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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民长篇小说《龙民》(七十七)

作者:姜传富 阅读:626 次更新:2022-11-23 举报

 

第七十七章    火烧土葬

 

龙村接二连三出现怪现象,引起村长钟白美地思考。

这一天,钟白美接到通知,要在龙村“火烧土葬”。他找到陈苗苗,告诉她,新上任的罗镇长后天要在龙村召开全镇村干部现场会,第一把火要“火烧土葬”,就是把农国庆的母亲刨出来淋油火烧。

陈苗苗听了大吃一惊。

自从麦田与农国庆交流信息后,陈苗苗对农国庆加深了好感。因此,当钟白美叫她去告诉农国庆,让农国庆思想上有所准备时,陈苗苗欣然前往。

没想到农国庆听到火烧土葬的消息,竟然毫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就晓得,不下点雨,这场风是不会停止的。”他走进卧室,拿出纸笔,写下“难得糊涂”四字,落款:录板桥字赠“农官”。

陈苗苗看了,百思不得其解。

钟白美看了“难得糊涂”四字,也是满脸疑惑,摇头苦笑着说:“这个‘小瘪三’又耍什么花招咧!他的出招总是让人不可思议。”随后,叫一声陈苗苗,欲言又止。陈苗苗追问,钟白美摇头摆手,“算了,我还是写好辞职书,自己去处理吧!”经陈苗苗一再追问,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我想,”

“你想怎么样?”陈苗苗问。

“我想请你再辛苦一下,把农国庆的字交给罗镇长,顺便打探消息。”钟白美说,“听说罗镇长跟你是大学校友。”

“好嘞!”陈苗苗答应一声,转身骑车向镇政府奔去。

陈苗苗顺利地见到罗镇长,自我介绍后,寒喧、握手、喝茶,一见如故。

“是党员吗?”罗镇长突然发问。见陈苗苗摇头,说道,“你应当要求进步,积极向党组织靠拢。”

“我也有此意,已经向党组织递交申请书。”陈苗苗正思考着怎么开口,听懂了罗镇长的话意,干脆开门见山地说,“听说你第一把火要烧龙村土葬?”

“你是奉村长之命来刺探情报,还是为农国庆当说客?”罗镇长不答反问。

“说话怎么这么刻薄,土气!”陈苗苗针锋相对,“你就这么自信?”

“土气,自信,什么意思?”罗镇长又补上一问,“听说你到龙村是冲着龙潭湖精神去的?依你现在的表现算龙潭湖精神吗?”

“准确地说,是‘龙村精神’,我就是冲着这个精神到龙村的。”陈苗苗见罗镇长没有反应,又说,“你把共享信息说成刺探情报,难道还不土?你仅凭一纸告密就做出‘火烧’决定,这已经不是土气或自信,而是草率!”

“接着说。”罗镇长站起来为陈苗苗续茶。

“我是为你而来。”陈苗苗说着递上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罗镇长打开,见是“难得糊涂”四字,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陈苗苗认真地说,“听到掘墓焚母这样的消息,通常应大惊失色,何况还是有名的孝子,而且老父年迈,老婆病重,可农国庆却镇静自若。”陈苗苗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润一下声带,继续说,“我和国庆大伯虽然同村,却并不了解他,仅见面四次。第一次是郭由舒母亲生日那天,农国庆同钟村长谈国家形势、农村政策,谈修路、集田和新农村建设,并且说,农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靠自己。当时,不但钟村长态度冷淡,我也觉得农国庆夸夸其谈,充其量是个‘吹家’。

第二次是他不吭不哼任由郭由舒摆布,很听话地把母亲土葬,不听劝地参与送葬和满身泥巴一声不吭地磕头。虽然那是孝子的行为,我仍然觉得他孝顺得有点愚,倔犟得有点痴,沉默得有点傻。

第三次,是在麦田的一席话,特别是‘四农论’给我留下深刻地印象,好像是个四农专家。

第四次是因你要火烧土葬,我给他通风报信,他不惊慌,不怨天,不忧人,也不感谢,仅说了一句,我就晓得,不下点儿雨,这场风是不会停止的。不但说了这句让人费解的话,还送‘难得糊涂’题字。

我觉得,农国庆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情事故的怪人。他有思想、见多识广、知识渊博。我想,他送‘难得糊涂’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怀疑他想告诉我们什么。所以,我很担心你这第一把火的成败。就算是烧对了,如果国庆大伯家庭出现什么意外,你的良心也将受到谴责。”

罗镇长问明“四农”论,细品了“农官”的重要性,又思索一会儿,叫来管民政的陈主任。

陈主任说去年殡仪所报来的火化人员中没有农国庆母亲“章新兰”的名字。

罗镇长又打电话到派出所,户籍科工作人员说查无此人。是户籍科已经将章新兰户口注销?还是章新兰没有户口?工作人员说不清楚。

陈苗苗告辞回村缴令。

罗镇长拿着“难得糊涂”左思右想:这“难得糊涂”是农国庆的自我解嘲还是抗议之声?是心安理得还是善意提醒?总是不得要领,想一想陈苗苗的忠告,决定亲自到殡仪所走一趟。

殡仪所何所长带着罗镇长查看发票存根,发现章新兰的票单折叠着,问是怎么回事。开票员说名单汇总时,打开折叠,见票单上有个问号,而且名字与后联音同字不同,前联叫“章新兰”,后联叫“张兴兰”。时间、金额相同,以为是会计开始写错了又重写的。

