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龙民》(五十八)
第五十八章 女人心
又一天,和美陪着农国庆顺319国道东行,已错过了到公园的路口,来到大片香蕉园旁,和美说:“今天到香蕉园走走,好吗?”农国庆点头同意。俩人右转进入蕉园小路,和美抢前开道,像个顽皮的孩子,蹦蹦跳跳,顺手拉断拦路的蕉叶,不时搅着横空的蛛丝,看到地上一根木棍或竹棍,她总是蹲身捡起,随手扔在路边。她这样孩子般的表演,实际上只有一个目的:不能让蕉叶、蛛丝碰到农国庆身上,脸上,不能让地上的棍子绊着农国庆。
农国庆也慢慢地品出了个中滋味,看在眼里,热在心里。这时前面路上草丛中又有一根木棍模样的东西挡道,和美俯身伸手去捡。农国庆一见,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拉住和美的胳膊:“捡不得,是蛇。”
和美“啊哟”一声,顺势扑进农国庆怀抱,伸臂抱住农国庆的腰,口里叫着:“我怕,好怕!”
那蛇受到惊吓,“唰”的一声,串进蕉林。
农国庆轻拍和美后背,说:“别怕、别怕,它已经跑了。其实,被蛇咬一下并不疼,就像用手指甲掐一下。”
和美在农国庆的怀抱里,抬头含情脉脉地仰视着农国庆的脸,问:“你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被蛇咬过,你松手,我指给你看。”
和美撒手看着,农国庆揭起左腿裤脚露出一块伤疤,指着说:“这块伤疤就是蛇咬的。”
“怎么还有新痕迹?”和美不解地问。
“啊!这新伤疤是几年前讨工钱时被狼狗咬伤的。”
“你是怎么被蛇咬的哩?”和美歪着头问,满脸关怀之情。
“回去吧,我们边走边说。”农国庆转身往回走,继续说道,“9岁那年的夏天,放学回家后,我们几个小伙伴玩捉迷藏,我跑到麦草堆后藏身,不慎被蛇咬。当时并不疼,回家后才泛红,发肿。我爷爷把我背到邻队一位会用祖传秘方治疗蛇伤的董医生家里,换了几次药就好了。
董医生的治疗蛇伤技术非常有名,外县市甚至外省的病人都闻名来求医。他一看伤口,就知是什么蛇咬的,敷上自配药膏,就好了。而且药费也不贵,最多10元钱。
董医生这套精湛的技术并不是祖传,而是他小时候,一个乞丐病倒在庙里,被他碰见,当时乞丐正发高烧,向他讨口水喝,他到水塘里舀来一碗水,又回家端来饭菜,以后每天如此。乞丐的病好了,为报答他救命之恩,传他治疗蛇伤绝技。唉!我却连乞丐都不如,没有绝技可传。”农国庆讲到最后,长叹一声,望着远处,若有所失。
和美低头慢步在农国庆身旁,静听着农国庆讲完,她听懂了农国庆结束语的弦外之音,内心暗暗高兴,脸上却故意呈现出一副茫然的神色,头一抬,秀发微扬,一双妙目只是瞧着农国庆。
正当和美情意绵绵的时候,手机“嘀、嘀”响了几下,有个短信进来了。和美听而不闻,无动于衷。农国庆提醒她:“看看吧!你已经有三个电话未接了。”
和美打开一看,是茹爱新发来的短信。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约她迅速赶到老地方见面,否则后果自负。和美脸呈为难之色。农国庆问是怎么回事,和美撒谎是同学约会。农国庆善解人意地说:“去吧!不要让人家久等。”
和美走进“观音茶楼紫竹厅”,茹爱新焦急的面孔顿放光彩,起身将旁边的坐椅向外拖动一下,说:“嫂子请坐。”又将三泡高级香茶倒进刚汤洗过的茶盅,“嫂子,请用茶。”
和美端起茶盅,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启唇小吸一口,用舌尖在嘴里搅拌着,闭着眼说:“你心急火燎的要我赶来,不是为了请我品茶吧?”
