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岁月昭真情

非常岁月昭真情

——追忆敬爱的罗祺康校长

蔡梓权

一、何以“非常”岁月

我于1965年8月考进玉林高中，编进655班。按正常的话，我们这个年级该在三年后的1968年7月毕业。但我是在1969年9月才得以 “下放回乡接受监督劳动”离校的。我在玉林高中的时间长达四年。

四年校园时光，其实真正读书学习的时间只有一年。因为第一学年的期末，1966年5月以后，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了。我们如同当时的全体中学生一样，无一例外地身居其中。停课闹革命，全国高考也停止了。所谓“破四旧，立四新”，大字报，大辩论，串连，长征，分派，文攻武卫，批斗，监禁，“斗批改”个不停，就是“天天斗，月月斗，年年斗”。偌大一个校园，连一张平静的书桌也放不下了。在那时的群众组织派性斗争中，我凑巧成了学校一派学生组织的头头，也参与了那几个月当地文化大革命的一些活动。后来负了伤，动不了了，也就活下来了。当时跟我一道活动比较积极的几十个同学，一批被退学了，一批被开除了。我却连开除也不得。关闭监禁，批判斗争，再进“牛鬼蛇神”学习班劳动改造，一年之后被遣送“下放回乡接受监督劳动”。此后，玉林高中也停办了。直到“十年浩劫”结束，“四人帮”被打倒之后，1978年玉林高中才恢复办学。反正，我就有幸成为文革前玉林高中最后一届的学生，成了后来所称的“玉高老三届”的其中一员了。

在玉林高中的四年时光，在我而言，正处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初涉人世，求知若渴的花季年华，我们渴求学习，刻苦勤奋，信仰崇高，对毛主席无限热爱乃至崇拜。而在文化大革命中，和我们的同学一样，将幼稚误以为成熟，把虔诚化作为狂热，我们心甘情愿地义无反顾地“要用鲜血和生命来保卫毛主席”，可谁想到，到头来却将我说成和当时国家主席刘少奇一样，是“反对”毛主席的“现行反革命”了。事例之一是，当年玉林高中运动场旁边有一堵长长的土筑围墙，墙上写有三条每个字有一米见方的大字标语。第一条标语写的是“打倒刘少奇！”第二条标语写打倒我，第三条标语写“打倒刘邓陶！”“刘邓陶”即指刘少奇、邓小平、陶铸，号称当时全国最大的三个“走资派”。将我写在中间，名字还用红笔打上“×”，以示“该杀”。这也可见当时事态的严重了。难怪多年之后，一些老同学聚首，有的同学还戏言说我当年曾经和刘少奇“同一个级别”。我一时不解，后来想想，可能也可以这样解释，当刘少奇被打倒在地的时候，我也被打倒在地，都到“底”了，同处于社会的、政治的最底层，也可以说得上“同一个级别”了，何况打倒我们的标语曾经将我们的名字并列在一处呢。但刘少奇毕竟是国家主席，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革命第一代领导核心的主要成员之一，他后来终于彻底平反了，政治声誉上又回升到其应有的最高层。而我们呢？

尽管如此，但无论怎样，我总还是会时时感念玉林高中时期的学习和生活，追忆校园的岁月和时光。多年之后回想起来，我总还认为，玉林高中时期的校园生活是我几十年成长历程中最珍贵的、最值得珍惜和怀念的一段生活。我感念我们那地处一楼的普普通通的朴素无华的教室、十分拥挤的大宿舍、陈旧的双层的木架床；那阅览室里的《数学通报》、激励我数学梦想的俄国的罗巴切夫斯基和我国的数学泰斗华罗庚；在运动场上荡起高高的秋千，在低双杠上打上几十个俯卧撑；那清晨秋风中的晨跑、西斜夕阳下的独步徘徊……尽管在那非同寻常的岁月里，有厉风，有阴霾，有曲折，有失败，有屈辱，有哀伤，有非人所能想像的折磨和斗争，有常人难以承受的苦难和悲痛，但正是在这样的岁月里，我有了步入人生之始的真正意义上的自主学习，我在失败的痛苦与磨难中学到了比正常情况下所能学到的更多的东西。我有真诚相待的同学，有真心爱护我的亲爱的老师和敬爱的罗祺康校长。他们通过多种方式一直真诚地无私地关心我、爱护我、信任我，我深深感到，人间自有真情在！这种关爱和信任，这种患难与真情，几十年来，一直支撑着我，激励着我，鼓舞着我，促我坚强，激我奋发，催我上进。这种信任和真情给予我无限的前进的动力、生活的勇气与信心和希望。后来，我也做起了教师，在我的教育生涯里，罗校长和玉高的老师们一直是我心中的楷模和榜样。我努力地向他们学习，努力做到尽心地关爱学生，信任学生，锐意改革教学方式和教学方法，矢志笃学，不畏艰辛，乐观地、坚强地工作和生活，做一个正直的、正派的、有益于党和人民、有益于祖国的有用的人。我常常感悟，一个好的校长和教师，他的良好的思想、言行和作为，往往可以影响学生的一生。罗校长和玉高老师们对我的影响，可以说，就是这样的影响。这就是教育的力量。这种力量是无形的，却是无比巨大的、长期的、足以撼动人心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任何艰难困苦、人生劫难、政治高压等等，都不可摧垮的，这是战无不胜的力量。

