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龙民》（一百零五）

第一百零五章    公理何在

台下观众包括郑雪飞在内，都为农国庆捏着一把汗，都在心里呼喊：反击呀！快反击呀！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被告代理律师杨正能不慌不忙地反问。

“能说明被告犯有严重的性侵犯罪和破坏他人家庭罪。”原告代理律师说。

“既然这样，何不叫受害人出庭对质？”被告代理律师以守为攻。

“受害人就在这里。”原告代理律师手指身旁的曾贞。曾贞虽然已有心理准备，还是一惊，如坐针毡。

“请问原告，我的当事人的身体接触过你的身体吗？”被告代理律师问曾贞。

“没有。啊！有两次。”曾贞如实回答，“一次是２００８年清明节夜晚从墓地抱我出来。还有一次是公投大会后，回家路上，有人要抓我，我躲藏被告身后，两手抓着他的腰。”

“请问，我的当事人强暴过你吗？”被告代理律师继续发问。

“没有，”身为原告席上的曾贞颤栗地回答，而后又不得不补上一句，“但我昏迷时，我就不知道了。”

“审判长，我有问题要问被告人。”原告代理律师说。

“可以。”审判长说。

“请问被告，你明知原告邢春雷有寻死念头，为何给他买整瓶安眠药？２００８年清明节夜晚，你在墓地与原告夫人做了什么？为什么原告夫人一丝不挂？”原告代理律师问。

“邢春雷睡眠不好，我为他买过两次安眠药，第一次３粒，第二次６粒，这是两次买安眠药的发票。”农国庆递上发票，接着镇定地说，“如果原告律师认为我买了整瓶安眠药和谋财害命，请你拿出证据。对ＤＮＡ亲子鉴定，我不做辩解。我要说的是，ＤＮＡ只是结果，天下事先有因而后有果。在现实生活中，同样的结果却并不都是同样的原因。如果对方认为原告夫人怀孕的因果关系只有性行为一种，请你拿出我与原告夫人发生性行为的证据。至于墓地抱原告夫人之事，与怀孕没有关系，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必须回答。”原告代理律师振振有词，“原告夫人怀孕生子，经亲子鉴定确认是被告的骨肉。验血亲子鉴定书和ＤＮＡ检测报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被告必须回答。”审判长说。

人们听得一怔，心往下沉，窃窃私语：完了，这ＤＮＡ鉴定可是铁证如山啊！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被告代理律师适时答辩，“我国东北有一个１７岁的小女孩，因使用了老鼠睡过觉的卫生巾而怀孕。Ｂ超检查，女孩子宫内竟有２０多个３厘米左右的小老鼠……”

“我反对，这个故事与本案无关。”原告代理律师提出反对。

“反对有效，被告代理律师，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审判长问。

“请审判长允许我将事情的真相揭示出来。”被告代理律师从手提包内拿出几本杂志，说道，“我这里有一篇《怀孕奇迹揭秘》的报道，讲的就是原告夫人怀孕之秘。”工作人员接过杂志，呈给审判长和审判员，再给原告一本。被告代理律师接着问曾贞，“请问原告夫人，２００８年６月５日下午4点３０分左右，你老公叫你去喊我的当事人，你到他家里后，没有看到人，却看到我的当事人刚换下的短裤，打算拿回家洗，可有此事？”

“嗯！有这回事。”曾贞点头承认。

“其中有一条漂亮的短裤，就是这条短裤。”被告代理律师拿出一条乳白底色带浅黄花纹的短裤，双手扯开亮给审判长看了一眼，又让曾贞辩认，“你认为这是一条十分精美的女式短裤，很好奇，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理，当时便穿上了，是吗？”

“是的！”曾贞心里猛一“格登”，脸上发红，心里嘀咕：这些细节不是都向你讲过吗？你不是向我承诺不对外人讲的吗？怎么今天在这里说出？啊！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再次点头承认。

“那天正是你的排卵期，对吗？”被告代理律师问。

“对。”曾贞点头答复。

“哦！”人们不约而同地轻“哦”一声，点头暗想：原来是这样！

“因此，你就怀孕了。”被告代理律师继续说，“得到这个消息，知情人不是惊喜，而是惊讶。有人建议你刮胎，一了百了。你却固执地认为这是上天的眷顾，同你的老公商量，非要生下这个孩子不可，因为对你们来说，生一个孩子实在太难了。