“嫂子说得对,啊!不是,今天不谈工作。”茹爱新语无伦次,“听召娣说你对农国庆动了真情,我不信,今天我亲眼看到你们在香蕉地里卿卿我我,我气不过,所以把你叫来。”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什么事?你说。”
“莹莹考取了大学,还差几千元报名费,我想预借4000元工资。”
“没问题。”茹爱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扎百元钞票亮了亮,又放进包里,“要多少都有。哎,你就不能靠我再近一点儿吗?”说话间,把和美的座椅强行拉到身边。
和美将座椅拉回原位,说:“这样就很好。”
“我就弄不明白,他农国庆有什么好,值得你那么羡慕。你看他既不懂得生活又不会享受,一副傻样,一脸憨像。不错,从另一个角度讲,他很优秀,他正气凛然,清正廉洁,聪明机智,胆识过人。可那又怎么样?‘优秀’多少钱一斤?能当饭吃吗?能买衣穿吗?你买车,我一次借给你十万,他能吗?看他那老气横秋的穷酸样,要精子没精子,要银子没银子,他能给你什么?”说话时拉椅往和美身边靠一靠,和美就让一让,他再靠一靠,和美再让一让。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已绕茶桌一圈回到原位。
茹爱新不再追了,好不容易稳住扑向和美的身体,“咕噜咕噜”连吞几口馋涎欲滴的口水,嘻皮笑脸地说,“和美,你端庄又任性,浪漫又保守。你既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又有小家碧玉的清纯。难怪梦思美挨了你的打,还自豪地说,‘闽中三花之首——白雪公主用手亲过我的脸,她看你一眼了吗?’和美,不知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你的与众不同,越想越觉得你的韵味非凡。白雪公主,只要你亲我一口,我给你1000元。你让我摸一下,我给你2000元。你让我玩一次,我给你3000元。你让我长期享用,借给你的钱我不要……”
“不要说了!”和美起身后退,手捂双耳,大吼一声。然而,她心里明白,茹爱新对自已垂涎已久,既然今天把脸撕破,就绝对不是吼一声就能逃脱厄运的。曾几何时,自己是多么欣赏茹爱新啊,曾用茹爱新与老公比较,觉得茹爱新才是合格的男子汉。现在拿茹爱新与农国庆比较,简直是萤火虫比月亮!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天地遥!茹爱新今天的表现,将她心中对茹爱新残存的一点好感一扫而光。她平静下来,策略地说,“茹经理,你说我保守、任性、狠毒,我都接受。你知道,螳螂在交尾时,雌的毫无情义,凶残地把雄的脑袋咬下吞噬。我不想做雌螳螂,你也不是雄螳螂。
你跟我老公是高中的同学,是‘拜八字’的兄弟。我知道你很讲义气,跟《三国演义》里面的关羽一样义薄云天。”
“你不要给我戴高帽。”茹爱新不等和美说完,截住说,“常言道,‘小叔子搞嫂子,只当一了字(方言,意思是不当回事)’。难道你就不想品尝,比较一下我这个博采群芳的小叔子的韵味?再说,你那老公还算男人吗?他把你晾在家里守活寡,他自己却在外面吃、喝、嫖、赌、逍遥快活。他开了一年的车,挣了多少钱,你比我更清楚。你跟着他,有幸福吗?”茹爱新见和美站起来,有逃跑之意。大方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那样没意思。”
“不要再说了!”和美打断茹爱新的话,“你借钱给我们买车,我们知道你的好处,不然,我也不会答复当间谍。现在,你已经不需要卧底了,我们的劳动合同取消。拜拜!”
“你不要钱了?”茹爱新站起来,伸臂欲拉又止。
“不要了。”和美头也不回。
茹爱新追着和美的背影,吐一口唾沫,骂道:“真他妈大姑娘要饭——死心眼。”
农国庆在和美的精心照顾下,身体恢复得很快。
而筹建工程呢,自从停工风波平息后,施工方、监理方、建设方各自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各尽其责,相安无事。闽源内部四人同吃饭、同工作、同娱乐、有说有笑,生活快乐。
可这几天,和美总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强装笑脸。晚饭后,农国庆问:“你这几天怎么啦?病了吗?”和美收着碗筷,摇摇头。农国庆接着问,“是否遇到烦心事?讲来听听。”
“没什么。”和美拿着碗筷离去却又返身放在桌上,坐下说,“我孩子考上大学,十天报名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星期,还剩三天。”
“好事嘛。”
“需要带钱,可他爸爸今天又打回电话,说还要十多天才能回来,叫我想办法。这几天我抽时间跑了跑,钱没要到,还受了一肚子委屈。唉!现在的人啦,只会锦上添花,哪肯雪中送炭?要不然就是趁火打劫。再说,我也没有时间东奔西跑,我能不能向公司借几千元钱,我老公一回来就还。”
“不行,我们没有这个权力。还差多少?”