二、校园学习生活

开学后听说，我们655班是这个年级里的“教改试验班”，而且，罗祺康校长亲自上我们班的政治课。校长来上我们的课，这着实使我们格外兴奋。

教改改什么？试验什么？对于我们这些刚从乡下初中来到玉林高中的学生来说，我真的不怎么清楚。回想起来，在那一年的学习生活中，班主任、任课教师和罗校长常常与学生们一起交流、探讨教学方法的改革问题。教师在课堂上，多提问，注重启发学生讨论、探究问题，引导学生多练习，课堂教学气氛是十分活跃的。没有过多的作业，没有题海战术，除了段考、期考没有繁多的考试。星期天、节假日从来不上课、不补课。我们除了正常的上课、作业之外，还有充分的时间到图书馆借阅大量课外读物，到阅览室看报读书。各学科都组织有学习兴趣小组，由学生自愿报名参加，拟定活动计划，有计划地开展课外活动。这些可能都属于教学改革试验的内容吧。我们在这样的教学和学习活动中，确实是受益非浅的。

罗校长上我们的政治课。他圆脸，短发，目光炯炯有神，中等身材，身板结实，年富力强，端庄慈祥。如同其他教师一样，他十分平易近人，和蔼亲切，没有所谓领导的架子，没有任何的装腔作势，没有空洞无物的夸夸其谈。我记得那一年我们政治课上的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内容。罗校长在上课时，亲切平易，讲课娓娓动听，观点鲜明，条分缕析，注重摆事实讲道理，重点突出，落实基础，引发思维，利于培养和提高我们的分析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当时全国热烈开展学习毛主席著作的运动，学习毛主席著作也是政治课的主要内容。罗校长带领我们学毛著，注重引导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旨在引导学生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学习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观察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克服个人主义、资产阶级思想，努力做到又红又专，德智体全面发展，成长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有用人才。

罗校长上课深入浅出，条理清晰，理论联系实际，易懂好记。原来我一直以为政治课讲的总是空洞的理论，枯燥无味，历来有畏难情绪，不怎么想学这门功课，往往是应付了事。但听了罗校长上的政治课，使我明白，政治很重要，用当时的话来说，就是政治是统帅，是灵魂。政治课学的是立场、观点和方法，能够指引我们懂得站稳立场，掌握先进的思想和理论、正确的观点和方法，学会观察、分析和解决问题，树立起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这样的学习激发起我对政治课学习的极大的兴趣，促使我把政治课与数理化等学科一样同样对待，一起摆在重要的位置，用心下工夫去努力学好。

我尤其认真自觉地刻苦学习毛主席著作，我真正认真自觉地学习毛主席的书，就是这样开始的。喜爱毛主席诗词，朗读成诵，这是一个方面。当时流行学习《毛主席语录》，我随身带，随时读，用心思考，还坚持写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笔记、心得和日记。当时，一个学期就写下了满满两大本。这都是自发自愿的，不是为了写了交给老师检查的。尤其是，我读到毛主席写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等论述战争的文章时，特别有兴趣。我是对着地图去学习、研读的，用心分析这一仗在哪里打的，胜利或失败后，又转到了哪里。我学地理知识，有不少就是这样在学政治之中学来的，这可能就是现在所说的“综合性学习”吧。到后来我被批斗监禁于囚室时，我得到的唯一一本书，就是《毛泽东选集》第一卷。我就认真地学习全书每一篇文章，尤其是用心研读《实践论》、《矛盾论》。此时此境，学习“两论”体会特别深刻，从中学到的唯物论、辩证法，使我在身陷危境时，得到了极大的鼓舞和教益。可以说，在玉林高中时所学到的这些政治常识和政治观点，确实使我终身受用。

我们班的任课教师大都很年轻，人人都学识渊博，深受学生欢迎。学生们都十分敬佩各位老师。老师们教学各有特色。班主任黄老师教数学，板书数字娟秀，作图精确，语言简捷，公式定理诠释明白，善于举一反三，解疑释难特有方法。教语文的陈老师大踏步进教室，上讲台，一上课就给学生一个振奋。诵读课文声音洪亮，富有情感，很有感染力。教英语的周老师语音标准，流畅甜美，她带领同学们读英语，大家都觉得是一份享受。同学们平时议论，大家都赞叹，玉林高中的老师人人都有一套！在这样的校长和教师们的教导下，我们怎能不刻苦发奋，努力学习呢！

