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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军入伍

作者:杨富来 阅读:427 次更新:2022-12-20 举报

参军入伍

作者杨富来

 

 

197632日,户县余下镇白虎村像过大年一样热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在弥漫着爆竹碎屑和硫磺味的院子里、街道上,全村男女老幼,挤得密密实实,水泄不通。他们都是来送我参军入伍的。

早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地里的麦苗绿油油的,房前屋后的树木已抽出新芽,户县电厂的高烟囱冒着浓浓黑烟,随风飘得很远很远。远处的终南山巍峨挺拔,清晰可见。

刘云云的母亲,抱着孩子,第一个来到我家,她是来宽慰我母亲的。

看着母亲泪水汪汪的眼睛,我的心要碎了。

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出过远门,没有离开过家,没有离开过母亲,没有离开过哥哥姐姐。

我出生九个月,父亲病逝,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全家人节衣缩食,供我上学,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

在贫穷落后的农村,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母亲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洗衣,做饭,捡柴,磨面,种地,盖房,吃喝拉撒,历尽了人间艰辛。

今天,我要离开家,离开亲爱的母亲,离开亲爱的哥哥姐姐,浪迹天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闯荡,执手相望泪眼,骨肉分离,悲痛欲绝……

村党支部副书记刘世永,从拥挤的人群里跑出来,站在街道路边一个大碌碡上,高声念着入伍通知书。

刘玉寿老人,牵来一匹枣红大马,其他乡亲七手八脚,把一个太平洋大床单叠成四折,铺在马背上。

民兵连长刘志远,拿一朵绸布大红花,戴在我胸前,扶我上马。

我戴着没有帽徽的栽绒棉军帽,穿着没有领章的冬装棉军衣,紧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来,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在军衣上,洒落在马背上,洒落在街道上。

全村的父老乡亲,前后相拥着,敲锣打鼓,把我送到余下镇(文革中叫红旗人民公社)。

再见吧,亲爱的妈妈!再见吧,亲爱的姐姐、亲爱的哥哥!再见吧,亲爱的父老乡亲!

此时此刻,我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往事历历在目——

想起了小时候玩耍的同伴,每天放学后,一起在田野里拔猪草,一起在小河里抓螃蟹,一起在村子东边的竹园里,用弹弓打麻雀。

想起了上小学五年级时,我和杨民权等四个同学,每天上午第三节课逃学,钻到安善坊的窑洞里打扑克,到吃饭的时候才回家。

想起了上初中时,我们班十几个男同学,在大队保管室东边的蓝球场打篮球,忘了上学。到学校后,下午第二节课已经下了,气得班主任老师大发雷霆。

想起了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给户县电厂拉砖、拉水泥、拉沙子。我年轻力壮,手脚麻利,外号叫“快手”的杨飞文,最喜欢和我搭帮。我们上午拉两次,下午拉两次。因为架子车严重超载,常常把车轴压断

想起了在户县电厂大晾水塔下挖完淤泥游泳时,我把同村的一个小伙推入深水区,差一点淹死,后又赶紧把他拉到浅水区。因为我不知道他不会游泳。

想起了修太平河时,和邻村的杨红飞同学,收工后,经常一起回忆上高中时的趣事……

此时,我更加深切地感到,热汗洒过的泥土,是那样的亲切;司空见惯的草木,是那样的美丽;共同生活、朝夕相处的村民,是那样的可爱;生我养我的村庄,是那样的令人留恋。

我深深地体味到了,离乡背井,是怎样地令人愁思断肠!

在余下镇,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致了欢迎词,新兵代表发言表了决心,送兵的村民就回去了。所有的新兵被送到县武装部,

武装部和部队接兵的人交接了手续,我们这些新兵,就正式跨进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行列,成了地地道道的部队上的人了。

堂兄杨富念,民兵连长刘志远把我送到县城,吃过中午饭才回去。

新的生活,新的道路就要开始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即将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怀着激动而紧迫的心情,准备着去迎接,去挑战。

 

 

晚上,我们住在户县文庙。33日早上,我们坐汽车来到咸阳火车站

咸阳火车站,空旷荒凉。

候车室外边的墙壁上,用红漆写着两条大幅标语:“以阶级斗争为纲”,“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

几十节灰色车皮,像一条巨大的长龙,横卧在黑色的铁轨上。蒸汽机车头,不停地冒着白烟,时不时地鸣响一声汽笛,像在提醒旅客,带好行李,赶快上车。

高音喇叭里,传来京剧《智取威虎山》杨子荣上山打虎的唱段: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调子激越,唱腔豪迈。

