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龙民》(五十一)
第五十一章 退钱使者
茹爱新又一次约见和美,听汇报后,讲了农国庆拒色逃跑之事,和美摇头不解。茹爱新要和美进一步亲近农国庆,获取更有价值的信息。
这天,吃过晚饭,农国庆像往日一样,出门散步。农国庆走出东园,慢步在乡间柏油村道上,道边农田里有一位老农在为香蕉苗培土。一个五岁小孩蹦跳着跑出家门,对田里的老人喊道:“爷爷,回家吃饭。”农国庆眼前顿时浮现出孙子农王墨竹站在土路上的身影,想到家乡那晴灰雨泥的村道,不竟叹道:“家乡的路什么时候能像这里的村道。下次回家,一定要提出修路建议。”农国庆心里想着,已经走上319国道,他沿着国道东行至丁字路口左转上沿江大道向市内走去。来到江畔公园南入口处,穿过斑马线刚进入公园,手机响了,农国庆拿出手机看一眼,对着手机说:“钱总,你好!……是乙方自己停工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加钱,再就是给我施下马威……我知道……好!好!好!我一定尽快解决。”
听完钱源广电话,游兴全无,转身往回走。此时的农国庆,比较来时,判若两人。林立的高楼,闪烁的灯光,过往的车流,婆娑的树影,嘻嘻的笑声,挽臂的情人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脑海里只有钱总的质疑、吴总的决定、茹爱新的眼神、涂院长的好心、和美的嘱咐……走着想着,来到丁字路口。“嘟嘟”,一辆摩托车左转迎面冲来!
农国庆一惊,本能地往右边一让,摩托车“唰”的一声擦身而过。接着听到“叭”的一声,有东西落地,农国庆正想看清所落何物。“你眼瞎了?”一蓝头发青年口里骂着,左手抓向农国庆的胸口,右拳击向农国庆头部。农国庆往左边一闪,蓝发青年一抓一拳扑空,张开双臂迎面扑向农国庆。另一绿发青年也张开双臂从身后扑来。这一招叫“铁壁合围”,是兰、绿二人的得意之招,每次试招必成。只要他俩这一高一低四手重合,被围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听“嘭”的声,二人同时抱住,一看又同时“啊”的一声松开对方。再看农国庆已快步向西走出10米之遥。兰、绿二人大叫一声:“截住他!”向农国庆追去。
听到喊叫声,农国庆放慢脚步,抬头一看,前面10多米处又有红头发和黄头发两青年双手叉腰,脸带笑容慢慢逼近。8米,5米,3米……此时,红、黄、蓝、绿四人已围绕农国庆等距离各站方位,所用仍是“铁壁合围”。四人并不急于求成,而是慢慢地、慢慢地向内挤压。没有声势,没有霸气,却比上次的“铁壁合围”凶险百倍。农国庆屹立中央,双目似闭却睁,以守为攻,以静制动,蓄势待发。
正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一辆摩托车驶入圈内。“这不是农工吗?”茹爱新及时赶到,“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站住不动,有话好说。”
蓝头发说:“他打碎了我的眼镜,想跑,没门。”
农国庆见茹爱新入围,便问蓝头发:“我怎么打碎了你眼镜?”
蓝头发说:“我拿在手里,你撞掉落地。”
农国庆说:“我身体哪个部位撞到你?莫说我没撞到你,就是撞到你,你可以说嘛!干吗开口就骂,动手就打?”
蓝头发说:“若是打着了,我们心里还好受点儿。”
“你这是什么逻辑?荒唐。”
“农工,你跟他们讲什么理?”茹爱新扫视一周,“说吧,要多少。”
红头发说:“叫他赔500元,放他走。”
茹爱新掏出钱包,说:“各位给我一个面子,这几百元钱你们拿去再买副眼镜吧!”说着把几百元钱塞到红头发手里,小声说,“带他们走。”
农国庆回到东园,闷闷不乐走进寝室,仰面躺在床上。
“喂!”和美走进寝室,边走边问,“你怎么了?”