老师们都很亲切，经常到教室里，与学生们个别谈心，师生之间，关系是很融洽的。与我谈得比较多的，是班主任、教数学的黄老师。我历来喜爱数学，学数学也比较专，数学成绩一贯拔尖。中考时我的数学科是全对的，据后来文革时批判黄老师时有同学透露，中考时我的数学成绩是班里最高的。我的数学成绩好，后来即被作为批判黄老师执行“白专道路”的一个例证。

我在班里，属于孤僻寡言、埋头学习、极不出众的一个学生。班中很多同学都是团员，我却不是。入不了团，挺自卑的。在第一学期，我被选作一个小组长。到第二学期，被选作班的学习委员。可能是因为数学成绩好的缘故，数学科代表一直是选我做的。作为科代表，要收送数学作业，黄老师也多向我了解同学们学习数学的意见、建议之类，与黄老师的接触自然比其他教师更多一些。在谈话中，黄老师常与我谈起一些中外数学名家的故事，如华罗庚的“对垒数数论”、俄国罗巴切夫斯基的“非欧几何学”等。他借了不少数学书籍、英文书籍给我看。我自学了不少数学书刊，高二年级才学的数学归纳法等知识我也先作了自学了。黄老师后来组织一个数学科兴趣小组，专学制图知识的。但我已先报名参加了物理科兴趣小组，并且是小组长，而按当时学校规定，为减轻学生负担，每个学生只能参加一个学科的兴趣小组，不能同时参加两个学科的。黄老师见我很想同时参加数学科兴趣小组，他想了一个办法，列我为旁听生，兴趣组的名单榜上没有我的名字，但座位、资料、活动都同样安排给我。我是十分感激他的。我真切地感到，老师寄予我很大的希望，他有心把我培养成像华罗庚一样的数学家。我学习起来更加刻苦、勤奋、自觉。数学学得很好，其他各科也都十分好。班里同学有人评议说，如果我考不上清华，就没有人能上清华了。可惜文化大革命，我上不了清华大学，这可能使中国少了这样一个数学家，但这样学来的数学知识，在我后来结婚时，却发挥了重要作用。

我在乡下被监督劳动四年之后，在穷困潦倒、一无所有、异常艰难的境况下，那年春天，我的一个在玉高比我高一届的同学，一个人世间最美谁也比不上的、本来要录取进东方歌舞团的女孩子，她顶着一切政治的、经济的、生活的、世俗的重重压力，在所有知道的人全然反对的情况下，毅然决然，义无反顾，孑身离家，乘坐我借来的自行车，随我来到乡下，与我结婚成家了。我来回驰程500多公里，前后花了六天时间接她回家。结婚前夕，我给心爱的她写了一首小诗，诗云：“当年秋风肃煞，而今春意盎然。秋风曾劲春色，无阻春满人间。”我自己是心怀喜悦的，但如何能够取得她父母的理解，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当时她的父亲，我的岳父，是十分强烈地反对的，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怎么办呢？在结婚之后的第一年春节，心软的岳母叫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岳父是一个当地很出名的中学数学教师，他不说什么话，出了一道数学题，就叫我夫妻两人分别解这道题，考一考。这道题要用数学归纳法才能解的。我原来只读完高一，数学归纳法高二年级才学的。我夫人比我高一届，她学过数学归纳法，我还没有学过这个内容。幸好在黄老师给我的课外读物中，我自学过数学归纳法。结果，我解题比我夫人还快。解完题，岳父对我这个女婿就认可了。唉，尽管艰难，人还是可以的，认命了吧。可见多学点知识，即使成不了数学家，在一些关键时候，还是有用的。

那时候学风淳厚，我确实是十分勤奋于学习。人们都说，进了玉林高中，就等于半边大学生了，同学们谁不发奋学习！但我心里清楚，我是不想上大学的，因为知道家庭经济十分困难，仅靠我大哥一个人微薄的工资支撑。他负担我入学的全部费用，每个月还要给我在校伙食费6元钱。如果我读完三年高中，又上大学几年，他早就过了婚娶年龄了。大哥是要支持我上大学，但我暗下决心，高中毕业，我不上大学，要找工作，分担起家庭经济的责任，好让大哥尽早一点结婚成家，不能耽误了。可能就由于感到自己学习的时间不多了，我比别人更加发奋，更加自觉勤奋地学习。当时我就做到自觉地天天写日记，勤写读书笔记，制订学习计划，有计划地进行自我学习。学习计划有学期计划，月计划，周计划，还细化到天天有计划。我总能充分有效地用好每天的每一段时间，读、写、练、记，学习，思考，活动，作息，有序，高效，充实。我逐渐形成了自我学习的习惯。大凡星期天，除了早上锻炼之外，很多人都休息或上街去了，我总是独自一个人，回到教室里，自觉学习。一个星期天时间，我按计划能把当周刚上完的各学科内容全部复习一遍，再整理一遍笔记；把所有各科的全部课后练习，完全再做一遍；然后，再做好下一周的学习计划。星期天一天的自我学习，我感觉它的效率比平时上课时要高得多，效果很好。每天晚上晚睡之前，我躺在床上，总要默想一个小时左右，将当天学过的各科内容通通回忆一遍，把所学的英语单词在被面默写一遍。凡回忆、默写不出来的，第二次早上先补学补充起来。后来，才知道这种方法，有人叫做“过电影”，是牢固记忆的一个好方法。我长期坚持，从不会失眠。这样勤奋地学习，成绩好是必然的。高一两个学期，我的期考各科成绩往往是班里最好的。尤其是英语学科，我们班同学本来基础不一，有的同学初中已学过三年英语，有部分同学学过两年或一年英语，只有我与几个同学，初中完全没有学过英语，基础的差异可想而知。但经过我发奋学习，我的英语成绩依然挺好。第二学期英语期考，全班不少人成绩较差，有的同学仅考得几分。只有两个人考得100分，我就是其中一个，而另一个女同学则是初中已学过三年英语的。很多同学夸我“聪明”，我深知并非如此。我是笨鸟先飞，我比别人多下了两三倍工夫，才取得同样的成绩，何来“聪明”可言。