罗镇长觉得奇怪,何所长也想弄个明白,于是叫来当时的值班工作人员查询。

当班工作人员回忆说:“送章新兰的殡仪车当时一进火葬场,就表现异样。殡仪车没有直接开到卸尸平台,而是停在院内。然后,人们就到休息室看电视,打扑克。过了一会儿,才出来两个人,一个管事,一个司机。将车开到卸尸平台,孝子这时候才从车里面下来,在管事的陪同下举行了遗体告别。火化后,他们又将骨灰盒放进棺材里,一切事情都搞好了,才叫休息室里的人出来。”

“唉哟!”罗镇长手拍额头,惊叫一声。自知失态,急速调整情绪,然后又平静地对何所长说,“要迅速补报。”说完匆匆离去。

回镇政府的路上,罗镇长怎么也弄不明白,农国庆将母亲火化了,为什么放风说没有火化呢?看来这“难得糊涂”不单是提醒父母官不能糊涂,还是绝顶聪明人吐露的无可奈何之语,是面对喧嚣人生,炎凉世态而发出的愤激之词?这个农民有意思,这件事也真新鲜,我得去搞清楚。

罗镇长绕道龙村调查,见到钟白美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问他跟农国庆是什么关系,钟白美吓得面白心跳,承认自己工作没有做好,年龄已经大了,身体也不好,虽然有心想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再出点力,却力不从心。想把村里的主道做成水泥路面,为乡亲们做点好事,但事与愿违。想创建“和谐乡村”,却发生了土葬事件。钟白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辞职书,递给罗镇长。

罗镇长哈哈大笑,手推辞职书,认真地说:“辞什么职,好好干,农国庆的母亲确实火化了,可他为什么要说没有火化呢?”

“农国庆的父亲不同意火化,说只有不忠不孝的人才遭雷打火烧。”钟白美小心应对,“他可能是怕父亲生气,才放风说没有火化。”

“啊!是这样。”罗镇长似乎明白了一点点,继续说,“要不是你及时派陈苗苗报信,如果动手挖墓,后果不堪设想。还有一件事,章新兰有户口吗?”

“可能没有。”

“为什么?”

“有两种原因,一是因为计划生育超标,政府每年上报人口时,为了控制人口总数,将年龄大的农民逐年取消了户口。还有一种原因是,历史以来,外工任务都是按总人口摊派,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为了减少外工任务,龙村每年年终上报人口时,逐年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瞒报少报,久而久之,派出所便漏记了这些老人的户口。”

“啊!原来是这样。”罗镇长微微点头,又说,“你刚才说想把村道做成水泥路,这很好。路是农村经济发展之道。你把路修好了,我在你这儿开现场会。还有,我想了解一下农国庆的情况。”

钟白美是一个精明人,听其言观其行,意识到罗镇长年岁不大,非同寻常。看得出他对农国庆很感兴趣,认为这是个巩固自己地位的极好机会。

原来,钟白美听了农国庆对新农村建设的谈吐,心里既惊且怕。因为他知道农国庆的能力比他强,而且多年前,镇委就有让农国庆回村当书记的安排,所以钟白美对农国庆非常关注。农国庆回家过生日,他闻讯到农家祝贺,一是套近乎,二是想借农国庆的人气筹集修路资金。

郭由舒母亲生日那天,农国庆说要投身新农村建设,他很害怕,害怕农国庆回乡影响他的官运,因此非常冷淡。为了防备农国庆回乡,他答应了郭由舒的要求,让郭由舒当村治安主任。

没想到今非昔比,郭由舒凭借着郭由安的势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极力收买人心,处处与他作对,妄想夺他的村长宝座。

如果郭由舒梦想成真,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将他的工作全盘否定,甚至会清算追查村里的经济收支,有可能把他送进监狱,他越想越害怕。再说,钱已经捞满了,利已经占够了,保住既得利益和名声,平平安安过度到退休才是上上之策,就让心地善良的农国庆登场吧!只有利用农国庆才有可能阻止郭由舒的野心。

于是,他趁机向罗镇长详细汇报了与郭由舒的分岐,说土葬风波,土地矛盾,宅基问题都与郭由舒有关。最后试探性地说:“农国庆是党员,有水平,只有请他出山,才能稳住龙村局面。”

“龙村不是还缺一个副书记吗?你可以推荐让农国庆担任。”罗镇长再一次回到调研农国庆的兴趣上,“农国庆以前在干什么?我们去见一见他。”

