是我们准备研究解决的问题嘛。”显然,吴敏对于高君正自己跑到齐部长家里的行为不大满意,所以她将话题转到徐锋这边。“小徐,你接着谈刚才的想法。”
“高台长,直播也需要值机人员。而且,将来还需要一些专职导播,也可以分流一部分人员。”徐锋似乎有些不服气地回答着高君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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