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龙民》（六十八）

第六十八章    爱深放手

元月２日下午３时许，农国庆拨通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改拨和美手机，农国庆听到接通后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老公、老公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愿你有一个好身体，健康有力气。老公、老公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愿你事事都如意，我们不分离……”农国庆听得呆了，傻了，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和美正好在卫生间解裤带，蹲下后拿出手机，见是农国庆的来电，放心地接听：“喂，说话呀！”

农国庆这才醒过神来，说：“你的手机铃声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不觉得肉麻吗？”

“我喜欢。”和美的话音和着尿水的伴唱，得意地反问，“你打电话就为这事？”

“晚饭烧多点儿，阿伟和杜会计回来了。”

    元月２号的晚餐特别丰富多彩，四荤、四素外带一盆、一盘。四晕是：糖酥全鱼，清炖全鸡，海鲜大虾仁，粉蒸五花肉。四素是：炒青菜，炒竹笋，炒花生米，炒豆芽。一盆筒子骨鲜海带汤，一盘年糕。

阿伟闻香跑到餐桌前，看到色、香俱佳的席面，情不自禁伸手越过糖酥全鱼盘去抓海鲜大虾仁，看到鱼嘴巴动了一下，吓得一愣。正在摆筷子的和美打一下阿伟的手背：“给，用筷子，馋猫。”转身又对农国庆和杜皓月说：“还愣着干吗？斟酒啊！”

阿伟的眼睁得大大的，盯着鱼嘴吧看究竟，农国庆斟酒。杜皓月笑着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菜搞得这么丰富多彩？还播放着音乐？”

 “阿伟，你不要再看了，鱼嘴里有只活虾。”和美端起酒杯，笑眯眯地说：“今天这桌酒席，第一是给杜会计和阿伟你们二位接风洗尘。第二是为我昨天生日补席，顺便宣读我作的一首诗，请你们鉴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祝你们三位……”

“停！停！”阿伟做了个暂停手势，“你刚才说什么？作了一首诗？”

“怎么？我就不能作诗么？”和美玩魔术似的展开一张纸，“你们看。”

阿伟他们三个男人抬眼观看，只见电脑打出的黑体字是：

农工就是“白骨精”，

大圣要杀八戒亲。

玄奘执念紧箍咒，

爱猪怨圣谢观音。

阿伟吃惊地问：“你说农工是‘白骨精’？”

杜皓月帮腔：“还要杀呢！”

和美微笑着说：“白骨精不是打引号了吗？你们慢慢去品吧！来……干杯。”

阿伟说：“别慌，你不把话说清楚，这酒我们不喝。”

“说就说，”和美头一仰，秀发随之一甩，“‘白骨精’就是‘打工白领’，‘企业骨干’，‘社会精英’，简称‘白骨精’。这下该喝酒了吧！来，祝你们三位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未等和美说出“干杯”二字，杜皓月两手伸展,连连轻按,说:“别忙，我还从总部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老板说从元月开始，农工月薪涨到５０００元。闽源开业后，农工就是总经理了，还要给农工配小车，工资可能还要翻番。”

    和美端着酒杯的右手再次举起，兴奋地抢着说：“来，祝农工工资翻番，工作顺利，干杯！”

    四人同时举杯一口喝清。阿伟抢着斟酒，正想说话，和美拿起筷子，说：“别忙说话，先吃菜，趁热多吃点儿。”

    阿伟等三人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菜，品着味，和美又发话了：“今天这桌饭菜，我是综合我国北方和南方的年饭制作而成，你们每一个人必须说出一道菜的含意，说错了，罚酒三杯，说对了奖酒一杯，我陪同喝一杯。比如说吃‘年糕’，象征着生活‘年年高’。就这样按顺时针转，杜会计先说。”

杜皓月手指糖酥全鱼，说：“我的老家在过去，不管是穷是富，年饭必须要有鱼，而且做的不生不熟，一盘鱼要管到正月十五过小年，此鱼不能吃或不能吃完，才年年有余。”

和美端起酒杯伸向杜皓月：“说得好，祝你年年有余，喝。”为了有余，和美忌讳“干”字，改“干”说“喝”。

农国庆望着桌上的菜，看看这个，瞄瞄那个，最后指着豆芽说：“此黄豆芽长得像如意，象征着生活吉祥如意。”

和美又同农国庆碰一杯，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含着真实地开心，情真意切地说：“祝我们吉祥如意。”

和美三杯酒进肚，不但毫无怨言，而且越喝越兴奋，催阿伟道：“快点儿，该你说了。”

“我投降，”阿伟举起双手，“我说不出来。”

“不接受投降，非说不可。”和美不依不饶。

农国庆有意识夹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说：“这青菜好吃，你们也趁热吃啊！”把“青”和“热”两字说的格外明显。

和美含着笑，瞪了农国庆一眼，面向阿伟，催促地说：“怎么样，十秒倒计时开始，１０、９、８、７、６、５……”

阿伟翻着白眼，面对满桌的酒菜，突然灵感来了，大声说：“亲亲热热。”