孩子出生后，有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煽阴风，点鬼火，说龙儿长得像我的当事人。由于原告夫人和我的当事人问心无愧，坦然地做了验血鉴定和ＤＮＡ检测。结果龙儿是我的当事人的骨肉，这并没有错。至于凤儿为什么又是另外一个男人的骨肉，《怀孕奇迹揭秘》中都作了详细地解释，我就不在这儿多说了。”被告代理律师侃侃而谈，“这是一桩怀孕奇迹。贝纳姆说，奇迹在相信它的人眼里才是奇迹。蒙田说，奇迹建立在我们对大自然的无知这一基础之上，而不是大自然本身所固有的。而在大多数人眼里，现实生活中不能发生的才是奇迹。也就是说，奇迹是存在于幻想和希望之中的。事实上，真正的奇迹并不是幻想，而是真正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就像我国的长城被人们列为世界新八大奇迹一样。而长城能称为奇迹，首先是因为它的存在，今天所讲的怀孕奇迹就是存在的事实。”

“请问被告，２００８年清明节夜晚，你从墓地抱出昏迷不醒的、一丝不挂的原告夫人，这一存在的事实，也是奇迹吗？”原告代理律师抓住存在的事实这一词，再一次提问墓地抱人之事。

“不是奇迹，”被告代理律师思索了一下，说道，“审判长，各位审判员，我这儿有一盘录音带，能回答这个问题。”

审判长接过录音带，当场播放：

“……唉！终于到家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哟！原来我和仙女还是邻居呀！”是一个男人憋着嗓门，怪吓人的声音。

“是吗？好累，我要进屋休息了，明天见！”女人的声音。

“别忙，同船过渡，五百年修行，你我今日相会，这是缘分，也是天意。在这月黑风轻，夜深人静的吉时良辰，我们何不及时行乐，共度良宵？”男人的声音。

“啊……”一声惊恐万状的惊呼，是女人的声音。

“曾贞，曾贞，我的心肝宝贝，你怎么这么不经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嘻嘻，这样也好，免得你拼命反抗。我终于能入愿以偿，吃到天鹅肉了（男人的声音）。”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手机铃声），“这个该死的‘太平公主’……老婆，我在外面有点儿事，马上就回去。”是男人的声音。

“喂，你现在到哪儿了（又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已经过了二道直路，很好。曾贞被鬼吓昏过去，还没苏醒，我已经给１２０打过电话，救护车很快会到，你们的任务是快来曾春华坟前捉鬼。”

“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原告代理律师钱律政听完录音对话，茫然地问。

全场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睁大眼睛，瞪视着被告代理律师，静等解释。

“被告代理律师，你解释一下吧！”审判长发了话。

“审判长，在我解释之前，还需要问原告夫人一个问题。”被告代理律师说。

“可以。”审判长说。

“请问原告夫人，２００８年清明节那天，你去给老公前妻的父母上清明后，在回村的龙王庙马路上，夜雾很浓，你发现身后有人跟踪，是吗？”

“是的。”曾贞答。

“这就对了。这段录音说明，原告夫人当时走进墓地，想装鬼吓跑跟在身后的男人，结果反被跟在身后的男人装鬼吓昏。这个鬼男人的自白，说明他对原告夫人垂涎已久，却总是遭到原告夫人的拼命反抗。‘我终于能入愿以偿’这句话告诉我们，他要对原告夫人耍流氓了。我的当事人看到情况紧急，拔通了鬼男人的手机进行干扰。鬼男人还以为是自己老婆的电话，接听前骂一声‘这个该死的太平公主’，接听时却又装腔作势，感情十足地说，‘老婆，我在外面有点儿事，马上就回去’，而后，继续他的流氓犯罪行为。我的当事人看到公路上的摩托车灯光，急中生智，对着并没有拔号的手机，说出了‘喂，你现在到哪儿了……’最后那一段话，吓跑了鬼男人。这个鬼男人现在就坐在原告席上，我说的对吗？原告夫人。”

“啊！”人们又是一阵惊呼。

“噢！”曾贞自听了录音，就对那晚的情景进行了回忆，已经明白了一切。经被告代理律师一解释，更是坚信不移。她指着郭由舒，咬牙切齿地说，“原来，那晚跟在我身后装神弄鬼的那个黑影人就是你呀！”

“嘿嘿嘿，”郭由舒冷笑几声，阴阳怪气地说，“你听出那是我的声音吗？现在科学真发达，录音也能做假。”

