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龙民》（一百零九）

第一百零九章    钟郭农来握手  希望在前头

１０月１日这一天，一个风和日丽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温暖的阳光穿过花坛里身披绿色战袍鏖战秋风的雪松，穿过金属防盗网，照在银白色有点泛红光的窗棂上，霞光透过淡绿色的透明玻璃，染红了浅土黄色的窗帘。阵阵金风摇晃着树枝，树影在窗帘上来来回回地摇摆，跳跃，时而朦胧，时而清晰，又时而疏落，时而浓密，像一张张活动的变幻的图画。

农国庆坐在窗下电脑桌前，把养老保险银行卡放进抽屉，将《花甲吟》和浏览相片的文件小化，打开网页，等待收看建国六十周年国庆现场直播。

不一会儿，“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雄壮的国歌响起，农国庆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跟着歌唱。接着就被盛况空前的阅兵式和游行方阵所震撼，而骄傲。国庆现场直播已经结束，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由祖国六十年来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想到自己六十年来寻求温饱到实现温饱再到得到物质享受再到寻求精神文明的过程。想到了祭潭被救、串联结义、知青回乡、亦农亦工、二次回乡、进城打工、福建建厂、三次回乡、建龙村花园。想到了曾春华、郑雪莲，最后把眼光停留在同和美“铜山风动石前雪松旁”的合影相片上。他眼睑闪动着，仿佛在如烟的往事中追忆到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辰光，嘴角撇着，竟带着孩子气的笑容。

他摘下夹鼻老花眼镜放在电脑桌上，伸手揉揉因长时间看电脑而干涩的双眼。又站起来摇摇头、甩甩臂，踢踢腿。两眼凝视着窗帘上摇摇晃晃的芭蕉叶，脑海里懵然跳出清代“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的《咏芭蕉》，念道：

芭蕉叶叶为多情，

一叶才舒一叶生。

自是相思抽不尽，

却教风雨怨秋声。

对分别三年的红颜知已的相思之情油然而生，“她现在好吗？”念着想着很自然的、习惯地来到楼顶晒台，面东而立，“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农国庆透过这瑰丽秋景，寻觅着昔日与和美同吃同住同工作过的小洋楼。脑海里回放着与她相识、相恶、相知、相爱的情景，不知觉地顺口溜出：

那年春风劲，东吹至厦门。

停工下马威，报价吓倒人。

围攻入园路，淫诱洗脚城。

嘘寒又问暖，是假还是真？

那月游雨林，风寒得重病。

病榻旁陪护，喂药端尿盆。

医院外散步，顶日又戴星。

猜谜说笑话，滋润精气神。

那日读回信，无情似冰冷。

冻倒靓子期，转眼不见影。

急坏傻伯牙，慌忙四处寻。

沟边双泪流，公园菊花咏。

那时俩相悦，感情逐渐深。

一日似三秋，着急又烦心。

回乡建新村，难舍又难分。

相拥离别路，凌霜到三更。

正在此时，几只喜鹊欢叫着，翻飞着在农国庆头顶盘旋几圈，立在农国庆面前的枝头，十分投入地歌唱。

“爸爸，来电话啦……”兜里的“诺基亚”振动数次见主人没有反映，又大声呼唤。

农国庆拿出手机接听电话：“……哎！是格格啊！你回来了？……带谁来了？……怕我惊喜过度，……还卖关子啊！我在楼上看风景……好，我马上下楼来。”

农国庆刚出楼梯门，一辆小轿车开到楼前停下。农格格下车打开后车门，伸手于车门框下，礼貌地说：“洪妈妈，请。”

只见从车内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她穿着老红喜服，映衬得面白如月，羞颜似晕，俏丽中透着精明，“这不是和美吗？”农国庆心里不禁猛一格登，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又使劲在脸上掐了掐，只差叫出“好疼”！他张开双臂健步迎上，不由自主地说，“真是‘白雪公主’吗？我的梦中仙姑……”

“咿哟！我的傻哥。”俩人已拥抱在一起，“想我吗？”

“想，做梦都在想。”

“真的？”

“不信你进屋去看电脑。”

“让我看看。咿哟！没多少变化，还是那个憨像，那个傻样！”和美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主动松手，她怕当着晚辈们的面过分亲热，会产生尴尬的场面。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梳理着国庆的乱发，“听杨律师说，你在家蒙冤受屈，我好担心。春华姐姐已病逝几年了，你怎么不去找我？你知道吗？那天，你给我过生日，我许的愿就是今生今世一定要和你一加一等于一，跟你结为夫妻。”

格格拉着一位打扮时髦的姑娘，恰到好处地开了口：“爸爸，您看这是谁来了？”

