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缘》第九章 劲松
《乱世情缘》第九章 劲松
蔡梓权
(上接第八章《狂飙》。)
社会上、学校里“支派”与“打派”、压制与反压制的斗争越来越激烈,在班里,有几个同学反对“支派”,同情和支持“打派”的观点也越来越公开化。很快,我的两个同县的同乡成了班里宣传“打派”观点的主力人物。一个就是与我一起同队串联的杨同学,另一个是与我来自同一所初中学校的郑同学。杨同学嗓门大,一嚷起来就很有震撼力;郑同学出身红五类,是学校和班里最早的老红卫兵,说起话来顿挫有力,斩钉截铁,行动果断。他俩常常在班里、在宿舍里与“狂飙”中的一些“支派”骨干同学争辩“支派”、“打派”的长短,一些同学就参与附和,众说纷纭,也显得相当热烈。大凡这些场合,我往往是静默无语,有时听听,但不参与,不言说,只是自己看自己的书,自己想自己的事。或许就如毛主席说的,“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当然,尽管我不说话,不表态,同学们是知道我的观点、我的倾向的。
一天晚上自修时间,杨同学走到我书桌旁,合上我的书本,说,“走,到操场坐坐。别看了,休息一下。”
我随他来到学校西侧的操场上。在操场边一个篮球场上,有一个翻倒的篮球架平放在场地上,郑同学和我班另一个邻县的莫同学已经坐在那篮球板上,在等我俩。我俩也上到那篮球板上,每人坐一个角,围着中间那个篮球圈,刚好适合开会。而且,位置高居一点,便于观察,随时可以发现周围动静。四周无人,静悄悄。
原来他们是要成立一个“打派”的战斗队。他们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数说着“支派”和“狂飙”一些人压制不同意见,唯我独革,歪曲事实,野蛮围攻“打派”观点人员的无理行为,论说成立“打派”组织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我只是听,不怎么说话,但也赞同他们成立组织的提议。
杨同学对我说:“你从‘狂飙’退出来,你也是‘打派’观点的。我们信服你,你就领着我们成立战斗队吧,你做队长。”郑同学和莫同学也一致表示赞同。
我说,不行。我原来做“狂飙”的一把手,做队长;刚退出来,现在又牵头成立一个战斗队,再做队长,与“狂飙”对着干,那怎么行呢?我说,我同意成立“打派”战斗队,也愿意参加战斗队,但绝对不能做队长,我只做队员,做一个战士。这样好一些。大家见我一再坚持,只好同意,就推举郑同学任队长,郑同学同意了。
接着讨论队名。他们每个人都提出了三几个名称,但都互相觉得不理想,定不下来。我说,我想还是在毛主席诗词里选名吧。毛主席有一首诗:“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我们以“劲松”为名可以吗?
大家说,表示什么意思呢?我说,现在的斗争形势,犹如雪压青松,乱云翻滚,山雨欲来。我们以“劲松”为名,就表示要象遒劲挺拔、傲霜凌雪的松树一样,在严峻的斗争中昂然挺立,坚强不屈,勇敢地开展斗争。大家听了,一致同意就取“劲松”为名。“劲松”战斗队就此成立了。
我想起原先雄哥嘱咐我联系“打派”同学的话,告诉了大家,征求大家对联系雄哥和别的班“打派”同学的意见。大家一致同意,认为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团结战斗才有力量。
第二天,我带郑队长去到高三年级六班找到雄哥,告诉他我们班成立“劲松”战斗队的消息。雄哥十分高兴,马上领我俩去见他们班“反到底”战斗队的队长陈同学。陈队长很高兴,他告诉我们,学校里各班“打派”的同学基本上都联系了,全校的“打派”组织很快就会建立起来。
过了两天,雄哥来通知我们,下午,全队一起到他们六班教室开会。
届时去到那里一看,全校各班的“打派”组织和人员都来了,由高三年级六班“反到底”战斗队陈队长作召集人,一起研究成立全校的“打派”组织的事宜。全校各班的“打派”组织大概有十来个战斗队,共五十来人,人数不算多,有的队只有一、两个人。我们“劲松”战斗队有四个人,还算是人数比较多的。尽管人数不多,但大家群情激奋,士气昂扬。
经过热烈讨论,大家一致同意成立全校的“打派”组织,取名为“革命造反野战军”,简称“革野”。大家说,学校里对方的“支派”组织叫“野兵”,我们就叫“革野”,也有“革野兵的命”的意思。大家哄然一笑。就象“野兵”隶属于全省、地市、县的“支派”组织“革联”一样,我们“革野”就隶属于全省、地市、县的“打派”组织“造总”。“革野”的一把手、军长就由高三年级六班“反到底”战斗队的陈队长担任。我班“劲松”战斗队的郑队长也光荣地当上了学校“造总”的委员。
“革野”内部建立了指挥部、宣传组、资料组、后勤组等机构,全体人员作了分工,分别参加某一组别的工作。我作为一名战士,被分在宣传组。宣传组的任务是到城区一些单位和行业进行宣传,发动群众参加“打派”组织和活动。宣传组内又按所负责的战线作了分工,我被分在文艺、工交战线小组。我们都为全校的“打派”组织联合起来成立“革野”而兴奋,我为自己成为一个“革野”战士而高兴。
很快地,“革野”与城区“打派”组织“造总”建立了联系。一天下午,接到通知,我跟随“革野”全体成员到城里一个剧院参加城区“造总”召开的全城“打派”组织和人员会议。
