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你的
【我会想你的】
文/徐恩华
阿珠提着行李,走出厂门口的时候,望着相识只有几周的阿兵,无可奈何地安慰道:“我会想你的……!”
表面上,是阿珠在安慰工友阿兵,其实,阿珠慢慢把视线从阿兵英俊的面庞移开的时候,泪水已经汪汪直下了!所以,阿珠踏上厂门前的公路上后,一直没有回头,她不想让阿兵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今年春节刚过,阿珠泪别一岁多的女儿,同几个小姐妹一起从贵州六盘水大山的深处走了出来,希望能够在顺德也能重复别人捞金的梦,让自家在大山里的日子风光一点。几经周折,终于落脚于华艺板饰厂。这是一个中等规模民营企业,生产家具板材,厂里管吃管住,这种优厚的条件,对于一个仅仅只是背着包出来打工的阿珠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眷顾,因而,她非常热爱这里的工作和生活,从她工作认真和卖力的劲头中,员工们都感觉到了。
阿珠平常工作起来很少言语,可是轮到和阿兵同班时,就不那么拘谨了。因为,阿珠来自贵州贫困山区,几乎是背着妹妹毕业于十里外的半山小学,文化程度有限,工作起来,难免有“卡壳”的时候。而阿兵则来自大城市长沙,文化程度高不说,并且工作技能也是令人羡慕的,因为他曾经在“三一重工”工作过四五年。因此,每次工作中的“卡壳”,阿珠都把乞求的目光投向了阿兵。也许是同班组,共命运,有时不待阿珠过来“喂”一声,阿兵立马就过来及时处理涂胶线上的故障。一来二去,阿珠从内心佩服着阿兵,深深地感激他在工作中对她的帮助,只要上班走上涂胶生产线,阿珠开始对阿兵产生了一种依赖感,觉得他非常值得亲近。
除了工作中的责任心外,阿兵也是个情种,他千里迢迢远离妻儿,孤独和寂寞时常交织在一起,心中无法掩饰对娇妻和幼子的挂念,每当不用加晚班的时候,他便在工业区附近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除了熟悉地理环境,当然也欣赏那些“挺好”的女人。
“喂,给我加点气吧!”一句非常清脆的声音,是女声,而且似乎有点熟悉,而待阿兵的目光透过晚霞搜索到一辆单车前时 ,瞧见阿珠乐呵呵地拿着气筒,向他发出求助,就像车间的涂胶生产线上又出现故障一样,向阿兵投来求助的目光。阿兵有点诧异:能够踩单车不会加气?不过他又想:或许是想套近乎?如果是这样,本能驱使着他去接近阿珠,同样如同阿珠见了阿兵一样,总有一种无以名状的亲近感,而且只有每当此时,阿兵那颗孤独寂寞的心才变得骚动兴奋起来。
“怎么搞的嘛?踩得单车转,连个气也不会加!”阿兵走过去,带着责备的口吻。
“你看看啥!嘿嘿……”阿珠没好气地解释道。原来,在单车后胎气不足的情况下,气门芯被撵歪得夹不上气筒。见此情形,阿兵只好干脆先把车胎里的气放了,把气门芯调正,然后夹上气筒开始给后胎加气。其时,阿兵人虽然在加气,可心里在打着圈圈,他怎么觉得阿珠今天特别好看呢?而且从她那神情,哪里像是央求一个刚刚认识的工友,简直就是向自己的男朋友下命令!
话说回来,这可是阿珠,一位漂亮而且同他非常亲近的女工友的请求,他阿兵不得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阿兵的梦径还在游走于云端的时候,还是一声“嘣”地巨响,将他拉回单车的屁股后面,嚯嚯,车胎打爆了!本来想好好表现一下的,这下打爆了车胎,阿兵甭想有多尴尬,而阿珠却笑得前仰后合。其实,瞧着阿兵卖力加气的样子,阿珠早已忍不住要笑了,加之胎一爆,阿珠实在是没有办法忍住不大笑起来,而且是大声“嚯嚯”地笑了起来。阿兵红着脸,讷讷地说:“内胎多少钱?我给你换一条吧?”
“好意思吗!?”阿珠惊讶地问道,接着又说,“你上班还不到一个月呢!别爱这个面子啦!师傅还在这儿,一块钱补一下好啦!”阿兵停顿了一会,想了想,转过话头,“你正式大名叫什么啊?”
阿珠诡秘地冲阿兵一笑:“明天看我厂牌好啦!”
男女之间的情感,就像一种极其怪异的野草的种子,她能在你意想不到的环境中,出其不意地萌芽,生根。单车的内胎虽然爆了,但在阿兵和阿珠的内心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上班或者下班,彼此总会有意或无意地含情注目一瞬,就像中学时代的初恋一样,情意绵绵。当然,他们都深深明白自己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爱在那温暖而熟悉的老家。可是,一旦他们偶尔凑到一起的时候,觉得对方是那么的可亲可近,同其他工友相比,双方无拘无束。或许他们这样才能缓和一下远离亲人的孤独和寂寞。就像一种感情的驿站,虽然明知不需要什么,可是见了凉亭却偏偏还是坐了下来,轻松轻松一下劳累的身子,让渴求的心情得以滋润。
打工的日子里,工作、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这天傍晚,冲完凉后,阿兵很马虎地洗着衣服,而且默然无声。这并不是因为他在家从来不会洗衣服,而多半是情思飘向了遥远的家乡。见阿兵闷闷不乐样子,在附近洗漱台边洗衣服的阿珠忍不住挑逗道:“怎么啦?好端端的个大男人,怎么不高兴的样子呢?”
“出门这样远,当然是想家啦!”阿兵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想家?直接说想你家老婆得了吧!”阿珠直白地挑逗地说。
“难道你不想男人——孩子她爸?”阿兵反问道。
“这么说,咱们患同一种病罗!”阿珠笑咯咯地答道。
“哎约,得了这种病在这里可不好医哦!”阿兵故作惊讶地调侃道。
“我看你这个大男人真笨,想点法子嘛!”阿珠带着讥讽的口。
“你聪明,你有法子啦!?”阿兵停了停,似乎明白了什么,壮着胆子调情道:“不过,法子倒是有。这法子嘛——既简单又难,而且又不用花药费,一箭双雕,两病皆好,真是两全其美!”
当阿珠明白过来时,她好像生气地说:“臭美呀!把你的’药’留给你老婆吧!她可是天天在家想你的约!至于我嘛,明天就回老家,我老公有的是’药‘!”阿珠还没有说完,自己早已笑弯了腰。
可是,她的话使得阿兵非常惊讶:“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说走就走呢?”
“你怎么了?”见阿兵若有所失的神情,阿珠关切地问道。
“我们才认识啊!!”阿兵带着惋惜的口吻,一字一句地叹息道。
其实,阿珠心里早已为此难受,只是不知从何而说起。此时此刻,她更加明白阿兵的心情,她已经完全明白两颗模模糊糊的心早已在向着对方游荡,然而,面对身后老家呼唤的手,阿珠别无选择,她只能用歉意的话语来安慰阿兵:
“不要想那么多嘛!干到年底,把钱带给你一双儿女,把‘药’留给你老婆好啦!我会想你的!”
2000年5月 于顺德乐从万艺板饰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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