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好色

  某日，先生闲来无事，竟不知如何消停时光。偌大个西安城翻天覆地地寻了多遍，觉得天空不过楼顶高，唯眦角大小；楼房林立，一堆堆地占着本不广袤的土地，行人如爬在树叶上的蚂蚁一片片地夹在土堆的间隙。各色商贩商业商品商店似在商量着，暗暗地经营着商运智商。

  先生无甚爱好，唯色而已。都言长安的女色堪称一绝。可放眼望去，往昔的西京城真真是人影交叠人群涌动。愈是密集，颜色似愈模糊。先生观女子，只望三处。一昰身姿，二是身影，三是肌色。先说身姿，有细柳扶风，有蝶乱花红，有鱼游微波，有云飘苍穹，有草低沙动，有皓月隐星。大凡男人观女人，只消双目一扫，赏目的，悦心的，啧舌的，捏拳的，跺脚的，不言而明。若是我心所动的，脑海里霎时波澜踊跃，想象巧夺天工地勾画几番美景来。诚然只是两人世界，想得深情处，眼珠子如雕出一般。而论身影，更是幽处多曲折，奇景攀高峰。水镜化妆藻荇梳，婵娟入潭西子梦。光是听风声观叶动，看大海赏日升，闻芳香感盈袖，叹水落石出惊清波芙蓉，探窗外浮光拜月下斑影，心神交集，心智豁然，莞尔一瞥宛似惊鸿。偶尔他人袭扰，懊恼，悔恨，咬牙，摩拳一一涌来。察其颜色，已是青筋狰狞，突然满身渾力，要将投水之石捏碎使之化为风中沫水中纹。次言肌色，云中月，高山雪，玉脂凝，削葱根，这是白的；桃花肥，胭脂腻、珊瑚俏，丹朱浓。看来色已是分明的入了人心，渗了人目，让人难忘，让心铭记。先生自幼立志，阅尽人间春色。游走在桃园杏林，香飘色浮，不觉骨已酥，肉已挛，脚已麻，醉醺醺东倒西歪，不知老之将至。

  先生长在长安城，对此地风俗人情，地理风物，人文世事都了然于掌于胸。当然最有心得的莫过于女色。有言是无限风光在奇峰。赏女色也得寻地方。地理限域视野。钟楼是西安的繁花宝地，人流自然是大的，而女人自然是多的。但知情人更是有心留意，美女是最云集的。现代人会修饰，好绽放美。仔细想来，街上最多的还是衣食住行几大行当。诚然先人们早把世间参透了。却依然想不尽这几大行当的丰富多姿。而几大行业中，衣当执牛耳。女人是花，衣服是叶；女人是花蕾，衣服是花瓣；女人是花蕊，衣服是花丝。剥来剥去，还是有几层遮罩。就衣而言，便令人应接不暇，怪生看不尽思不完，庐山面目难睹。

  女人是一株风光已是不争的事实。伊们也以此为荣。从头发到脚趾甲都是入目的风景。头发可状如蘑菇，也可涌如波澜，颜色可艳如玫瑰，可灿若骄阳。而指甲圆如涟漪，尖若竹笋，涂上金沙镶上金星。耳朵金银相坠，嘴唇烈火欲喷，眼睛或绿叶熠动或墨黑泛晕，更甚者摹山河壮美写自然风物于肌肤。其上可布日月星辰，可处飞禽走兽，大到涅槃凤凰，小到点水蜻蜓，既有蜘蛛蛇蝎亦有浮云香草，无一不至，网罗万象。将人与自然完美地融合，再现了人的自然美，自然的血肉感。一滴水可以映见整个宇宙，一目色可以囊括社会自然。

  先生是极有声望地位之人，自然站得高望得远，感受得深沉，思酌得入微。每当夏季的中午，钟楼上自有先生一处静地。左右摇扇，头上擎伞，品茶之幽香，极目之神往。街上的姿色、身段、步履，一览无余，尽收眼底。而下午，最好是起点风，襟飘带舞，肌肤玉脂，丰腴绰约，暗香浮动。先生已不是坐而是起，已不是悠悠放目而是汲汲攒步，不是细细沉醉而是翩翩飞舞。这时的先生巍峨屹立于南门城墙，魁伟昂首，俯瞰大地，大有指点江山之神韵。待夕阳纵然离去，才微微缓神，一步一趋地拾阶而下。闭目冥思，脑中莺歌燕舞，美不胜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据说，自从先生在钟楼和城墙遗迹之后，钟楼便日日热闹风光无限，城墙上万头攒动黑云压城。夏天赏花的人渐少了，而黄昏公园的人多了。原来，男男女女都挤兑进去。先生此志此好可谓合天时地利。一者，长安城风流千年，形势险要，而先生长于此城，盘踞钟楼。二者，逢繁华盛世，商通六合，物竞天流，尽绽芳美。先生风流倜傥，无为洒脱，想必人和也无须再争再夺，待三者集一，先生成人矣。做人若此，功名浮云耳！孔子有云：“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叹人间好德者几何？如先生之好色庶几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