“你,你怎么进来的?”农国庆瞋目问道。
“走进来的呀!”和美两手一摊,歪头咧嘴,调节气氛。
“你给我出去,出去!以后进来,必须先敲门。”农国庆坐起来指着门大声呵叱。
和美退出寝室,嘴里嘀咕着:“用别人的缺点惩罚自己,愚。”
农国庆倒在床上,心想:我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发火?对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发火?关心?她为什么要关心?是感恩?还是别有用心?想到这里,几天来和美的言谈举止就像放录像一样在脑海里回放。一个美丽,温柔的特殊工作人员的形象猛然闪现在眼前。农国庆闭着眼,狠狠地摇了摇头,想把这种可笑的念头甩掉。可这种思维却顽固地不肯退让,反而得寸进尺。
他想起《三国演义》中孔明答鲁肃的话:大江隔远,细作极难往来。操使蔡中、蔡和诈降,刺探我军中事,公瑾将计就计,正要他通报消息。想到这里,主意已定:明天应该向她道谦,要好好地把握这条不可多得的信息通道。要如此这般……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三点多钟。到卫生间洗澡后,头脑清醒,浑身舒坦,反正睡不着,信步来到阳台,望着星空想问题。农国庆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的小声问:“谁?”
“是我,对不起,打扰了。”和美小声地回答。
“没关系,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昨晚我失态了。谢谢你的提醒,也谢谢你的关心,你一夜未睡吗?”
“怎么会呢!我每天都是三点左右就醒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事,给,吃个苹果。”一个削皮的大苹果送到面前,“是不是遇上麻烦了?他们有行动?”。
农国庆咬一口苹果,噙在嘴里,吃惊地问:“你说什么?”
“你昨晚高高兴兴出去,带气回来,不洗澡不脱衣服就睡,我估量着他们采取了行动。”
和美的话使农国庆证实了昨晚想法是正确的,为了进一步打探虚实,农国庆要求道:“说,说下去,不,不在这儿说。你看,启明星已经出现了。”农国庆手指东方。
和美好奇地问:“那就是启明星啊!只要它出现便要天亮,是吗?”
“不是。”农国庆解释,“全年不同的月份,天亮时,启明星所在的位置不同。四出五升六悬七正,八斜九吊十落冬不见。”
“还有这多讲究啊!”
农国庆说:“天已经在亮,你还要出去买早点,我们出去边走边聊好吗?”
和美点点头。
福建暮春的早晨,苍天朦胧,大地朦胧,城市亦朦胧;鸟语朦胧,花香朦胧,人面也朦胧。农国庆同和美并肩漫步在宽阔寂静朦胧的大道上。
和美说:“前天晚上,茹爱新来找过你,我说你去散步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有机会吗?阿伟、郭会计他们回家是看电视、说笑话,你回来就躲进‘闺房’看图纸、查资料、打预算,好像比国务院总理还忙,有时喊你,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对不起,你的意思?”
“从我看到茹爱新那不善意的眼光,我就预感到有事发生,要是我不把你有晚饭后散步的习惯告诉他,我心里也好受一点儿。”
“你的分析不错,昨晚我正准备走进江畔公园,接到钱总电话,在往回走的路上,就是前面那路口,一辆摩托车迎面冲来……就是在这儿,最危急的时候,茹爱新赶来救了我。当时他要带我去歌舞厅、洗脚城放松放松,给我压惊,我不肯,他便拿出一本书说,‘我这儿有本《今古传奇》,你拿回去消磨时间’。说着把书塞到我手里,就骑车跑了。当我发现书内有一万元的现金支票时,他已跑没影了。”农国庆低着头,继续讲道,“刚才在阳台上我正在想,怎样把钱退给他呢!他们为什么停工?为什么不签填土合同?为什么迟迟不定机修房基础变更方案?为什么监理工程师要给施工单位补下停工通知书?为什么涂院长要跟我讲做围墙、打桩的故事?为什么钱总会批评我们,要我们填土换人……看来一张无形的网已向我们张开。”
听了农国庆推心置腹的谈话,和美心里荡起了波澜:以前,总认为茹爱新是一个有钱有势、有胆有识、有文化、讲义气的能干人。没想到农国庆一来,茹爱新的计谋失灵,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了。现在看来,农国庆也不怎么样,茹爱新动了真格,他就害怕了。啊哟!不对!和美忽然想起在农国庆电脑上看到的一幅“冰海雪原图”,那是农国庆坐在飞机上拍的一张照片,彩照上题有一首诗,题目是《旋寒邪》
伟伟雪峰华,
茫茫冻海斜。
几多融暖幸,
万渺旋寒邪。
和美暗想:当时以为是一首写景诗,原来是工作上遇到寒流,以景抒情。读他诗意,自信满腔,决心要旋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天空。哼!你就吹吧!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懂吗?哎呀!我怎么能这样对待救命恩人。但我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我也不相信,世上还有不爱财的人,于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投降,这不符合你的性格。硬碰硬,不一定能把事办好,也不值。”
“好,我接受你的建议,看不出你还真是‘太平洋里放鸭子’呢!”