“还差4000元。”
“真巧,要多了我没有,我这儿正好有4000元,明天上班到银行去取,行吗?”
“没问题,我先谢谢你。”
“不用谢,反正我暂时不需要。”农国庆说完向外走去,例行每天的散步。刚步入319国道,和美骑自行车赶上,下车推着陪行。农国庆问,“你上哪儿?”
“回家。”
“你住哪里?”
“西边。”
“住西边你为什么往东走?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陪你走走,回去不晚。”
“好吧,那我们就往西走。”
“不知为什么。”和美红着脸,低着头,很害羞地说,“这几天,我特别想和你在一起,想说说话。”
“想说什么?说吧!”
“说你。”
“说我,说我什么?”
“黄芙蓉说你是傻子,蓝召娣说你是呆子,我说你又傻、又呆、又痴、又憨、又愚蠢、又无情。”
“是吗?”农国庆两臂抱胸,微微发笑,两眼望着路边的香蕉园。
“我为你沏茶,为你削水果,为你洗衣服,你为什么总是无动于衷?”
“我不是说谢谢了吗?”
“谢谢!”和美学着农国庆的语调说了声“谢谢”,继而冷笑道,“呆板、木讷、生硬、漠然、虚伪、傲慢、残酷、无情……”和美一连说了八个形容词,好像还不尽意,“没有一点感情,感情你懂不懂?”猛一用力,把自行车向右前方甩手推出。
农国庆愕然尴尬,避开和美的眼神,望着与香蕉园相连的青山,口不应心地说:“不懂!”看到自行车倒地,便上前躬身去扶自行车。
“不懂我教你!”和美虽然发现农国庆口音干涩,神情静穆,还是任着性子说,“放下手头的活计,抬起头来,看我一眼,这比你说十声谢谢还强百倍!千倍!”接着,又以低八度的柔音说,“我就想你看看我,就想跟你说话,我真希望你再害一场病,这样我就可以服侍你,整天跟你在一起。”
农国庆凄婉地笑笑,一面把自行车的站架撑起,一面催促沉浸在幻觉中的和美:“开心女士,快走吧!天快黑了。”
“哦!”和美抬起头,四下望望,两手将垂在脸上的乌发向两耳边捋了捋,又将起皱的紧身上衣从前至后向下扯了一遍,一边用手润着衣裤,一边说,“你这个傻学生真难教,”见农国庆不应声,蹙着眉头说,“我想,你是一个心肠很硬的人。”
“为什么?”
“你看,我刚教你抬头看看我,可你还是看着远山。那山上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身边一个活泼可爱的大活人还吸引不了你看枯山的情趣吗?因为你过份理智,所以,我敢断定你是一个不懂感情、不懂女人心的人。我恨不得把你变为女来我做男。”
“是吗?”农国庆微笑着说,“对于这个问题,你还是别忙下结论,你以后会慢慢懂的。”
和美眨一眨亮晶晶的大眼,调皮地盯着农国庆,脸上带着笑意,渴望又不失认真地说:“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吧!何必这么客气。”
“我的孩子莹莹很聪明,只要她认真学习,成绩可在前五名。但是这次高考并不理想,听老师讲,说她有上网的毛病,还有早恋的迹象,我想明天把她带来,你帮我教育教育她。我看她对你很尊敬。”
“教育不敢当。我跟你说,网上世界确实很精彩,很有诱惑力。莫说她处在花季少年,就是成年人也难以自制。有些人听说自己的孩子上网,就强行制止甚至打骂,殊不知,大禹的父亲鲧治水采取的是‘堵’,结果他失败了;大禹治水采取的是‘疏浚’,结果他成功了。我可以跟她谈谈,开导开导,你可不要事先跟她说明哦!”
“好哩!”和美高兴得眉开眼笑,一路上软语呢喃,讲着福建的香蕉、荔枝和风土人情,叽叽喳喳,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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