农国庆闻讯侧目：“哟！这不是莹莹小公主吗？”

“爸……莹妹现在是研究生了。”

“农伯伯，我今天陪妈妈来看您，您还好吗？”

“好好好，你们这一来就更好喽！噫！你们好像很熟啊？”农国庆一边说一边右手牵着莹莹，左手牵着和美，“走，上楼，进屋坐下，喝茶，慢慢聊。”

“还不是您同洪妈妈在风动石前雪松旁的相片介绍我和莹妹相识、相知又相合。”格格解释道，“上次庭审结束，杨律师对我讲了您和洪妈妈动人的爱情故事，建议我们做子女的要支持、成全，并给了联系电话。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在事业上，我和莹妹是同行，在孝敬老人方面，我们观点一致，让您们二位固执的单身老人早结连理是我们的共同心愿。”

“伯伯，自从我爸爸逝世后，妈妈就是我的全部，妈妈痛苦我就不幸福。”莹莹接过格格的话茬，说，“从现在起，我把妈妈就交给您啦，女儿祝爸妈相敬相爱，晚年幸福！”

“我的好女儿，你就放心吧！你的爸妈会相敬如宾的！”

“妈、爸。”农格格甜甜地叫着，兴高采烈地说，“今天是您的生日，那就婚礼和寿诞一起办，行吗？”

“不，”农国庆微微一笑，“我和你妈明天去登记。你们也不必大肆张扬，我们要旅游结婚。游北京南京、览名胜古迹、看长江黄河、旅天涯海角。你说行吗？老伴儿！”

和美高兴地点点头：“随你！”

“笛笛。”楼下又传来小轿车的喇叭声。农格格以为是有人在催促，牵着莹莹的手说：“爸爸，我们到酒店去吧！客人们等着寿星登场哩！”

“好，我们走。”农国庆牵起和美的手率先出门。走出楼梯门，抬头一看，被眼前的情景惊呆在当场。

农平平和陈苗苗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位年近六旬的妇女，她身穿苏式双排扣蓝色上衣，围一条红颜色长围巾，围巾在脖子上绕两圈，一头吊在面前，另一头披挂背后，红色的围巾把白里透红的淡妆脸蛋衬托得更加光彩照人，一双情意绵绵的眼睛喷射出火辣辣灼人的光芒。这不是郑雪莲吗？还打扮成当年约会的穿戴，农国庆心里想着，疾步上前伸双手握住郑雪莲的双手：“雪莲，你好啊！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国庆，人生如梦，转眼四十年，现在我终于能够兑现四十年前对你说的‘豌豆八角，你吃米，我吃壳’的承诺了。”

“雪莲，你……”农国庆又是一惊。

陈苗苗适时发言：“国庆大伯，自从我爸爸病逝后，妈妈一直过着孤独寂寞的生活，我知道了您和我妈那段凄美的初恋后，就有心让您们俩结合，却让一场官司给耽搁。而后就是幸福院开工、幼儿园放线、碑林苑奠基、龙王庙剪彩、烈士陵园选型，接二连三，忙得不亦乐乎。我同平平商量，干脆十月一日您六十寿辰时，把我妈妈接来，给您一个惊喜。”

“是啊！爸，妈，”农平平兴奋地叫着，“让您们俩位孤独的老人结合在一起，是我们做子女的共同心愿。”

“平平，你……”农国庆有苦难言，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平平，妈在这儿哩！”农格格搀扶着和美亮相，正要继续说话，被郭由舒“哎哟”一声大叫打断。

“哎哟！”郭由舒耳听陈苗苗讲话，眼看郑雪莲风彩，听格格说“妈妈在这儿哩”，抬头看去，情不自禁大声惊呼，“甜心女士，你来了。来得好！来……”猛然醒悟：难道郑雪莲不该来？他张口结舌，“啊！我的意思是说洪和美来的好，郑雪莲来的妙！来的巧！”

“国庆哥，”曾贞穿着曾春华给的衣服，带着龙儿，披头散发冲到农国庆面前，抱住农国庆的腰，头埋在农国庆怀里哭诉，“邢春雷与我离婚了，我的后半生交给你了！”龙儿见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农国庆手足无措。

钟白美上前抱起龙儿，一边为龙儿擦泪，一边安慰，然后解释道：“是这样的，邢春雷官司败诉，虽败犹荣。但他下定决心实施放手的爱，与曾贞离婚，委托我代办，离婚证书昨天到手，今天才向曾贞摊牌，其目的是……”