钟白美带罗镇长去见农国庆,路上突然停步说道:“农国庆母亲火化时,亓学究全程参加,有必要去问一下吗?”罗镇长点头同意。询问结果,亓学究所讲的火化过程与火葬场工作人员所讲相吻合。在去农国庆家的路上,钟白美一边走一边向罗镇长讲了农国庆出生在龙王庙、祭潭被救、招飞政审不合格、响应号召知青回乡、移民建房上屋架有惊无险、下水救人险些淹死、务农踏实肯干、亦农亦工入了党、企业改制第二次回乡、进城打工受到老板的青睐、年初想回乡投身新农村建设,外商老板不放,他母亲病故才回家的坎坷经历。

罗镇长认真听完,感慨地说:“农国庆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社会转型期的新型农民。”

他们走进农国庆的家,钟白美向农治武介绍:“武叔,罗镇长听说春华病了,特来看望。国庆在家吗?”

曾春华听说镇长来了,一边打招呼一边起床。

罗镇长极力劝阻:“你别起床,别起床。”又关心地问,“好些了吗?农国庆去哪儿了?”

曾春华看到钟白美放到桌上的礼品,感激地说:“谢罗镇长的关心,我好多了。看你,还带东西来,我们怎么领受得起哟!”咳嗽几声又说,“国庆买药去了。钟村长,你带罗镇长到堂屋喝茶,就在这儿吃饭,我来给国庆打电话。”

钟白美忙说:“你不用打电话,我们也不在这儿吃饭,罗镇长还要回镇里开会,我们改天再来,你好好养病,我们走了,啊!”

眼看火烧土葬的好戏就要上演,农国庆立即会声名狼藉,钟白美就要被撤职查办,郭由舒马上要成为龙村的“代理村长”。没想到如此周密的“一箭三雕”计划竟然被农国庆写的几个字击得粉碎。特别是弄清了农国庆在父亲面前阳奉阴违,将母亲假土葬之后,郭由舒恼羞成怒,恨不得吃农国庆的肉,喝农国庆的血!他发誓要将农国庆逼出龙村,把钟白美送进监狱。于是,集中心思在新龙村建设的修路工程上大做文章。

龙王庙马路是村道,也属于镇道,它东连国道,西接邻村村道。马路两边多数地方是农田,少数地方住着朝向各异,参差不齐的农户。道路扩宽取直,有些庄稼、树木、菜园需要毁掉,有的房子墙壁上画圆圈写“拆”字。利益受到影响的村民,都在琢磨怎么要求赔偿损失,有的人甚至公开抵触。

村民朱百吉说,哪一个要我放树,我就把树卖给他。

郭由舒叫朱百吉去找钟白美。

刁蔓蔓不准拆菜园篱笆。

郭由舒说,钟村长讲了,准拆得拆,不准拆也得拆!故意激刁蔓蔓闹事。

钟老二说,谁敢动我的围墙,我就动谁的人!

郭由舒激钟老二,你动动试试?

郭冬生想划宅基地。

麦芒指使七十岁的母亲靠在写着“拆”字的墙壁练“坐功”。

郭由舒悄悄地对麦芒说:“你这是商店,赔偿费肯定比别人高。你应当叫老母到责任田里去坐,那儿离国道近,做路从那里开始。”

人们在郭由舒地激将和点拨下,相互鼓劲,一场阻路事件发生了。

这一天,推土机、挖掘机和压路机整理路基。麦芒的母亲到责任田里拔掉放线木桩,坐在地里不准推土。郭由舒带人把麦母拖到路上,麦母赖在地上喊腰疼。郭由舒指派郭冬生用摩托车送麦母去医院检查,刚上国道,摩托车急转弯将麦母从车上摔了下来。紧跟在摩托车后面的货车来不及刹车,向左猛打方向盘,车轱辘从麦母身边擦过,与迎面而来的小车相撞,货车后面的轿车紧急刹车,带着剌耳的刹车声冲向麦母。郭冬生扯开嗓门儿大喊:“压死人了!”

人们闻讯赶到现场,从轿车底下血泊中拖出昏迷不醒的麦母,摊放在路上。不一会儿,大车小车,货车客车将国道阻了个水泄不通。

公安交警赶到现场,没能疏通国道。

120救护车到现场施救,麦芒不准将老母拖走。罗镇长赶来,好说歹说把麦母抬上救护车。人们却不肯离去,提出做路赔偿问题。罗镇长说,做路问题与交通事故是两个不同性质的问题,今天只处理交通事故,做路问题改天再说。人们还是不肯散开,扬言要上访。

看到几里路长的滞留车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交通法规定,罗镇长果断建议公安抓人。公安局调来几车武警,国道才得以疏通。

龙村的做路工程被迫停止施工。

郭由舒心里暗暗得意:哼!我看你钟白美怎么善后,看你农国庆有什么本事再提修路。

农国庆一心一意守护在病情日加重的曾春华身边。三月中旬,曾春华终因癌细胞扩散,医治无效,与世长辞。农国庆整日沉浸在中年丧妻的悲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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