“这……”曾贞无言以对。

“我告诉你吧，”被告代理律师沉着应战，“清明节那晚，我的当事人怀念故人，他的老伴生前病中喜欢听《大悲咒》音乐，因此，便带上录音机去扫墓。当他打开录音机不久，就发现两条黑影向他走去，越走越近，他慌忙按下停放键，匆匆躲到坟后。没想到慌忙中错按了录音键，却奇迹般地录下了你们的对话。不信，可以把录音带往后倒一下听听。再说，是不是你的声音，录音真假，审判长自会审鉴。如果法庭不能确认，建议法庭请专家鉴定。

郭由舒，你的手机号码是１３９０****１５８不错吧？”被告代理律师拿出一份通话清单，指着用红笔作过记号之处，“这是我的当事人的通话清单，请看这里，被叫１３９０****１５８，时间２００８年４月５日２０时５９分４７秒。如果我分析的不错的话，这就是我的当事人打电话阻止你作恶的干扰电话。”说完递给法警，转呈审判长。

被告代理律师十分感慨地说，“说实话，当我听说了这个案件之后，便主动找到我的当事人。通过多次交谈和调查取证，我被我的当事人的所作所为所感动。我曾经扪心自问，如果是我看到‘厉鬼’强暴妇女，我能像我的当事人那样不顾后果地去救人吗？当别人的枪口对着他的脑袋时，他不是考虑自己的生死荣辱，而是替别人着想，考虑别人的尊严！他对我说，作为一个男人，非常理解原告的尴尬处境。就是今天，在走进这壮严的法庭时，我的当事人还在以德报怨地交待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录音带。试想，这是一种何等仁慈、宽容的心肠！如果说这样的好人蒙冤受屈，公理何在，正义何存？”

“好人蒙冤，公理何在？正义何存？”人们鼓掌疾呼！

审判长双手示意，喊道：“安静，安静，大家安静！”

“更为恶劣的是，”被告代理律师看到达到预期效果，再攻一招，“２００８年元月１７日，郭由舒为了调开邢春雷，达到调戏曾贞的目的，竟然用曾贞家的洋镐，敲破冻冰，挖开冻土，推倒路边水泥杆打断电线，致使邢春雷抢修电路摔伤而高位截瘫。这就是他的作案工具。”杨正能律师拿出洋镐交给服务人员。

“胡说，你胡说八道！”郭由舒害怕地大声嚷嚷。

“原告代理人，请注意你的形象。”审判长善意提醒。

“审判长，我能说几句话吗？”曾贞听了被告代理律师慷慨激昂地答辩，看到群情振奋的场景，她的心震撼了。她想到农国庆好人蒙冤，又想到自己被强暴了，基于贞操观念还不能讲，强忍１１年，一股怒火从心头涌起，为了正义和尊严，便是杨正能不叫她揭发，她也要说出郭由舒强暴自己并企图杀人灭口的事件。

 “原告夫人，你说吧！”审判长批准了曾贞的要求。

“１９９８年４月２２日傍晚，他打电话买烤鸡，点名要我送货，把我骗到车上，将车门反锁住，用药麻醉了我。”曾贞手指郭由舒，气愤地说，“他在汉江大堤防浪林里强暴了我，还把我捆绑装进麻袋，企图杀人灭口……”

“啊！”人们齐声惊呼！

“你胡说，你这是诬告！”郭由舒不让曾贞讲下去，歇斯底里地大叫。

“请问，你有证据吗？”审判长本想说此事与本案无关，仔细一想，觉得不妥，改口发问。

“这……这……证据嘛！”曾贞难以启齿。

“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吗？”郭由舒见曾贞支支吾吾，大声重复着审判长地问话。

“他、他，”曾贞深吸一口气，猛一抬头，下决心地说，“他左边屁股上有一颗扣子大小的黑痣”。

“啊！”全场又是一阵惊呼！

审判长与左右审判员商量一下，两位审判员和两名法警走到郭由舒面前，请郭由舒到室内查验。

查验结果，曾贞指控属实。

审判长眼望郭由舒，说：“经查证，曾贞指控属实，你还有什么话说？”

“冤枉，天大的冤枉！”郭由舒的防线被彻底打破，招供道，“若说录音带和推倒电线杆之事，我承认属实，但说我强暴妇女、杀人灭口，决无此事！”

“冤枉？受害人指证的事实你怎么解释？你说那人是谁？”审判长耐着性子问。

“我不知道。”

“我知道是谁。”观众席上一个女子开口说道。

这个女子的声音并不大，可以说是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可是，就是这一声自言自语，却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场内爆炸，震得人们“刷”的一下，目光全部向这个女子身上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