“哎呀！”农国庆跺脚叹气，脸色十分难看，着急地说，“这、这、这，全乱了套！”心中反复自问：我该怎么办？

精明的生日宴会总管盛祖远扫描一遍三个端庄秀丽的女人，心想：一个是初恋情人，一个是红颜知已，一个是儿子的母亲，农国庆真难啊！又看一眼大家惊异的神色，仰天大笑，“有意思，龙村又增添了一个美好的《三花尊农》故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好人有好报，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了，不要站在这里多想了，到酒店去吧，农工的徒子徒孙及亲朋好友都在那里眼巴巴地盼着寿星登场呢！”

“对对对。”人们齐声响应。

一行人来到龙村大酒店，酒店前广场上人来人往，花团锦簇，彩旗飘扬，两个红色大气球扯着红色条幅屹立在充足气的红色大圆拱两侧高高飘起，条幅上写着农国庆亲自撰写的对联。

上联是：六秩生辰庆祖国繁荣鼎盛

下联是：回春寿诞歌乡亲富裕安康

圆拱上大书：盛世同庆

宴会的圆桌寿星席上，农平平、农格格、陈苗苗、洪莹莹等轮流斟酒祝福，寿星席上的九个人举杯同庆，共祝寿星生日快乐！祝祖国繁荣昌盛！祝钟郭农握手言欢！祝大家幸福安康！

亓学究忽然提意来一段诗歌接龙，以助酒兴。他解释说：“由一个人起句，然后绕着圈子接下去，一人说一句，接成一首自由诗，先从寿星开始。”

盛祖远鼓掌欢迎。

陈苗苗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准备记录。

农国庆想起与钟白美、郭由舒之间六十年来的团结、争斗、团结，感慨万千。他眼看钟白美，问道：“你们还记得我们结义时，郭由舒问‘我们今天是三巨头会晤，还是三元凶聚会’的话吗？”

钟白美和郭由舒同时点头回答：“记得。”

农国庆伸出右手，声音宏亮地说：“那好，正式开始。三老头！”

钟白美眼看农国庆，静听下文，见农国庆看着自己笑，明白起句只有三个字。于是，伸手握住农国庆的手说：“来握手。”

郭由舒及时响应，握住他俩的手，却怎么接都觉得不妥，认输投降，盛祖远不允许。郭由舒请和美代接，亓学究也不许。郭由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发现在座的人有六人属牛，灵感闪现：“六头牛。”

和美张口就来：“俱昂首。”

郑雪莲也不示弱：“九张口。”

这却把身旁的曾贞难住了，她张口结舌，心乱如麻。看到率真高雅的和美和气质非凡的郑雪莲，心里的自卑感由然而生。这时，闻讯而来看热闹的人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加油助威你吼他叫。农国庆笑着安慰大家，不要吼嘛，把‘吼’字说的特重。曾贞灵机一动：“齐声吼。”

人们鼓掌，盛祖远在掌声中念道：“尊天地。”

郑雪飞续道：“治宇宙。”

亓学究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三六九。”

九个人都说了，却意犹未尽。农格格说：“九九归真，寿星画龙点睛。”

洪莹莹说：“螺旋循环，步步高升。”

农平平说：“天气预报，回头定音。”

孙子辈的辛农墨露看到过农国庆的《花甲吟》，跟着起哄：“花甲重新。”农国秀也见过《花甲吟》，迅速指挥农王墨竹、辛农墨露和现场的孩子一齐呐喊：“花甲重新！花甲重新……”

陈苗苗激动地高声说：“发展规律，周而复始，花甲重新。”

农国庆也不客气，随声说道：“往上走。”端酒杯站起，其余的人举杯起立响应，九人异口同声：“希望在前头。”

在场所有的人齐声高呼：“希望在前头！”

陈苗苗趁热打铁，现场鼓动：“大家说寿星说的好不好？”

“好！”人们齐声高喊。

“寿星再吟首诗，要不要？”

“要！”全场欢声雷动。

农国庆略作思考，站起而吟：

寿宴生辉三靓聚，

吟诗接力九心亲。

千秋日月今朝好，

万里江山当代新。

这时，龙村花园的上空，礼花一簇簇腾空怒放。

陈苗苗看着笔记本，高兴地大声朗诵：

三 老 头

来 握 手

六 头 牛

俱 昂 首

九 张 口

齐 声 吼

尊 天 地

治 宇 宙

三 六 九

往 上 走

希 望 在 前 头

                                ２００６年夏 构思于湖北钟祥市黎明村麦田

２００８年秋 创作于湖北新美香公司各工地

２０１１年冬 稿成于天津盛世华府运河苇岸

                            ２０１４年冬 定稿于湖北承天集团莫愁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