我的语文科也学得挺好，尤其是作文。每次作文后，语文老师总要选两、三篇优秀文章展示在教室后面的学习园地上，通常我每篇文章都给展出的。有一次是写给教改提意见的作文，我的作文没有展出，老师还特地在批语上说明，文章很好，但文中评论到某老师教改的一些意见，不宜公开，就不展出了。我当时还学习自我评改作文。每次作文之后，我都自己认真修改，再交给老师。老师评改回来，我又再看，再修改。老师评改得好的，我评议他好在哪；感到老师改的不够符合我的原意的，或者我认为怎样改才能更好一点，我又作修改。开始我评老师改回的作文是偷偷做的，担心会被说为不尊敬老师。但很快语文教师发现了，他不但不批评我，还在班上大加赞扬，称赞这才是认真学习的态度。这就是玉高教师的胸怀。这种评改作文的方法，到我后来做教师在中学任教语文时，我也继续用。我把这种做法叫做“指导学生评改作文”，采用“自评，互评，小组评，教师讲评”的方式进行。自1981～1993年，坚持开展了十三年，取得了很好的教学效果。我实行这种作文教学与评改方法，其源起就是在玉林高中时的学习，是在玉高老师的指导和鼓励下，逐步形成的。

而到了第二学期，文革开始前后的一段时间，班里又渐起一种议论，说学习好、成绩好的人是“只专不红”，“走白专道路”，对我有所指。我也挺苦恼，自习时间不敢再留在教室里学习，宁愿躲到阅览室里看书，或到操场上找个角落偷偷看书。有一次，班主任黄老师问起我有什么困难，我就把这个苦恼说了。几天后，黄老师找我谈话说，他把我反映的情况向罗祺康校长汇报了，罗校长说，学习好、成绩好，怎么能说成是“只专不红”、“走白专道路”呢？学习好、成绩好是好事。作为学生，要敢于学习，善于学习，取得好成绩，这就是又红又专的表现。班主任鼓励我不要理会那些议论。后来，他在班里不指名地说了这个事情，并传达了罗校长的话的意思。

可是，在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校长、教师很快成了被批斗、批判的对象。我看到批评罗校长、黄老师的大字报，听到在学校、在班里对他们的批判，说他们执行“白专”路线，偏爱“只专不红”的“白专”学生，往往也举我作为“白专”的一个例子。罗校长说的那些话，更成为一个罪证了。这个事情确是因我而起，因此连累到罗校长、黄老师遭受批判，多年以来，每每想起，我还总是感到于心不安的。

但我的老师们依然是看重我、信任我、爱护我的。我是在事隔几年之后，在乡下接受监督劳动期间才听到一些同学向我说起当年我们班一些教师对我的评价。他们说到，那一年，在学校大礼堂召开全校师生大会斗争我，当全场高呼口号“打倒现行反革命×××！”时，我的班主任黄老师就是不举手，不呼喊口号。别的老师劝他，你怎么不举手，不喊口号？你是班主任，你不划清界线不行的呀！黄老师则说，他相信我绝对不会是反革命，“他学习刻苦，是成绩最好的学生！”我那语文老师在斗争会后居然还去到我们的同学当中，称赞我是“真正的人”，说我“平时读书时埋头学习，革命需要时，就舍生忘死投身革命！”数学老师的话具有严密的逻辑，语文老师的说法颇有悲壮的文学色彩。在当时那严酷的政治高压下，我的老师们如此的言行和作为，套用当时的一句流行语，真可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了，那是要冒极大的政治风险的。