全城“打派”组织和人员集合在那个剧院里,连这么一个五、六百个座位的剧院也坐不满,比起一个多月前“支派”在城区体育场召开的万人大会,可见两派力量相比是多么的悬殊,“打派”力量是多么的弱小。
我坐在剧院中间的一个座位上,一边听开会,一边看看自己随身带出来的袖珍本《毛主席诗词》。会议大概开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背面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坐在我后排的那个同志要求我把《毛主席诗词》给他看看。我把书递给他。他看了一会,又给回我,并称赞我够勤快。接着,咱俩一前一后就轻声聊了起来。他问起我的单位和姓名,我告诉了他;然后,我也问他,他也告诉我了。他叫白冰,是地区文工团的,手风琴手。我告诉他,学校安排我跑文艺、工交线,可能我会去到文工团的。他说,欢迎。
这是一次不期而遇的邂逅。后来白冰多次说起过这第一次见面时他对我的第一印象:中等个头,肤色黝黑。他估计我或者是大江上船家的孩子——晒黑的,或者是锰矿工人的后代——环境或者遗传形成这么黑的。他给我的印象很好:接近一米八的高个子,络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热情,英俊,高雅。没成想就此开始,这两个年龄相差十一岁、形象对比差距甚大、素昧平生的中、青年人到后来居然成了患难之交,结下了历经磨难、绵延几十年的兄弟般的情谊。
会后,我随宣传小组到文艺线文工团、粤剧团、杂技团、群艺馆等,以及工交线汽修厂、火电厂、柴油机厂等多个单位开展宣传、串联工作。先到地区文工团,找到白冰。原来白冰就是文工团“打派”组织的负责人。他热情接洽我们,给我们介绍情况,并提出不少加强联系,开展宣传,加快发展组织的建议,给了我们很多启发。白冰是省级艺术学院手风琴专业的本科毕业生,专业艺术水平高,为人正派,热心,在文艺线很有威望,人缘很好,也认识外单位的不少人。他热情地帮助我们联系其他单位的有关同志,使我们后来去到别的单位时,总得到热情接待,获得很多新鲜情况。我们宣传小组的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颇有成效。
每逢到一个单位宣传、串联完成,我们都要在“革野”全体人员会议上作一次汇报。与别的小组下到一些单位不受欢迎,没人理会,受到干扰,得不到相关情况的状况相比,我们小组的工作确实很顺利,效果很好。我们汇报了不少新鲜情况,针对有关问题提出了一些有效措施,并就下一步工作的开展提出了有关的办法和建议。在汇报时,我也会作一些发言。“革野”的同志们都一致认为,我们小组工作能力强,方法得当,深入细致,扎实有效。大家都认为我的发言简练、明确、中肯,有见地。在工作中,同志们普遍与我关系都很好,相互间团结互助,亲切和谐。我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同一战壕”的战友般的情谊。
作为本地区唯一一所省级的重点高中,我们学校被誉为地区最高学府,在社会上享有极高的声誉。地区“造总”要求我校“革野”派出一名主要领导参与地区“造总”指挥部工作。开始时,“革野”陈军长去了几天,回来对大家说,地区“造总”指挥部机构松散,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用。他回来了,另外派一名副手去。这位副手去了几天,也回来说,去到那儿,不懂做什么,没用。他也回来了。又再派另一名领导成员去,这领导去了几天,也回来说,那里散乱无章,实在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不肯再去了。地区“造总”指挥部与我校“革野”之间只维系着松散的组织联系,我校“革野”也难以在地区“造总”发挥应有的积极作用。
这是上面领导的事情。而在下面,我们宣传组和各组的战士们依然顶着烈日,冒着风雨,不断地奔走串联,不知疲倦地收集资料,印发传单,写、抄、张贴大字报,辩论,宣传,壮大人员,发展组织。大家都在有计划地积极努力地开展着各项工作,每一个人都是热烈,紧张,忙碌,而自觉富有意义地工作着。我们都认为,这才是革命,这才是造反,这才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这才是毛主席的红卫兵应该做的工作。
随在形势的发展,经过全体同志一段时间的艰苦而努力的工作,宣传鼓动和组织发展的成效还是相当显著的。文艺线、工交线、商贸线、教育线、医疗卫生线、机关干部线,包括城郊的农民,几乎各行各业都有了“打派”的组织和人员,认同“打派”观点的基层群众在逐渐增多。在我们学校,加入“革野”的组织和人员也不断增加。“革野”学生人数很快增加到近百人。我班“劲松”战斗队也增加了几个同学,我们达到近十人了。“革野”成员中,男同学居多,而且是平时学习成绩好的男同学为多,因为这些同学大多有自己的主见;女同学较少,女同学只有十余人,但这些女同学大都格外优秀,在同学中具有很好的声望。
我们的队伍在扩大,在发展。但危急的情况随之而来。
(未完待续,下接《第十章 革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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