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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龙民》(七十六)

作者:姜传富 阅读:542 次更新:2022-11-21 举报

 

第七十六章    农国庆说贪 郭由舒怂憨

 

这天,曾春华提出到二道直路麦田看看,在麦田碰到陈苗苗。陈苗苗是郑雪莲的女儿,从小受母亲的教育,什么龙王庙传说,龙村精神,春种秋收,田园趣事在陈苗苗心里打上深深的烙印。所以,大学毕业,她选择了考“村官”,并要求分配在龙潭湖镇龙村任村长助理。她想从种田做起,理论联系实际,摸索出一条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经验。钟白美将村农科所30亩地转包给陈苗苗,她还嫌少,又承包了出外打工乡亲的几亩责任田。

这个年轻的城市姑娘长得很美,身材高挑,上穿毛领皮衣,下穿蓝色牛仔裤,裤脚套在深统皮靴内。鹅蛋型的脸颊上有一对鲜明的酒窝,墨玉色的齐耳短发不知道是天然的还是梳理出的油光润滑,额前有一绺头发波浪般地掩映住弯弯的左眉梢,柳叶眉下两只大眼睛里射出火一般的光辉,好像熟思和探寻的样子,她的鼻子大了一点,但配上朱红的嘴巴倒很合适,给人以热情大方、朝气蓬勃的印象。

陈苗苗走上前对曾春华虚寒问暖,然后向农国庆问安。农国庆询问陈苗苗的种田收获,陈苗苗说还行,可惜田太少,又不稳定,今年有几个乡亲收回了责任田,把好不容易拼拢整平的地又拆得四分五裂。

对于初恋情人郑雪莲的女儿陈苗苗,农国庆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他表扬陈苗苗有志气,说龙村现在种田的80后是凤毛麟角,赞陈苗苗是龙村的希望,龙村的未来。他劝陈苗苗不要急,慢慢来。告诉她农民弃田进城打工,根还是在农村,如果在城里失意,就可以回家种地,你要理解他们。但是,土地不规模化,又怎能机械化?土地在集约化时才有效益,但分田是历史的需要,只有把土地还权于农民,农民才能将土地有偿转让租赁或入股分红。这却要取决于城市容纳农民的程度或农村改革、新农村建设的程度,急不得的。

农国庆建议陈苗苗在土地还不能全部连片集中的现阶段,可以先培育种子,如果能将省农科院培育的种子拿来试种,成功后再推广给乡亲们,让老百姓得到实惠,你也就得到了好处。另外,还可以办实业,办自己的企业,比如办面粉厂、猪场、鸡场、鱼场,逐步建立农业产业链。最后还建议陈苗苗要有自己配套的农业机械。

陈苗苗大吃一惊,认真审视着眼前的农国庆。他身长六尺,上穿深蓝色羽绒服,风帽掀在脑后,下穿黑色牛仔裤,脚穿保暖靴,古铜色的国字型脸上容光焕发,额头发亮,慈眉善目,高鼻梁,厚嘴唇,宽下巴,胡须刮的干干净净。说话不慌不忙,语气不愠不火,说出的话合情合理,合法合时。虽然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身上仍然放射出学者的风度,哪里像农民!情不自禁地赞道:“国庆大伯,您好伟大,简直是‘三农’专家哩!”

“不是三农,是四农,我也不是专家。”

“四农?新鲜!”

“对,四农。除了农业、农村和农民,还有一个‘农官’。‘农官’不是官,是中国社会最基层、没有编制、没有级别的小小官。正是这些小小官掌控着本村农民的命运,是农村现实生活中至关重要的官。有这样一个故事,社保局派人到社会上走访,在村头碰到老妇女主任,问她对低保政策的看法。老妇女主任称赞后问,你们说得这么好,说话能算数吗?你们能当家吗?社保人员满口答应。老妇女主任带社保人员走到赵大旺家,呈现在眼前的三间瓦屋墙裂瓦落,室内空空荡荡,一张桌子缺棱少角,三个凳子高矮不等。调查得知,赵大旺年逾花甲,老伴常年患病,又痴又呆。儿子出门打工不明不白死亡,儿媳妇丢下孩子远走高飞。赵大旺家一贫如洗,生活十分困难。社保人员当场表态,迅速为赵大旺办理低保。回到局里,上网一查,赵大旺办理低保已经几年了,但钱被村干部领走了!因此,‘农官’素质的高低、品行的好坏决定着农村农民的命运。

随着农村改革的深入,经济社会的高度发展,‘农民工时代’培养出来的这些‘农官’,一部分将变成农庄主,一部分成为国家在农村的管理干部。苗苗,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您的四农论很值得研究,农官的重要性说的很有道理,您说要有自己的机械也很对。我正打算买一台耕、旋、耙、播配套的东方红拖拉机,只是购买拖拉机的指标还没有弄到手。”

农国庆吃惊地问:“凭你的条件,还弄不到购机指标?”