那时我回到乡下农村已几年，身为被监督劳动的不戴帽子的“现行反革命”，等同于当时地富反坏右等“五类份子”、“二十一种人”、“牛鬼蛇神”等名副其实的社会的另类，人家要将我们“打倒在地，还要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我们被说成是“土匪强盗”、“青面獠牙”、“十恶不赦”、“万劫不复”、“一无是处”的极坏的“坏透顶”的人。那几年时间里，我连生产队的社员会都不得参加，连普通人的资格都没有。最苦最累的活往往安排到我身上，但给我记的工分却不到正常劳动力工分的八成。人家每天记工分12分，而给我记的只能是9分。敌视，仇视，歧视，轻蔑，被剥尽了人格与尊严。孤苦无依，一无所有，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伤病交加，潦倒落泊，世态炎凉，处在社会的最底层，所有这些，全都体验到了。而就在这样的非人境况之下，听到同学向我传来我的老师们对我的这些评价，真尤如处在漫漫长夜里看到几点晶亮的星光，我感受到人世间的罕有的真情和温暖。我深深感到我敬爱的老师对我的充满挚爱的信任和希望。我知道，无论人家怎么说我坏，我的老师始终是关爱我，信任我，对我满怀希望和期待的。老师的关爱、信任和希望给予我极大的激励，给予我无限的信心、勇气和力量。我决心，无论前程如何艰辛，无论处境多么险恶，我一定要努力学，好好干，不辜负老师们的殷殷期望。这是心灵的承诺，这个承诺影响了我此后几十年的生活，也构成了我的人生历程。

后来又过去了三十多年，我终于去到另一个市，几经辗转找见了当年调离玉林高中去到另一个市，别离将近四十年而不杳音讯的班主任黄老师。当年英姿倜傥、风华正茂的年青教师已经成为两鬓泛白、精神矍烁的七旬老者。师生一聚，感慨万千，说不尽的心里话一任倾诉。交谈中，我才得知，当年在我被关押、批斗之时，学校里曾经挂起长幅标语，指斥黄老师是我的“幕后黑手”“、“黑后台”。其实这根本不是事实。当年后来我们在学校和当地参与一些群众组织活动的事情，与老师们、与罗祺康校长，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罗校长被批斗时，也有批他是我和我们组织的“黑手”、“黑后台”的，可这个“黑手”、“黑后台”，尽管上过一年我们班的课，但对我这么一个默默无闻、毫不出众的学生，他还不“认得”呢。

三、“牛鬼蛇神”学习班

是罗校长亲自对我说，虽然他上了我们班一年政治课，但他并不清楚认得我。直到后来他被关在科学楼一楼楼梯间，我正好被关在二楼楼梯间。他见每天有人送饭来，先给了他，然后送上楼。每顿吃完饭后，见我一个人下楼到楼梯旁边水龙头处洗饭盅，总没有一个人与我说话。他想这个人就是我了。他说，人家批他，非说他是我的“黑手”、“黑后台”，其实我还不认得你呢。

当时，我在被关押批斗半年之后，得以放到遭监督批判的黑帮们的所谓“牛鬼蛇神”学习班监督劳动改造了。那天上午，安排我跟罗校长两个人剥花生种。咱们两人围着一个箩筐干活，当监视的人走开时，被批判的校长和我这个被批判的学生悄悄说话，校长就向我说起他这个所谓的“黑手”、“黑后台”其实并不认得我的事情。

这班“牛鬼蛇神”大致有30多人，校长、支书等学校领导和相当多学科骨干教师，或被打成所谓“走资派”，或被打成所谓“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或被打成所谓“历史反革命”，或被打成所谓“阶段异已分子”，被罗织诸多罪名，统称“牛鬼蛇神”，统统扫在一起，监督劳动改造。当时在这个学习班上的学生，就我一人而已。这群教师之中，真正教过我的课的，只有罗校长一人，其他领导和教师们，我原先都不认识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班何必曾相识，老师们对我这个学生，态度普遍是友好的，满怀同情，明里不能说，而暗地里，都很关心我、爱护我。

我跟着老师们一块劳动改造。翻地，整地；种花生，种碗豆，种红薯，种芋头，种玉米，种青菜，种大白菜；到厕所里铲粪便，拌草木灰制作堆肥，挑粪水施肥，给作物淋水……我感觉劳动尽管累，但比关在囚室里写交代要心情畅快得多。我还是喜欢劳动，尽管被人监督着。

我是平生第一次真正参加这样的农活劳作，真是完全不懂干活。比如说，翻地整畦，怎样才能把一块地修整成平整直正的菜畦？刚开始，我手握铲子，搞来搞去，就是不能将一块地的地头修整得方正平整，急得不得了。老师们见了，一个老师过来，也不出声说话，拉我一下，示意我在一边站着看，他铲挑拨拉，把凸的铲开，把凹的填平，三几下就帮我把地头修整好了。我看着他的手法、模式，也领会了。再做下来，我也会做了。

