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轨迹（五）长志气

（五）长志气

母亲逝世的这一年，我读完四年级，升入完小。吃住在大姑家。姑父一天到晚板着面孔，没有笑模样。每当迈进姑家大门时，就拘禁起来，有时拘禁得连话都不敢说。

大姑感慨地说：“你在俺家住了两年半，也没有待熟啊！”

从姑家走进学校，思想就放开了。和同学们有说有笑。可是，有一件事给我重重的打击，我的心灵，蒙上一层阴影。在学校里，同样也拘禁起来。

一次，课外活动，音乐老师和几个女生谈论学习的事，我插了一句。那位老师瞅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挖苦道：“这抗榜生，还知道学习上的事吗？”接着撇撇嘴，扭过头去。我的心狠狠被刺了一下，心头一酸，眼泪掉下来，扭头哭着跑开了。 

原来，在家守候母亲，耽误了功课，几次考试，落在榜后。被同学老师歧视。

从此，每当有人聚集交谈，不敢凑近；学校也成了我拘禁的地方，

孤寂苦闷笼罩着我，只有闷头的读书，再读书。

回家后，赶快把这件事告诉哥哥。可是，谁知，哥哥见到我，放声大哭起来。我也哭，弟弟也哭，又哭成了一片！

我问：“出什么事了？”

哥哥气愤地说：“咱刚买的大院子，被五叔挖猪圈，占了一大块。我和五叔吵起来，五叔还打我，太欺负人了。”

我说：“不行，找三大爷去！”

找到三大爷，哥哥叙说了事情的经过，三大爷说：“这件事我知道，你五叔和我讲过，他说，你们盖房时，就把猪圈填好，还给你们。眼下他没猪圈，暂时先用着。”我们没有说什么。

三大爷说：“你妈妈不在了，要学着处事，长志气。日子不是一天过的。光哭过不了日子。要学着做人。”

从三大爷家出来，心里轻松多了。我说：“咱们一定长志气，总有好的那一天。”在学校的事没告诉哥哥和弟弟，但内心里牢牢记住它。

秋天，放了假，白天种地忙了一天，很劳累。晚上，炕上放着一张桌子，点着煤油灯，我和弟弟一边一个，哥哥坐在下面，和妈妈活着时温习功课一样， 背课文，写作文，解难题……，常常为一道四则应用题，争论到深夜。

家里也整理好了，不能让别人看不起。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卧柜擦得明明亮亮，地面扫得干干净净，邻居走进我们的家，总是赞不绝口：“哎吆！这三个孩子，真能过日子，拾掇得这么好啊！”

春节到了，爸爸腊月十几就回来了。听外人说，三个孩子有出息，会过日子，说什么也要多买肉，过个好年。不凑巧，这年猪肉紧缺，爸爸一连赶了几个集，也没有买到猪肉，倒买了不少的羊肉、牛肉。但是，即使这样，这个年仍然过得很好。

家里没有大人，三个孩子不打架，什么事一商量就行。“长志气，出人头地”的念头，越来越多的占领了头脑。我们读了《高玉宝》，高尔基的自传三部曲，决心把自己的苦难经历写成书。在地里干着 活，就争论起来。哥哥说，书名就叫《我的小史》，弟弟说：“总有一天会好的，书名就叫《总有一天》。”为了这个目标，我们拼命的读书，练习写作。

1954年的暑假，我完小毕业，弟弟在附近读完小，他聪明，跳级，提前毕业。哥哥说：“你两都毕业，很好。”对我说：“咱两在家干活，叫弟弟读初中,咱的日子有盼头了！”

暑假，宁津一中招生，我陪着弟弟走了25里路，去参考。考试中，我没有压力。第一堂算数考下来，很轻松；弟弟却满头大汗，说答得不好，眼泪滴下来了。我好歹的劝说着，完成了各科考试。

我们爱书，去新华书店看看。最关心的是有关写作的书。《给初学写作者》，吸引了我。我们不是初学写作者吗？拿起这本书就去交钱。售货员是中年妇女，热诚地说：“小朋友，这本书你能读懂吗？这是高尔基写的！”我和弟弟一起回答：“能看懂，慢慢地就能看懂了。”因为我们心里一直装着”总有一天”，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奋斗。

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事与愿违，被录取的是我，而不是弟弟。弟弟年龄小，个子又矮，当然不能叫他干活。

有一个录取通知书，还是值得庆贺的，考上中学不容易。哥哥说：“砸锅卖铁也要念。”村里有人说：“中学生相当过去的秀才，我们村出了秀才了!”也有的说：“人家三个孩子有出息，念书没人管，就能考上。”也有的说：“人家是书香门第。”一时荣耀非常。

我念中学，弟弟在邻村完小复读。哥哥认为我是中学生，可以对他两辅导，第二年也能考上。他们拼搏了一年，55年一连考了几次，都没录取。

后来，弟弟考上了附近的王铎中学，59年毕业，又考上了沧州医学专科学校，62年毕业，成了外科大夫，后又调到县公安局，当了局长。

哥哥在家种地，村内缺少教师，当了民办教师，最后转成公办，都成了国家人员。

事实告诉我们：人凭志气虎凭山，有志走遍天下，无志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