“唉!别提啦,”陈苗苗伤感地说,“没想到国家的扶农政策竟成了赃官们贪钱聚财的工具。我想买机器,却不想行贿。”

“你这种态度,就是想行贿,也没门!”

“难怪社会上传言,现在惩治腐败是‘隔墙扔砖头,砸着谁该谁倒霉’,科局级以上的干部先抓后查,十拿九稳。”

“还有农官。”农国庆补充说,“我在外打工时,听到一个笑话。办案人员去某局抓一个贪腐局长,带回后才发现,抓的是一个在局长室做客的村长。领导想:如果放他回去,便给社会留下把柄,村长还可能以法维权,起诉办案人员。干脆,将错就错,实施套路考问。被抓村长受不了,供认了近百万元的赃款,被定罪。”

“贪腐不除,国无宁日!”陈苗苗唉叹一声,“并且必须除恶务尽,还社会清风明月。”

“你说得不错,如果权力不关在制度的笼子里,没有政治约束的经济建设,只能使‘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人性之善迅速消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性之恶极度膨胀。一大批,不,几乎所有的有权有势的人、高级干部,贪污腐败,堕落淫欲,泛滥成灾。中国近九十年来,没有任何一个时期有这么多的贪污腐败分子。如果让老百姓立法,一定会把贪腐与抢劫同罪。可是,如果‘除恶务尽’,势必‘人人自危’。假若所有的干部个个提心吊胆,谁能安心工作?再就是出现‘你不说我脚大,我不说你脸丑’,官官相护。省级干部保护县市级干部,县市级干部袒护乡镇干部。还有一种可能,贪腐分子‘破罐子破摔’,变换花样继续贪腐,或者贿赂办案人员,使办案人员似‘刘备招亲,乐不思蜀’。更可怕的是利用职权调人调枪甚或勾结黑恶势力,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因此,反腐应当是严惩一批不杀不平民愤者,杀一儆百,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让其戴罪立功。这是策略,也是烟火人间之人性。无魔无佛嘛!不过,你必须承认,世上还是好人多。看不到这一点,你就看不到希望,好象社会黑暗得地球快要毁灭了,一点光明都没有!如果是这样,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意义吗?还谈什么理想、抱负?我有一个想法,现在不是时兴刷卡购物吗?如果国家规定,千元以上的购物不允许现金交易,只准刷卡,说不定贪腐现象可以遏制。”农国庆心发奇想,接着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媒体报道或者说舆论导向问题,要多宣传正能量,社会上有这么一句话,‘好文章是改出来的,好孩子是表扬出来的’,这话很有道理。要对国人特别是年轻人进行民族自信、中国自信教育。”又老于事故地说,“你不要生气,养贪犹如养鸡喂猪,我们养鸡是让鸡下蛋。我们喂猪是让猪长膘,把猪催肥了怎么办?杀!”农国庆用力向下一砍手掌,“现在不杀,是时机还不成熟。”

陈苗苗“噗哧”一笑。

农国庆认真地说:“真的,你不要听他们说腐败的成功率有96,我看那些赃官跟清朝大贪官和珅一样,是在帮国家攒钱。”农国庆见陈苗苗听得认真,以长者的口气说,“你是盛世新型农民,大学生村官。改革社会现状,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重任历史的落在你们肩上。我记得有这样一句话,‘一个真正的强者,是以改变自己来改变世界,因为万物改变由我开始’。我可要警告你啊,你不要向国庆大伯学习,自恃清高,不识时务,终于是农民。”

“农民怎么了?工、商、学、兵他们哪一个不是农民养活的?”陈苗苗不以为然,回到谈话主题,礼貌地说,“至于您说的办实业嘛,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只是专业不对口。”

曾春华笑着问:“你的男朋友不是学养殖的吗?”

“他、他,”陈苗苗抬起双手,一边将运动头型的短发向耳后捋一捋,一边“他”了几声,果敢地说:“别说他了,还是说说眼前吧!”她看一看曾春华,又试探地对农国庆说,“您能把这块地承包给我吗?调换也行。”陈苗苗伸手画了一圈,“只要您把这块地给我,我农科所的地就可以与您相邻的地连成一片了。”

农国庆同曾春华对笑了一下,说:“可以考虑。”

晚上,家里人都睡下了。农国庆正在给曾春华按摩,“咚咚咚”,有人敲门。农国庆打开堂门,二狗媳妇拎着水果糕点跨步进门。

“春华婶子,好些了吗?哟!这半年不见,怎么就病了哩!”二狗媳妇边问候边走进堂屋。

“是二狗媳妇呀!你就在堂屋坐,我马上来。”曾春华回答着二狗媳妇的问话,准备起床。

“别别别,”二狗媳妇一迭连声叫喊着“别起床”,迅速走进卧室,双手按住曾春华,“您别起床,我们就坐这儿聊。”顺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您现在好些了吗?还吃药吗?要乐观,肝硬化腹水现在能治好,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发烧发冷的?”