“不算，不算。”和美摇头摆手。

“我就是要亲亲热热的跟你喝杯酒嘛！”轮到姚林伟不依不饶了。

“好吧！”和美端起酒杯，“我们四人共同举杯，亲亲热热喝杯酒。”

和美仰脖子一口喝清，接着说：“今天的主食是银丝穿元宝，就是面条和饺子同煮。饺子馅有甜甜蜜蜜、九九长寿、吉祥如意、亲亲热热、财源滚滚，就看你们的运气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饺子也吃得每个人心中有数，此时，音像正播放着“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贺大家新年好……”和美好像特别兴奋，听到歌声，受到启发，灵机一动站起来提议：“今天过年，我们应好好乐一乐，这样吧！我们每人唱一首歌，不唱歌者罚酒三杯，我先唱一首《万事如意》。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３６５个夜晚，最甜最美的是今晚……送给你万事如意’。”唱完她把话筒递给杜皓月，“杜会计，你第二个唱，阿伟准备，农工最后唱。”

杜皓月接过话筒，唱了一首《恭喜你发财》。

阿伟却挑了一首《粉红色的回忆》。

轮到农国庆唱歌了，农国庆拿起话筒正准备说话。

“别忙。”和美又一次以主持人的身份发言，“我们欢迎农工唱一首《两只蝴蝶》。哎，不不不，唱一首《最浪漫的事》，你们说好不好？”

“不不不。”杜皓月听了和美的提议，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说，“我建议农工唱一支老歌，《塞北的雪》。”

“最浪漫的事。”和美头一歪，嘴一撇，任性地坚持。

“塞北的雪。”杜皓月学着和美歪头撇嘴坚持。

阿伟见和美与杜皓月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咧嘴一笑！潇洒地举起双手，频频虚按，说：“你们别争了，我点上一首歌，保证你们二位都同意。”阿伟看看二人的脸，见他们俩都平静下来，便接着说，“农工曾经为联源祥公司写过一首厂歌，我想请农工唱自己的作品，你们想不想听？”

和美听了，高兴地跳了起来，连说：“想听、想听、想听。”

杜皓月也拍手赞成。

农国庆走向影碟机，换上一片影碟，站起来面向三位。说：“借此机会，先祝各位新年愉快！万事如意！我跟你们说，我写的那首‘联源祥厂歌’，还未录制，没有乐器伴奏，还是免了吧！”

和美第一个举手反对：“不……”

未等和美“行”字出口，阿伟在左，杜皓月在右几乎同时阻拦：“听农工说完。”

农国庆微微一笑，用手拍一下自己的胸脯，然后指着杜皓月、阿伟、和美三人，说道，我们：

三叶一枝花，

均龄像大娃。

齐心堆紫壁，

闽厂映红霞。

闽源食品厂在我们四个人的共同努力下，已经建成。我们这个基建班子已经圆满地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我们四人别管以后将如何安排，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将给我留下美好的回忆。

此时《萍聚》歌曲的过门恰好奏完，农国庆男中音偏低、忧郁的、发至内心地唱道：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

农国庆唱得声情并茂，对朋友的眷恋之情如清溪涓涓流泻，令人怦然心动。

阿伟首先加入农国庆的歌声，紧接着和美也跟着唱了起来，杜皓月是最后参与的。四个人反复轻唱着：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夜晚，农国庆坐在办公室草拟闽源开业大典事宜，手机铃声响起。农国庆见是和美来电，按下免提键，刚说了句“你好”，电话里传出和美的声音：“老公，你……”

“哎哎哎！”农国庆迅速取消免提，对着手机说：“你疯了，你在哪里，有事吗？”

“我在卫生间，厕所里没有卫生纸了。”

“今天是元月二日，不是四月一日，你少来。”

“真的，我没有愚弄你。我已经买回卫生纸，放在办公桌上，你拿一卷来，放在卫生间门外地上，然后走开。”

一连几天，和美快乐的像个小女孩，走路带跳，嘴里还哼着流行歌曲。喊同事吃饭如同请舞伴入舞池，双腿并拢，右手后背，哈着腰，左手外引：“请……”        

姚林伟、杜皓月嘿嘿笑问：“碰到什么高兴事啦，这样开心？”

和美头一歪，做个鬼脸：“不说给你听。”

只有黄芙蓉心里明白，爱的力量是无穷的，它能把人变成鬼，也能把鬼变成人。黄芙蓉再一次约会了农国庆，见面就是一通没理由的“恭喜”、“祝贺”。农国庆听得如堕雾里，一脸茫然。

黄芙蓉问农国庆自评能算几等男人？农国庆回答“中等”。黄芙蓉说中等就是四等，但现在已经升级为二等了。农国庆不解。黄芙蓉说：“四等男人，下班回家；三等男人，花园寻花；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你与和美洞房花烛，我当然要祝贺你新婚愉快喽！”农国庆羞愧难当，不敢吱声，半晌方道：“对不起，我有罪。”