出来干活之后，白天，我总是光赤上身，连线衣也不穿，就这么赤膊干活。扛着铁铲，挑着粪桶，在学校里，在劳动场地，大步行走，坦然面对所有异样的目光。阳光晒着，风儿吹着，雨水淋着，我感觉痛快，这就是洗礼。皮肤晒得变红，脱皮，又变黑，可谓“晒黑了皮肤炼红了心”。夏天里太阳猛烈，灼人生痛。有的老师多次劝我要求监督人员帮买顶雨帽来戴着，不要被晒坏了，我说不需要。学校教导处黄主任就留心在校内什么角落处有别人丢弃的一顶破烂雨帽，他几次偷偷提醒我，叫我去捡来戴，不要老遭曝晒。但我不要，也不去捡。我说，我需要阳光。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半年过去了。我晒黑了，也习惯了。后来回到乡下，才知道我们乡下的农民，男人们白天下地干活，也总是光赤上身，没有上衣穿的，说是节省衣衫。我在学校里晒惯了，回到乡下，自然很快也适应了。结婚之前的四年多，每年的四到十月，有半年多时间，白天干活总是不穿上衣，赤膊干活的。那几年也省下了一些布票，反正也没钱买。

与老师们相比，他们大都是中老年人了，年青的教师仅有三几个；我是最年青的，正所谓“十八岁的哥哥”。我有力气，干活勤快。虽然有人监督着，相互间不能有任何的交谈、交流，但从老师们慈祥友好的目光中，从劳动中的互相配合上，我深深感到，老师们没有鄙视我，嫌弃我，而是关心我，同情我，大家都乐于与我一道干活。后来分为两人一个小组，共同护理一畦菜地。我那畦菜地刚好与罗校长护理的那畦菜地并排相邻。我们时常一道护理蔬菜，淋水，施肥，一块行走，一块劳作。栽下了菜苗，然后看着它们在自己的劳动中逐渐长大，菜地里一片青绿葱茂，成果丰硕。我们互相看看，总会会心地微微一笑。尽管处在苦难之中，但我们仍能从中找到些许聊以自慰的欢愉。

那时玉高校园里种有很多木瓜树，夏天里，木瓜成熟很快。熟的木瓜人家摘了，吃完了。剩下一些大大小小的未成熟的青瓜挂在树上。我那时时常饿得厉害，就想办法将生木瓜打下煮来吃。刚好，学校里一批教师离校去“五七”干校了，学习班里安排我跟几个老师去清理他们原先的住房，在他们丢弃的物品中，我捡回一个小瓦锅、一把小刀。拿回来，我在住房里用破砖块垫起一个小灶，支起小瓦锅，再捡回一些干树枝作柴火，向一个抽烟的老师借来一盒火柴，所有准备即就绪。我到校园里用竹竿打下几个生木瓜，拿回来，削皮，切块，放进锅里，加水，生火，很快煮熟了。没油没盐的，但感觉味道好极了。负责监督的人员发现我的房间在午间生火起烟，他进来看看，发现我在煮木瓜，什么话也没说，走出去了。可能他也知道我确实是饿。

后来，老师们都知道我煮木瓜吃的事情。有好几个老师悄悄告诉我，可以叫监督人员帮买点油、盐回来，加上油、盐会更好吃一些，营养也好一些。还告诉我，菜地里有一些茄瓜，也可以摘回来煮来吃。但我不需叫人买油、盐，也不摘别的瓜，依然是水煮木瓜，吃得愉快。

我们种的花生，很快成熟了，学习班安排全体人员去拔花生。这是我们劳动的果实啊，拔起花生，我剥开就吃，一边吃一边拔。老师们没有一个人吃的，有的老师小声对我说，你吃吧，我们帮你看风，看到××（监督人员）过来，告诉你，你就不吃。我说，不必要的，他来了，我照样吃。后来，那监督人员走来了，他看见我一边拔一边吃花生，但他装着没有看见，就是视而不见。老师们也就不太担心了。

有一次，安排两个老师去挖成熟的红薯、芋头，挖得满满一篸箕。他俩扛回来，路过我房间，径直进来倒了一半下来，要留给我吃。我拦住，说不行，你们要被批的。老师说，不要紧的，你是学生。我们做老师的，无论怎么样，现在每个月还发给24元生活费。你一样干活，什么也没有，每个月还要倒贴7元钱伙食费。这是该吃的。

有一天傍晚，我洗澡后回到房间，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个特大的口盅，里面盛 着满满一盅米，大概有三、四斤之多，上面用纸包好一包咸萝卜干。我猜不出这是谁拿来的，反正，先煮点饭吃吧。世界上最好吃的莫过于这些香脆的咸萝卜干了。第二天上午劳动歇息的时候，我在一棵树荫下站着。罗校长悄悄走过来，走到我身后，轻轻说，昨晚那些米，不知老鼠吃了没有？我说，吃了，吃得很饱。我知道这盅米，是罗校长偷偷从家里拿来的。后来吃完后，我悄悄地将大口盅还给了罗校长。唉，这个“黑手”，“黑后台”，直到现在，还这么关心着自己的学生，他要冒很大风险的呀！这就是我的校长呀！

