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边

　　我不记得地理位置有没有精确标明我生活的矿区，尤其我们的住宅，到底是坐北朝南，还是坐西朝东，抑或坐东朝西，坐南朝北，甚至依山的走势，草草建造在山坡上的宿舍以及自建房，曲里拐弯的……反正当红日从山顶升起时，我们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仰视着，从此习惯断定，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东方。

　　岁月的洗礼，对有了经历的人而言，就是一把无情刀。朦胧的印象中，我们虽然经受了缺衣少食的年代，可那时的光阴在我们形成的认知世界里，一直以痛并快乐着，打发着日出而无邪，日落而大通盘炕一睡的自在和满足。我敢断定，孩时的岁月里没有见过拖鞋，半夜尿急，知道尿盆每晚放置的地方，不管踩着兄弟姊妹们谁的鞋，都能准确无误找到尿盆，都可以摸黑畅快及时梳理通憋不住的下水道。然后在摸黑回到自己钻出被窝的地方。当然遇到难以忍到天明的大便，可就得穿衣出门，去离家不远的公厕解决问题了。其实生活过的就是一种习惯，记得小时候，甚至到我参加工作之后的几年间，我们所去往公厕的路上，根本没有路灯。不过，晚上挂在天边、或是头顶那轮时尔弯刀，时尔半圆、时尔圆盘的月亮，永远是我们依赖的好伙伴。除非遇阴天或下雨天，才躲在云后，任由我们凭本能记忆的熟悉程度，完成自己排空肚子的艰巨任务。

　　山的那边，是人，他们也住在山里，同样属矿区，但人家的姓是“国”字号。参加工作后出外采购矿山设备配件时，才明白山那边“国”字号与我们“地”字号的区别，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不过，都能按月按时发放工资，也就消除了认识上的差别。但最终的结局，确实不处于同一起跑线上。享受“国”字号的矿山，在城市规划里都留有未来的住宅区域。于是，当他们被宣布成为棚户区后，所有的矿工家属都不同批次，用少之又少的资金，甚至用置换比例面积不用掏钱，便可得到满意的楼房的居住权和使用权。而我们“地”字号的矿工家属同属于棚户区，却一丁点享受不到山那边人的优惠待遇，只能把一辈子，或许是两代人的所有积蓄掏出来，在城里自己购房，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有的人家被房贷压得喘不过气，没办法只得经受蹲工地、站桥头的苦力，去挣着屈指可数的人民币，支付着银行不菲的房贷货币以及利息。

　　山那边是人，山的那边依旧是人，然而这些人便成了农民。在幼小的心灵中，这部分人常被挂在老人们嘴边，他们也占有“国”字号，但他们是国家级贫困县。何为贫困？在心里一直留存着不解的认识。参加工作后，去所谓的贫困县给矿区职工调运土豆，才有了模糊印象。其实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天吃饭，每天离不开刨地球刨闹生活的那群人。如果相比我们当工人的父辈而言，他们只是缺少每月的零花钱。但他们每天的辛勤劳作，只能盼到秋天收获后，再算总账。其中除去他们春耕的籽种钱、人工辛苦钱、拉运大粪钱、浇水钱等等，那个时候好像没听说支付化肥钱，等上交完公粮后的一切一切，用当下流行的话讲可支配收入，确实在家庭生活支出方面少得可怜，所以就一直背着“国”字号的招牌。几年前，有幸与单位派出的驻村第一书记参与贫困帮扶、精准脱贫攻坚战，最终才知道定格于心里三十多年前的国贫县，还是靠政策兜底，让所有的建档立卡贫困户，实现了顺利脱贫，跨上了新时代新征程的小康前行列车。

　　山那边是人，人那边是山，山那边还是人。无尽的循环让我们的生活，填充着不同的养分。而此时山那边的人，由于生活习惯的不同，被人们称为牧人。按照古老的马背民族逐水寻草而居的禀性，这里便是许多人梦中向往追寻的草原。据说草原牧民的日子，得势于上天的恩赐与青睐，得势于畜牧业的经久不衰，得势于国家政策的大扶持力度，比之靠天吃饭刨闹地球的农民过的安稳舒适，洒脱自在。尤其近年来随着大型奶制品生产厂家的相继兴起，加之天然牧场优质的奶源供应，使原本放牧挤奶、自产自销、自制奶制品的牧民家庭，不仅得到了奶源合同订单供应，而且还投入资金，购入不同的奶牛品种，丰富收入方式，为物流配送产业链的延伸，献上了洁白的哈达，收获了市场双赢的产业持续发展运营的新篇。

　　纵观换了称呼的人，在新时代的奋斗中，都已靓丽的身姿融入新征程的制高点。同样的山里人，在不同的年代，在不同的层面，以不同的观念，搬迁抑或以其他方式，基本上都成为城市中新的一员。而原本我们生活的这座典型的移民城市，仍然以包容的姿态，吸纳着一群群游离于城市以外的游子回归。城市每天在变，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也随着行进的步伐都在变。呼吸在城市的绿地公园，遥思着山的那边，感受着全新的旋律，每每的惬意不时撩拨着动人的琴弦。有山有水有人有草原，这魂牵梦绕的家乡，虽不比江南，但塞外的清香，安逸的悠闲，平添出一份对记住乡愁的感悟，平添出一份对美好生活的无限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