“你不是在山西做生意吗?”农国庆见二狗媳妇絮絮叨叨,知道必定有事,试探着问,“几时回来的?”

“今天晚上才到家。”二狗媳妇趁机说,“这不,一回来就看你们来了。”顿一下又说,“我提前几天回来,一是为了给公婆过生日做准备;二是请国庆大叔帮忙设计一幢楼房。二狗打算春节一过就开始建楼房。”

进城打工挣了几个钱的二憨听说农国庆帮二狗画楼房图,要农国庆也帮他画一份。农国庆叫二憨就用二狗的图,二憨说村长为二狗在将要修水泥路的村道边责任田里弄了个新宅基地。二憨是在老宅基地上建,图纸不能用。曾春华听后插言,二憨,你在村道东边也有田,也可以划宅基呀。二憨想了想,去找钟白美。

二憨走了,农国庆对曾春华说:“二狗媳妇叫画图时,我太大意了,没有问清在哪里盖楼。如果知道是在责任田里盖,我就不会给她画图。”

曾春华说:“你不帮人家画图,人家楼房照做。人家在哪里做,你管得了吗?”

农国庆说:“她在哪里做屋,我确实管不了,但你也不应该叫二憨去找钟白美。”

曾春华说肚子痛,想叫二憨快走。

农国庆慌忙拿止痛药给曾春华吃,但止不住。他又请来盛医生,打针后肚子还是疼,盛医生对农国庆说:“恐怕得用麻醉药才行。”农国庆马上去买杜冷丁。

二憨去钟白美家,听说钟白美在二狗家喝酒,调头就去二狗家,路上遇见钟白美,向他提出在二道直路边划新宅基的请求。

钟白美说:“良田不能划宅基。”

二憨说:“是在自己田里。”

钟白美说:“在自己田里也不行。”

二憨急了,说:“二狗为哈能划?”

钟白美说:“二狗旧宅基地势太低,下雨就淹水,二狗又出门在外,他怕父母在家里出意外。”

二憨说:“二狗是龙村人,我也是龙村人,一样的村民,你怎么能两样对待?”

钟白美说:“不是我不同意,是土管部门不好说话。这样吧,我去帮你说说看,你可不要对别人讲。”

一日,二憨在村头碰到郭由舒,郭由舒知道二憨的宅基地还没有报批,却故意恭喜二憨要划新宅基了。二憨既惊又喜,问郭由舒“是真的吗”?郭由舒说土管所来划宅基的人正在二狗家喝酒,自己就是去那儿的。还故意“关心”地问二憨划一个宅基用了多少钱,二憨说还没交钱。郭由舒手摸头发,假装失误地仰头“噢、噢”几声,点着头说:“我知道了。”又装腔作势地说,“二憨啊!我奉劝你一句话,如果今天不能划宅基,也不要生气,更不准闹事。”

二憨跑回家,将此事告诉了媳妇。二憨媳妇气不过,当即给娘家的兄弟打了电话,娘家四兄弟很快骑摩托车赶了过来。问清情况后,四兄弟就在二狗家门前抽烟,嬉闹。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呆会儿一定有好戏看,便远远地站着等候。郭由舒见状,更是心花怒放。

土管所几名工作人员酒醉饭饱,抽烟品茶之后,站起来去工作。四兄弟迎上前来,主动帮他们背包拿尺。治安主任郭由舒拎着裤子从厕所赶出来制止:“哎,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

兄弟甲说:“干什么,帮忙呗!”

兄弟乙补充说:“听说他们去给我姐划新宅基,我们特地赶来帮忙提包牵尺。”

兄弟丙说:“你们不让我们吃酒,难道还不准我们做事吗?”

“去去去。”郭由舒假生气真煽情地说,“今天不是给你姐划宅基,几时给你姐划宅基,你们再来,我劝你们不要在这儿防碍公务,不然我要叫公了。”

“你叫,你叫呀!老子已‘三进宫’了,再进一次又有何防?”兄弟丁怒眉瞪目和嬉皮笑脸的兄弟甲逼向郭由舒。

郭由舒迅速后退,脸上惊慌,心里窃喜。

土管所带队的干部见势头不对,向部下一招手:“今天不划了,改天再来吧!”匆匆离去。

农国庆听到这个故事,觉得郭由舒方法欠妥,但保护良田有功。

钟白美听到这个故事,苦笑着对二狗媳妇说:“别着急,那就再等一等。现在要划新宅基的人太多,但都没有上报,你的新宅基已经批准,放线订桩只是早晚的事。”

郭由舒的言谈举止和龙村出现的怪现象引起钟白美的思考:郭由舒为什么要对二憨说那样的话?为什么要怂恿盛忠实坚守?为什么支持农国庆的父亲提出的土葬要求?为什么有人举报农国庆土葬母亲?唉哟!难道说郭由舒是在给农国庆下套?那么陷害农国庆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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