新兵们背着背包,提着行李,排着长队,说说笑笑,依次登上列车。

车厢里没有窗户,上车后,大铁门一关,就同外界隔绝了。当地人把这叫闷罐子车,或者叫骡马车。

车厢像一个很大的铁皮火柴盒,一节和另一都是隔绝的,不能来回走动,里面没有座椅。大家把自己的背包放在车厢地板上,坐在上边,相拥在一起。仿佛鱼被装在铁皮罐头里,相互挤着,不能随便翻动。看不见原野,看不见草木,看不见山脉,看不见河流。也不知道车是朝哪个方向行进着,只能听到“哐当、哐当”有节奏的金属撞击声。——这是车轮通过铁轨接缝处时发出的声音。

大家问接兵的同志:“我们是朝哪个方向走呢?目的地是哪里?”接兵的同志很神秘地说:“这是军事机密,不能随便打听,到了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之中,感到车速越来越慢,随着几声汽笛长鸣,“吭哧”一声,列车停在一个叫陈庄的小车站上。

早有几辆解放牌大卡车在车站外等候着。我们下火车后,坐卡车来到了新兵连。

原来,我们并没有出陕西省,而是来到白水县境内。

白水县位于陕西省东北部,处于关中平原与陕北高原的过渡地带,是关中与陕北的咽喉要地,因境内白水河而得名。它东隔洛河与澄城县相望,南接蒲城县与五龙山相隔,西接铜川市郊区和渭北黑腰带相连,北以黄龙、雁门两山为界,与宜君、黄龙、洛川三县毗邻。

这里是一片丘陵地带,沟壑纵横,光秃秃的,黄土层很厚。水位很深,常年干旱少雨,树木稀少。

当地绝大多数人住的是土窑洞,很少有平房。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厦房,就是顺口溜所说的:“陕西十八怪,房子半边盖”。

到新兵连里,我们才知道,我们的部队是野战军第47141421团,团的代号是84895。军部在临潼,师部在蒲城。给家里写信,地址只能写部队的代号,而不能写部队的正式番号。

 

 

47军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支劲旅,号称“铁锤子”部队,有着光荣的革命历史传统,担任全军战备值班,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朝鲜战场上,英雄罗盛教、原来就在我们团 。

我们十几个人住一间窑洞,睡的是地铺。

吃饭是以班为单位,到炊事班打菜。馒头、米饭等主食则不限量,时有哄抢现象发生,但基本都能吃饱。

有一天,全体集合,坐车到蒲白矿区去洗澡。大家都很开心,一路有说有笑有唱。

当我们洗完澡准备返回时,看到从矿井下抬出来几个人,不知是死是活,匆匆送往医院。我第一次感到了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们被分配到各连队,他们叫新兵下连。

我和王永安、程省用、高全全四个余下老乡,分配到二营机炮连,连队的代号是86分队。指导员满维明,连长黄海跃。黄连长这次到余下地区接兵,他曾和团卫生队军医周洁壁一起到我家去过,他俩都是广东人。

部队驻地相互间一般有一定的距离。同在一个团,一个营和一个营驻地有一定的距离;同在一个营,一个连和一个连驻地也有一定的距离。

我们连驻扎在下河西一带,是一条深沟,背靠大丘陵,对面是一条大河。西北紧挨着营部,东北约5公里是团部, 南面约2公里是4连,北面约3公里是6连。

我们连有三个排,每个排有三个班。另外还有炊事班,驭手班和连部。每个班约六至八人,全连约100人左右。

一排是迫击炮,二排是无后坐力炮,三排是重机枪。驭手班饲养、训练骡马。炮和重机枪都比较重,长途行军要靠骡马驮运。每个班配一名驭手,平时在驭手班统一训练。连部除连首长外,有军械员兼文书(通常叫文书)、卫生员、通信员、司号员。

王永安分配到一排三班,我分配到二排四班,高全全分配到二排六班,程省用分配到三排九班。

我的情绪一直在激奋当中。上小学时,刘胡兰、王二小、董存瑞等英雄人物,总是让我崇敬、敬佩,他们的英雄事迹让我激动不已。母亲也经常教导我,有国才有家,要热爱祖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用实际行动报效养育自己的这片土地。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刻苦训练,尽快掌握各项军事技能。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坚决完成组织交给的各项任务,做一名合格的军人。争取立功受奖,让人生的道路展出万里,让青春的火焰烧得更旺更红。

 

2015/1/29

 

《首都文学》2021年第6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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