黄芙蓉看到农国庆一副任人宰割的憨态，心里偷乐，嘴上说道：“现代人受传统婚姻的束缚逾来逾少，更加注重追求婚姻生活的品质，而不是婚姻的形式。何况和美爱你已‘走火入魔’，你不但无罪，我还要请你喝酒，感谢你拯救了和美。”接着一本正经地转告了和美的幸福。说和美的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描述了同农国庆的洞房花烛夜，她还将染红的床单剪下，巧妙地绣了两朵红玫瑰，组成一幅“真爱永恒”纪念品。

黄芙蓉最后感谢农国庆给了和美又一次生命，相信农国庆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农国庆十分愧疚，连日来他的大脑一直处在一种持续思考状态，工作一有空闲就会反思最近与和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的心理正在经历一次前所未有的冲击。怎么办？如果敞开自己的心扉，让自己的激情喷涌出来，和她继续相爱，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是幸福的。但是，那样做不仅意味着对妻子、儿女的背叛，也意味着把自己的亲人推向痛苦的深渊！这违背自己所受的教育和自己做人的原则。反之，如果克制自己的感情，必然会使处在无比幸福中的和美失望和痛苦。农国庆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元月５日中午，闽源工作人员正吃中午饭，叮铃铃……来电话了，和美一跃而起，抓起电话：“你好，我是闽源食品厂，哎，我就是，什么！现在在哪里？好，我马上来。”搁下电话面向姚林伟他们说：“我的老公出事了，在国道上被路霸拦路抢劫杀伤，现已送进医院抢救，我必须马上去。”

农国庆问：“是哪里医院？”

“市人民医院。”

“不要急，我们开车送你去。”

来到医院，才知道郑国道５日凌晨拉货回福中市，在福建境内大山区一个急弯陡坡处被路霸拦路抢劫。郑国道为了活命，把身上所有的钱搜出给了，路霸头儿已经放行，没想到一个路霸在头儿耳边说了几句话，路霸头儿改变主意，要郑国道留下两只备用轮胎，郑国道不从，被路霸杀伤，蒙福中市刑警相救，送到医院。郑国道身上多处受伤，最大的问题是胸脯的枪弹伤和左腿的刀伤，已进手术室抢救。和美急得六神无主，在手术室外来回走动。

“谁是病人家属？”一个医生开门问。

“我是。”和美站住回答。

医生对和美说：“因病人身上多处受伤，失血过多，已经昏迷。经过诊断，左腿必须迅速截肢，否则危及生命，还要动手术取出弹片，请你签字。”

和美一阵晕弦，站立不稳。农国庆、姚林伟同时扶住欲倒的和美，安慰说：“坚强些，不要延误治疗时间。”

和美用颤抖的手签完字，失魂落魄地、怅然地坐进椅子等待。农国庆、姚林伟和杜皓月一直陪到郑国道手术结束，送进病房安置好，才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和美在医院陪护老公，白天偶尔回公司一趟。农国庆、姚林伟、杜皓月忙着筹备闽源食品厂元月１８日的开业大典。

元月１２日下午，农国庆接到钱源广的电话，问闽源开业庆典准备好了没有。农国庆说：“万事俱备，只差老总。”钱源广笑容可掬地说：“闽源的总经理正在向老板汇报工作呢！你的任职文件马上签发。”“别别别，”农国庆着急地说，“我申请辞职。”钱源广的笑声嘎然而止，绷着脸问：“为什么？”农国庆说：“因为父母年龄已大，且体弱多病……”钱源广不耐烦地说：“你明天回总部来说。”

农国庆在写第六个“五年计划”时，回顾了五十多年来所走过的坎坷曲折的风雨路程，虽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祖宗，危害社会的大事，却在医院讲了郭姓传说，还留下与和美上床的污点，良心难安。再说，快到花甲，应考虑为后人留点什么。他常这样想：七龙子因云梦泽的哺育而感恩戴德。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是土改工作队龚队长给的，龙村水土哺养我长大成人，我也应当知恩图报。因此，婉言拒绝了钱源广要他留在福建任总经理的好意，向老板辞职，准备回乡投身新农村建设，为家乡做点贡献。

要走了，农国庆首先想到的就是告诉和美。

农国庆手捧鲜花来到郑国道病房，正要举手敲门，忽然听到室内传出声音。隔着玻璃细看，只见郑国道仰卧在摇起的床上，和美与女儿一左一右依偎在郑国道身旁，三人同时眼看小护士手里的照相机镜头。农国庆看到这三口之家幸福、快乐的一幕，不忍心打扰，退了出去。把花放到护士桌上，请护士小姐转送，怀着依依不舍的复杂情感离开医院。

没走多远，和美从后面赶上，农国庆只说钱源广通知他回总部开会，俩人依依不舍分手。

和美１３号到住室拿东西，打开房门见地上有封信，捡起打开一看。

和美：

你好！

有一种爱叫放手。为了爱情，我走了。我确实不想走，不想离开你。我前前后后想了很多很多，我想了千条万条处理方法，都失败了。现实中，爱你最好的方式是放手，是离开你，是将你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为了爱情，我走了。

请保重！

                                         农  国  庆

200７年1月12日夜

和美一时惊诧僵硬在那里，两行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