“什么意思?”和美站住发问。
“不简单(不捡蛋)呗!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
“有了一个什么?”
“有了一个相见恨晚的感觉。还有……”农国庆没有直白,而是来了句幽默。
“还有了一个什么?”
“还有了一个称职的特 殊 工 作 人 员——退 钱 使 者。”农国庆一字一顿地说。
“咿哟!我不。”和美歪头荡发,弓眉张目,咧嘴一笑,转身推辞。
“我是有报酬的。”
“什么报酬?”
“教你学会电脑,怎么样?”
“真的?”和美高兴地拍着手,跳了起来,回眸一笑,说,“我可以考虑。怎么给他呢?”
“你会有办法的。假若茹爱新问你是谁围攻我,你怎么回答?”
“我就说……我就说我向你讲过他有四打手的故事,试探过你,你不相信围攻你的人是‘色毛四鬼’。”
“好吧!就这么回答,但是,他不问,你不要提。”
“哎!农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实话告诉我吗?”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把钱退回去哩?不退不行吗?”
“古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能要。再说,我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摆布。”
“你送过礼吗?你知道礼送不出去的心情吗?”
“我知道,很尴尬或者很愤恨,所以我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亲人。”
“说心里话,我很愿意当这个退钱使者,因为我想学电脑。”和美凝视着农国庆,心想:一定要说服农国庆不退钱,只要他收了钱,事情就好办了。于是,关心地说,“可我还是劝你不要退,从安全角度考虑,不要自找麻烦。还有,他茹爱新做这个工程,可赚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这点钱算什么?与其把钱退给他去吃喝嫖赌,还不如留在你这儿做点正经事。”和美略微顿一顿,咬一下嘴唇,接着说,“再说,你退了钱,并不能改变什么,知情人说你傻,不知情的人还是会怀疑你,包括公司内部人员甚至老板。”
“你说的很对。”农国庆两眼睁得大大的,瞪视着和美,半晌方道,“我退了钱,别人并不知道,但是,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管不了,我只求心安理得。”
“唉!”和美长叹一声,“真没想到,你退钱只是为了自主命运,心安理得。哎呀!”和美好像忽然想起,“我要去买早点了,你快回去吧!”说着一阵风跑开。
在地下餐厅的“家俭诚厨”酒店里,一桌别出心裁的酒宴已从下午7时到现在进行了3个多小时。桌上杯盘狼藉,客人们一个个酒醉饭饱。有的在剔牙齿,有的在擦嘴巴,有的在按摩肚皮,有的在品尝拼盘鲜果。茹爱新打了一个饱嗝,左手端酒杯右手拿酒瓶站了起来,说道:“感谢各位的支持和帮助,我茹爱新必将厚报。来来来,我再敬每人一杯,就从老师这儿开始。”
“算了,茹经理,酒不要再敬了。”狮龙集团吴成威的头仰靠在椅背上剔着牙齿喷着酒气说,“就按刚才的计划,在明天的会上,质监站马站长从法律法规的角度讲,监理孙工要坚持按图施工,机修房不能复工。茹经理你是主角,工程进展不顺的原因一定要讲清楚,要有证有据,有时间有地点。不能让步,要一战成功。”
“吴董放心。”茹爱新将酒杯放到桌面上,挥手说道,“这个工程的加减乘除,我说了算。”
“我提醒各位。”工业园的赵志理主任坐正身体,整理一下白色衣领和蓝色领带,很有风度地发话了,“我明天召开的是闽源食品厂进度协调会,不是为你们召开的增加工程造价的会,更不是帮你们要钱的会。”
“是是是。”茹爱新即刻表态,心领神会地笑着说,“老师您放心,与进度无关的话我们不说。”
“就这么定了。”赵主任最后拍板,“明天上午8点听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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