后来，听说玉林高中被解散了，容县师范学校搬来玉林，两所学校合并为一。容县师范也来了一批“牛鬼蛇神”教师，归进我们这个“牛鬼蛇神”学习班，我们的队伍壮大了好多。容县师范搬过来的图书有很多卡车，全是由我们这一群牛鬼们卸装搬运的。我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图书，几百万册，林林总总，各式各样。搬运之隙，略看一些书名，看得眼花缭乱。猛然看到有一本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两卷集），翻看一下，不忍释手。我暗藏着把这本书带回房间。白天劳动，晚上即看书。马克思写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反杜林论》、《法兰西内战》等作品，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这种情况下阅读学习的。

那时，白天上、下午劳动，晚上有两节集中学习，写思想检查，互相批判、揭发之类的。学习的时候，我多是旁听，不点我的名，我不会发言。而每天傍晚，学习之前，我通常会搬张椅子，在房前草地上坐着，遥看远方，静思默想。有时，独自哼唱几句心中的歌谣，慢慢地，小声哼唱，后来，干脆放声高唱起来。旁边住的老师们听着，有的年青老师也会轻声唱起来。学校里一群教职工的孩子会跑过来，不远不近地围成一圈，在旁边听。唱些什么呢？唱为毛主席诗词谱写的歌曲，《沁园春·长沙》、《菩萨蛮·黄鹤楼》、《忆秦娥·娄山关》、《十六字令·山》以及样板戏《白毛女》等等的歌曲。我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喜欢唱歌。想起了捷克著名革命者伏契克的名著《绞刑架下的报告》，里面有一章《二六七号牢房》，文中讲到一个革命者“老爸爸”。他说，“老爸爸”爱唱歌，尽管他常常把A调唱成B调。每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就对着夕阳，唱起歌来。我想，我也成“老爸爸”了。我唱歌没有谱，也不懂什么A调、B调，我是在唱我心中的歌。我用歌声抒发我的哀思和愁绪，聊寄我思念战友、思念亲人的情怀，如此而已。原先我被关押、批斗时，在囚室里唱歌，曾被一些人闯进来，勒着我的喉咙，推头撞墙，痛打一番，勒令我不准唱歌。不过到现在，人家也不再明令禁止我了。我这个唱歌的做法，后来回到乡下，依然这般做。有几年时间，只要空余，无论寒暑，晚上，我独自一人坐着屋旁一棵柚子树下，对着漆黑的夜空，望着星星，望着月亮，朝着远方，就一个人大声歌唱。白天干活，没有一个人与我说话，我整天不说一句话；而到了晚上，就独自一人大声唱歌。有的乡亲很不解，有个大娘来劝我，想开一些，不要神经（疯）了。我就这么唱了几年，直到结婚之后，就不再一个人大声唱了。结婚之后，咱们夫妻两人是小声地唱，她唱给我听，我唱给她听。在异常艰难的境况下，歌唱成为我们夫妻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的内容。我们异常艰难，但十分充实。我们志趣相投，心心相印，患难相依，安贫乐贱。我是一块种田的好材料，我们一起作农民，依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自己的劳苦艰辛而又不乏情趣和甘怡的乡村生活。

虽然是“牛鬼蛇神”学习班，仍然要实行当时流行的一套“早请示，晚汇报”，要大声宣誓“三忠于”、“四无限”之类。一开始做起来，热血沸腾。但后来想想，觉得有些诙谐。从我们本心来说，我是真心实意地“无限忠于”的，但人家相信吗？如果相信，为什么要将我们打成“牛鬼蛇神”？如果不信，天天要这帮“牛鬼蛇神”“宣誓”干什么！有一天晚上集中学习“斗私批修”时，主持者指名要我发言，叫我认真学习毛著。我不知好歹地说了一句，叫反革命分子认真学毛著，简直就是笑话。这句话又成为我的反动言论，受到严肃批判。一天下午，学校工宣队长叫我去到他办公室，直接对我进行了一番批评和教育。他问我，为什么反对学毛著？我说，我并不反对学毛著，我自己就很认真地学习毛著。我是认为，一个人如果他认真学毛著，他就决不会成为反革命；如果他成为反革命，他就不会认真学习毛著。叫反革命分子认真学毛著，就成为一句笑话。工宣队长严肃地批评了我，说，就是劳改场里的劳改犯，也要他们学毛著呢，何况你们！队长是对的。

到了那一年9月，工宣队领导再与我谈了一次话，说我经过这一年来的批判、斗争、改造，有了进步。现在对你不作结论，放你回农村，以后由贫下中农给你作结论。然后给我一份“下放回乡，接受监督劳动”的批文。后来，再经过一次全校批判大会，就由工宣队员遣送我离开玉林高中，回到乡下，开始我几达十年的农村生活。离开玉高，是黯然的，没有与任何人告别。由工宣队员和专案组成员带着我，就离开学校踏上归乡的途程。我也没想过，以后还会有再见到老师、校长的机会，更没想到，20多年后我居然还回到玉林高中做起教师。

