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也美丽
谎言也美丽
在朋友和同事们眼里, 我是一个从来都不会说慌的人,然而,我却“骗”了我的母亲,而且已经整整的“骗”三年,看样子还得继续“骗”下去。三年来,我绞尽脑汁的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欺骗着母亲,虽然心中没有半分的愧疚,然而,心情总显得是格外的沉重。就在刚才的电话里,我对母亲说了那么多地言语,照样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当我已经感觉到我的嗓音有些哽咽时,再一次匆匆的挂断了母亲的电话后,泪水便又一次的夺眶而出。
三年前的春天,我因病住进了医院,检查报告单上清晰的写着的“肿瘤”二字,几乎一夜之间便将我击垮。往后的日子里,各种治疗的痛苦,以及副作用对身体的摧枯拉朽般的摧毁还不算什么,那精神上的彻底崩溃简直就像万恶不赦的魔爪死死的纠缠着我。一时间我真是万念俱灰。看着憨实的妻子,瞅着年幼的孩子,本就心如刀绞般的难受,然而,一想到还有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家里,还有我那七十多岁的父母时,心中的那份痛啊,更是无法形容。因为,我还清晰地记得十五年前大姐的突然病逝,让当时刚过花甲之年的父母,几乎是一夜之间容貌尽改,那留下的伤疼至今在他们的心里还难以弥合。我不知道将怎样去告诉父母,更不知道将如何去面对父母。兄弟姐妹们互相商量之后,都认为不能让父母知道真相,而且,考虑到我当时的情绪不好,都建议我尽量不要直接跟父母通电话,以免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令父母生疑。
在我们兄弟姐妹心目中,我们的母亲真可谓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母亲一生生养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吃尽了千辛万苦。用母亲的话说,她养育了六个儿女,心便分成了六瓣,每一个儿女离开她的身边时,都带走了其中的一瓣。而这六个儿女就像六只风筝似的,母亲亲手放飞每一只,却将绳子的一端牢牢的捏在手中,生怕自己一松手、便再也瞅不见风筝的影子。
那是一个周末的夜里,已经睡熟的我们被一阵急骤的电话铃声叫醒,当我拿起听筒听到是母亲的声音时,我就像一个刚被人欺负而受尽委屈的孩子,突然间见到了娘一样,心里的那份酸楚真是难以言表。当母亲问及为什么这么久没有给家里去电话时,我几乎就要哭出声来,怎么回答母亲呢?正在犹豫之际,手快的妻子一把夺过电话,告诉母亲说我感冒了。母亲便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到医院去看看,要打针要吃药。末了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说,怨不得最近老是觉得心慌不安哩。
从那以后,为了免去母亲的担忧和牵挂,我们便开始算计着时间给母亲打电话,即便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也不忘让妻子替我按时给母亲送去问候,并且编好充分的理由说明我不能给她打电话的原因,而且叮嘱儿子们,无论何时接到奶奶的电话,只能说爸爸有事出去了,而不能说爸爸住院了。
就在我生病半年后的一天,母亲无意间听到了同她生活在一起的二哥给我的电话。二哥在电话里问我的病情怎样了?到底恢复到了哪种程度?尽管二哥努力的哄瞒住了母亲,然而,一向精明的母亲从此心里便结上了“疙瘩”。老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一年的春节,母亲固执的要我们一家必须回去过年。为了打消母亲的疑虑,我拖着病体回到了家,尽管我装得若无其事,但终究掩盖不住放射治疗给我的身体造成的伤害。母亲摸着我有些走样的脸,那份心疼化作成泪水流成了河。母亲一再追问到底是什么病?能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呢?我用早已经编好了的病名告诉母亲,试图蒙过母亲。母亲说什么也不相信,不停地问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们,心里总是不放心,又逐个的问所有的兄弟姐妹。因为我们早已互相通过电话的,尤其是当医师的妹妹一再向母亲做了解释和保证之后,母亲才显得有些放心的样子。因为,母亲没有文化,她不懂放疗、化疗是怎么回事,所以她对我的脸上的皮肤因放疗而改变了原来的颜色一直耿耿于怀。几次在我睡熟之后,母亲就悄悄的到我的床边,仔细审视完我的脸之后,总是禁不住到一旁悄悄的哭泣,我便知道母亲终究是不放心的。
三年的时光是漫长的,我编了多少次谎言来骗母亲,已经记不清了。就在刚才的电话里,本来连一个馒头都难以下咽的我,又一次的回答母亲说,我一顿能吃两个馒头一碗稀饭时,母亲仍悠悠地说,年轻力壮的再多吃一点才行。可想而知,我用谎言还不能让母亲完全放心,倘若实实在在将真相告诉母亲,岂不要愁煞老人家?看来谎言还得编下去。尽管,每次想到受骗的是自己的母亲时,心中的那份感受格外的难以言表,可回过头想一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其用心是天地可见,便自我安慰这也算是一份孝心,由此看来,有时的谎言也是很美丽的。
2003年发表在《保定日报》,《燕赵都市报》,被选入《蝶舞梦痕--网络精品散文选》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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