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带走了我的故乡

母亲带走了我的故乡

作者/张朝今（陕西）

作者生活照

母亲走了，带着我的思念、我的牵挂、我做儿子的优越和魂牵梦绕的故乡，驾鹤去了西方极乐的天国，一去不回。

没了母亲，我与故乡拉开了距离，寄人篱下般的生分。下意识里觉得：故乡的天不再为自己遮风挡雨，故乡的地亦无自己立锥之处，“气强”的心泄了气似的，缺少“家”的底气。

“三七”祭母亲（当地风俗：七天一祭），头一次回没有母亲的故乡，心里不是滋味。一夜辗转，彻夜难眠。母亲翘首盼儿的情景，一幕幕再现：村口郁郁苍苍的老柿子树下，母亲笑盈盈等候儿的身影；门前平展展的石阶上，母亲为儿翻晒旦柿的情景；老屋袅袅炊烟里，飘着母亲小火熬就的玉米糊汤香味......，真真切切，清清晰晰，说啥也不相信母亲走了。隐隐约约觉得：母亲还在村口等着呢！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一路疾驰，擦亮进村，冷冷清清的：四处找寻，再也看不见母亲等儿的身影；放声呼唤，再也听不到母亲应儿的声音；抬头仰望，烟囱里再也飘不出母亲麦草的炊烟......。

院子里，满眼的破败，让我不寒而栗。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仿佛隔了几个世纪：荒草扑风风破土而出，吞噬了母亲的痕迹；尘土铺天盖地，淹没了母亲的脚印；一群蜘蛛争先恐后，密密麻麻封死了妈妈进出的大门，似忠实地守候，又似傻傻地等待。

欲抬脚进门，蜘蛛群舞，龇牙咧嘴；“铁将军”把门，寒光凛凛。我只能隔着窗缝儿瞅瞅生我养我的老屋。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没妈的孩子，无家可归的人。兀自杵立，潸然泪下。 

故乡，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个美丽而宁静的小山村。前河涧村，四五十户人家，依山傍水，错落有致。门前公场约莫三五十米宽，500米长，平平展展，如同铺展开一张巨大的竹席，可供打谷、晒场、碾粮食，更是娃娃们最恋的温床和舞台。

场前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洛峪河（又称“银花河”），河水潺潺，仿佛有无数双巧手拨弄着琴弦，泌之洋洋，“汩汩汩”吟唱。河畔一溜儿排的柳树，不知是那一代先祖栽种的，个顶个的两三搂粗，大的少说也有上百年哩！

葡萄藤爬满了树身，蜿蜒缠绕，叶儿重重叠叠，婆婆娑娑，御撵华盖一般。

后院儿里，桃树，杏树、犁树，还有南山的核桃和柿子......，适宜生长的果树应有尽有。春季花香四溢，夏秋果实累累，后花园一样。逶迤崎岖的小路，八爪鱼似的，伸向四面八方：有上街赶集的路，有进山砍柴的路，有下河取水的路，有耕田、种地、收获庄稼的路......，条条小路连通着每天的日子和村外的世界。

小山村被连绵起伏的群山环抱，宛如镶嵌在山窝里的一颗明珠，美丽而又贫穷。这里“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以“穷山恶水”闻名。山好水好空气好，是山里人唯一能够夸口的说辞。母亲信佛，挂在嘴边儿上的一句话：“山养活了咱，山里人不爱山，还算人嘛！？”

少时，“曾经年少想离家，一心只想往外飞。”我就像一只老鸹，常常喜欢站在山巅高处，引颈远眺，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走出大山，飞出山沟沟，离开父母一生营造的“土窝窝儿”。

十八岁那年，我如愿以偿，应征入伍，离开了故乡，去了祖国的四面八方。临走，脱光了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粗布衣衫，洗净了故乡的一粒粒尘埃，连家乡生就的垢痂也没带走一片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乡。

日子久了，“两地书，母子情”，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倏然觉得，我就像空中的风筝，牵线始终在母亲手中，任你再怎么挣脱，时时被她牵动。年岁渐长，故乡成了遥远的牵挂，我在外头，心在家里头，日思夜想的是故乡和母亲。

母亲是一位极其平凡的农村妇女，一生辛劳，穷日子总是翻不了身，一心指望着一群儿女。常说：“一条藤，总能结一个好瓜吧！结一个，也就值啦！”。没成想：五个儿女竟然出息了四个，母亲乐开了花，逢人便夸：

“共产党是活菩萨，娃们享了共产党的福啊！”

母亲如愿了，却孤孤的留下她一个人。此时，在我的脑海里，家就是妈，妈就是家，故乡是我时时刻刻放不下的牵挂。

人们常说：母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母亲西游，带走了我的故乡。故乡的那个家，不再属于我了。

如今，故乡只是我心灵深处的精神寄托，是我魂牵梦绕的念想，是每年清明寻根问祖的地方，只会永远存留在我的记忆里。

作者沉思照

【作者简介】张朝金，笔名今朝，商洛人。中华作家网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库一级会员作家，中国乡村人才库作家，中国作家网会员，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西安作协会员，未央作协理事。从事文字工作和文学创作三十余年，在军地省（军）以上刊物、知名微刊发表作品300多篇，30多篇获奖。并有优秀作品入围《中国好文章》，荣获全国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全国诗词散文大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