四、患难真情铸光辉

十年浩劫终于结束了，生活逐渐走上了正常的轨道。罗祺康担任起玉林地区教育局局长。玉林高中恢复办学了，高考恢复了。在罗局长主持下，大批已届中年的原玉林高中“老三届”学生积极参加高考，进入了大学深造，陆续走上了工作岗位，在各行各业抒展才华，报效党、国家和人民。

在恢复高考之前的那个学期，大队的学校刚让我做上民办教师。高考前我给罗校长写了一封信，表达要参加高考的愿望。没想到他马上亲自回信给我，鼓励我参加高考，并寄来高考复习大纲给我学习。我参加了七七年高考，数学科仍然是全对的。据说那一年整个玉林地区年龄超过25岁的考生一律不投档，我已28岁，但县里仍坚持投我一人的档，可见成绩当是格外优异的。但上面政审下来，因文革原因，高校不得录取，落选了。罗校长对我说，那你去读师范吧。你去读师范，你夫人可以出来接替你做民办教师的工作，先出来工作吧。我听校长的，我们夫妻俩就这样一起从农村出来，走上了教育工作岗位。

解放和重生极大地释放了我们巨大的工作热情。在教育教学工作中，罗校长和当年玉高的老师们就是我们的好榜样。我们满怀感恩，倍加珍惜，珍惜工作，珍惜生活，珍惜今天。我们比其他人更加刻苦勤奋，好学不辍，关爱学生，乐于钻研，努力改进教法和学法，就是努力将教育科研、教学研究与自身教育教学工作实践密切结合，以指导学生自主学习为核心，积极实施素质教育，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大力提高教育教学质量。我们的工作取得了较好的成效，很快成为当地的先进教师。后来，我被评为全国杰出教育研究者和广西中学特级教师。在新世纪新时期，在玉林市国家级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实验工作进程中，我与我的同志们和广大教师一道，创建了新课程问题教学法，创建了玉林教育科研人才小高地，促进玉林市中小学教育教学质量显著提高。新教法，小高地，高质量，成为玉林市新课改和教育科研工作的鲜明特色，得到众多教育高层领导和专家们热情肯定和称赞，被教育界专家称誉为“玉林现象”。这些显著的成绩来之不易，而其根基就深植在当年玉林高中教育教学的沃土之上，萌芽于罗校长和我的老师们一贯的精心教育和真情培养之中。

非常岁月的患难时节，尤其昭彰师生真情的难能可贵。这种真情，首先，基于身为人师的责任、良知和道德；同时，基于对学生的关爱、信任和期望；而且，也基于对生活、对人生、对未来的追求、憧憬和向往。这是教师的美德，这是人间的真情，这是人性的光辉。其实，这就是教育的实质、教育的本义、教育的真谛。

文革之前的玉林高中，在罗祺康校长主政时期，积极开展教学改革试验，实行教学民主，大力改革教学方法，充分调动学生学习的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精神，注重指导学生自主学习，掌握学习方法，提高学习能力，刻苦用功学习，大力提高教育教学质量。师生关系和谐融洽，尊师爱生，蔚为风气。尤其是，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充分地全面地关心学生，信任学生，爱护学生，努力促进学生求真、求善、求美，健康成长，励志成才。这就是玉林高中教风、学风、校风的鲜明特色，是罗祺康校长教学理念、学校管理、教育思想的显著特点。这是玉林高中的优良传统，是玉林教育中极其珍贵的一笔精神财富。

在新世纪肇始的2000年，广西教育厅组编一套大型教育文献《广西教育人物》，罗祺康被列编收进该书，成为历史予以公认的广西教育人物。而记述其教育特点、教育业绩与贡献的传记文字，就是安排我撰写的。当年，在那个非常岁月里，谁能想到，几十年后，这个被批判的学生会给这个被批判的校长写传记的呢？我由此感到一丝欣慰，这可是我对于敬爱的罗校长的一份切实的永恒的怀念和真诚的报答。或许，这也可以叫做传承吧，这就是教育的传承。

                              2009年3月2日

我的一个学生的读后感言

蔡老师，您好！ 
    一口气读完这篇文章，内心充满了感动。第一次这么详细地、身临其境地了解过去的“非常岁月”，给我的感觉是非常震撼的！痛心您经历了如此非人的折磨，敬佩您的勤奋好学、成绩优异，忧伤您当时孤独的灵魂，感激爱护您、关心您的敬爱的校长、老师们，欣喜于您艰难岁月中的甜美、勇敢的爱情，更为您曲折的人生道路感慨万千，为您取得的事业成就自豪不已！ 
    蔡老师，如果说罗校长深深地影响了您的人生，您也深深地影响了我，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您一直在默默地关心我、教导我，您的言行举止、人生态度潜移默化地给予我温暖和支持，让我这颗浮躁的心灵得以片刻宁静的思考，不致于在面对工作压力、同事矛盾中迷失了方向。想到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仍然乐观地、真诚地面对人生，我真该好好向您学习！

谢谢您！蔡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