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荻帆与业余诗人

邹荻帆与业余诗人

前  方

秋去秋又回。去年（1995年）秋天，诗人邹荻帆，永远喑哑了他的歌喉，搁置了他的如椽大笔，撇下了他苦心扶掖的弟子撒手仙逝。

我们痛失了一位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师长，天门痛失了一位敦厚朴实、刚直不阿的老乡，诗坛痛失了一位诗名大震、为民请命的诗人，诗空陨落了一颗璀璨耀目的诗星！悲痛至极，作为他的弟子，竟写不出一星半点悼念他的文字。事隔一秋，心情总不能平静，时值邹老逝世周年之际，追忆他与业余诗人和平原诗会的不解之缘，献上深沉的怀念之情。

1985年春，我、吴晓珍、谷乔（即赵国元，英年早逝）等试图鼓捣业余诗人学会和《业余诗人》。6月，学会和会刊筹办期间，我等冒昧给诗坛几位名流去函，投石问路。首先想到的是天门老乡邹荻帆，鸿雁传书，信函发出去不到半月，我们惊喜地收到了邹老的题辞，他告诫我们：“诗人的职业，是把土地耕耘，是让齿轮飞奔，是春风吹拂桃李，是让市场上有青菜、胭脂粉，或者像某个伟人填写职业栏——革命。”此间，陆续收到了臧克家、流沙河、骆文等上十位大师热情洋溢的题辞和信函，坚定了我们创办诗会诗刊、学诗写诗的信心、勇气和决心。其谆谆教诲，我们心领神会：为振兴中国诗坛摇旗呐喊，尽绵薄之力！一时间，缪斯信徒云集，会员逾千人。此后5年，我们写诗编刊，出刊7期，为诗坛推举了一批实力诗人，受到了诗界名流的首肯和国家文化部的赞誉（文化部主办的《群众文化》曾长篇报道业余诗人学会及会刊的创办情况）。后因种种原因而偃旗息鼓。阵地虽然不复存在了，但有邹老等老师的激励，我们仍各自为阵，笔耕不辍。为“市场”提供“青菜、胭脂粉”。

悠悠师生情。5年中，我们的学会、会刊和会员得到了邹老等大师的扶植和指导。尤其是邹老，对学会、会刊备加关注，对我们不吝赐教。为《竟陵新诗选》、刘文清的《嫁接树》、熊衍东、白守成、刘芳的诗合集《三叶草》作序。我，一个徘徊诗门的无名小卒，斗胆试探寄上几首小诗，向邹老讨教。我知道，当时，邹老主编《诗刊》，编务缠身，无暇顾及也不大可能给我回信，我几乎没抱一线希望。不几日，一封来自北京诗刊社的大札飞至我的案几。我如获至宝，感激万分。信中，邹老对我的稚作圈圈点点，极其负责，言辞凿凿，极有分寸。斧正认真，评点中肯，瞩望之情，发自内心，溢于言表。是他，将一个蹒珊于诗门外的学步者，扶进了诗门。此后，我们彼此又有两次书信往来，他还给我寄来了他的获奖诗集《邹荻帆抒情诗》(获第二届(1983—1984)全国优秀诗集奖)。这之前，我只零散读过他的叙事长诗《没有翅膀的人们》、《在天门》和《木厂》等，知道他出过一本抒情诗集《布谷鸟与紫丁香》。我手捧诗集，感激涕零，拜读再三。诗集收入诗人1937年至1982年45年间的119首诗作，其中《致家乡》、《乡音》等浓郁的思乡诗，至今濡染着我的乡情，营养着我的乡魂。邹老馈赠我的诗集，我将珍藏到永远。

邹老对大平原的青年诗人，对天门家乡的业余诗人，寄予无限的希望，给予莫大的关怀。                               

平原诗会，我们几度相逢又分手。曾记得邹老两次饶有兴致赶回家乡，参加平原诗会，激情满怀地朗诵歌颂家乡的诗篇。浓重的乡音，至今仍回荡在我的耳畔；浓厚的乡情，至今仍流淌在我的心田。                                        

1986年，金秋十月，丹桂飘香。第二届平原诗会在竟陵举行，正值邹老参加武汉首届“长江诗会”。会期，郭良原、邓澍、曾腾芳等诗友代表家乡人民的心意专程看望他，汇报了第二届“平原诗会”的盛况，他十分激动，以饱满的笔触，给平原诗会写来了书简和诗章，并代问家乡业余诗人和父老乡亲们好！

最难忘的是1990年10月第三届平原诗会，邹老出访刚回到北京，当接到诗会筹委会的邀请函，便偕夫人高思永风尘仆仆赶到天门，这是邹老青年时代离别家乡后，第二次回故乡（第一次是1984年秋第一届平原诗会）。“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他是来“寻根”，寻求记忆中的故乡竟陵；他是来“怀亲”，怀念天门的父老乡亲。在朗诵会上，邹老以浓重的乡音、浓厚的乡情，朗诵了他当天（10月5日晨）在下榻的天门宾馆急就的长诗《家乡，我的家乡》，夫人高思永也欣然挥毫，即兴绘画“四重唱”，邹老画旁题诗道“鸟声常伴晚来晴”。会后，邹老、高夫人和我们几位业余诗人负责人合影留念，留下了一帧极其珍贵的纪念。辞行那天，秋风习习，秋雨霏霏，我们撑着伞为他和夫人送行，彼此互道珍重，热泪盈盈，别情依依……

又是一度秋风至，1993年10月传来了邹老出访南斯拉夫荣获斯梅德雷沃国际金钥匙奖，并授予“斯梅德雷沃市荣誉市民”称号的喜讯。1995年9月传来了邹老病逝的噩耗。万没想到，第三届平原诗会后，邹老这一走，竟成了与我们的诀别，又是秋天，秋风瑟瑟，秋雨绵绵……

邹老荻帆，您是家乡义河滩一叶舟、一根荻、一张帆，您是诗坛的骄傲，您是天门的骄傲。

              1996年9月28日于天门竟陵

                 (原载《天门日报》《竟陵风》《三原色》《此心安处是吾乡》）