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外爷
怀念外爷
东风来了,柳枝绿了,清明节到了。
恍惚之间,外爷去世已经36年了。
外爷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木匠。四十年前,我见过外爷的那一套做活的工具,也见过外爷给我家盖房子时老练的动作。我记得,几个同时做活的匠人都敬佩地说:“你外爷的手艺那才是机关枪打鸭子——呱呱叫!”现在家里的古董就是母亲炕头的柜子和板凳,母亲总是带着骄傲的神情说:“这是你外爷做的——还这么结实!”五十多年过去了,那柜子还是紧紧的,摸上去光光的;那板凳还是重重的,坐上去稳稳的。现在,母亲给板凳上做了一个棉垫子,更加舒服而亲切了。
外爷还是扬场的好手。三十年前的那一个麦收时节,艳阳当空,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经过了几个轮回的摊场、起场,碾场,我累得一头倒在麦场边就见到周公了。等醒来时,我看见外爷正在顺着风扬场,随着木锨的每一次上去下来,总有几颗麦粒落到跟前。那一种均匀细致的声音,那一种娴熟飘逸的姿势,那一种对粮食所倾注的情愫,充分表现出一个勤劳朴实忠厚节俭的老农的优秀品格。那是外爷从父亲已经扬完的那一堆残留的麦衣子中再一次清理出来的“战利品”。看着外爷满脸的汗水,我也拿起一张木锨扬起来。可是,因为用力太猛,第一次就把几颗麦粒扔得很远。外爷瞪着眼说:“我看你就不是架势,干活要摸窍,慢慢来!去把那几颗捡回来!”随后,他又认认真真地接着干起来。完工后,我们一称,那些“战利品”竟然有十二斤四两——那可是全家好几天的口粮啊!我更加体会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谛。
外爷对我的学习特别关心。上初三的那年春节,我去拜年。没想到外爷一见我就当着许多亲戚的面用拐杖敲着地面生气的说:“听说你的作文得了一回奖,你就不知道姓啥为老几了,感冒了几天就不想念书了,听说还跑到了一个女娃娃的家里去——你再不争气就不要来!”我当时吓了一跳。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放松了。每一次,我去舅父家。到了夜晚,外爷专门叫舅父给我腾出一间窑洞,还在炕头拉了一条电线,看着我在电灯下看书、做题。到了高二的那个冬天,我的脚后跟裂开了几道口子,很疼。外爷干脆脱下他的牛皮棉鞋让我穿上。我知道,那是在青海当连长的三舅父给他买的。我穿着那一双厚实的大头窝子,虽然笨重,但是再也没有遭受疼痛之苦,浑身似乎也充满了力量。
那个时候,家里依然贫穷。每个星期只有二十多个馒头泡着开水充饥。想着外爷的关爱,我咬着牙,勒紧裤腰带,不敢有丝毫懈怠,终于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在我去大学报到的前一天下午,外爷和我一直走了十几里路到达县城的汽车站附近。那一晚,外爷和我住在一家便宜而干净的旅舍里,说了很多话。第二天一大早,他看着我搭上了去省城的长途公共汽车。那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外爷拄着拐杖,瘸着腿,翻沟过河。面对我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我们爷儿俩说着笑着。现在回想起来,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外爷得了重病的时候,看着他躺在炕头艰难的神情,我只有偷偷地抹泪。外爷去世的时候,我正在学校构思着一篇小说,但我梦见了外爷的呼唤。后来,母亲说:“你外爷叮咛的——不叫给你说,不能耽误你的学习!”跪在外爷的坟前,我只有泪流满面,仰天长叹。外爷爱吃油糕,可我没有给他买过一个。如果苍天有灵,我会用我的眼泪化作油糕奉献到外爷的灵前。
外爷去世后,外婆照管着一个二十多口的大家庭。近些年,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面对舅父家里喜气盈门的景象,我总是在想,如果外爷能看到后来的好日子,那该多好啊!
天空高远,清风扑面。外爷啊,我跪在您的坟前,插上一炷香,点燃一叠纸钱,洒下一壶杜康酒,想把许多话对您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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